不被缠缚的知见：泰国女居士阿姜姬的教导

南传上座部佛法 · 10 Nov 2025

Index

An Unentangled Knowing: The Teachings of a Thai Buddhist Lay Woman - Upāsikā Kee Nanayon

不被缠缚的知见：泰国女居士阿姜姬的教导 - 阿姜姬·纳那雍

修行就是洞察自我的骗局。看清它如何渗透到最深层次，又如何在眼前将我们愚弄。深入内心，学习如何斩断烦恼的根源，亲证那不被缠缚、清凉寂静的知见。

译者补充

在此补充阿姜姬·纳那雍（Upāsikā Kee Nanayon）的故事背景，以便读者更好地理解阿姜姬的教导——智宁居士。

故事的开端：一位女性的决心

阿姜姬于1901年6月23日出生在泰国叻丕府（Rajburi）一个富裕的华商家庭。作为长女，她从小就目睹了生活的种种苦难。对她影响至深的两个早期经历，塑造了她一生的道路：

对生育之苦的恐惧：六岁那年，她亲眼目睹母亲怀胎和分娩的巨大痛苦。当她第一次看到那个“安静睡着、红彤彤、头发乌黑”的新生弟弟时，内心涌起的不是喜悦，而是巨大的恐惧和厌恶。这种强烈的冲击让她离家出走了三天。这个经历在她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对婚姻和生育所带来的束缚与痛苦的深刻排斥。
家庭的变故：之后，父母的分离更让她感受到了世间情感的无常和不可靠。

这些经历让她在很年轻的时候就下定决心：绝不踏入她所认为的“婚姻的奴役”。她选择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将时间和精力投入到佛法书籍和个人禅修中。

她并非不食人间烟火。为了奉养年迈的父亲，她在青少年时期就开始经营自己的小生意。她对佛法的理解和修行并非空谈，在父亲生命的最后一年，她甚至能够指导父亲禅修，并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父亲去世后，她肩上的家庭责任减轻了。但她没有就此享乐，而是继续经营生意，心中怀揣着一个清晰的目标：积攒足够的钱，以便在余生能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全身心地投入修行，寻求从根本上离苦的道路。

志同道合的亲人与拷山的建立

阿姜姬的修行之路并非孤身一人。她有一对同样对佛法修行充满热忱的阿姨和叔叔。这对夫妇在叻丕府城外一座名为“拷山”（Khao Suan Luang，意为“皇家公园山”）的森林山丘附近有一处小屋。阿姜姬常常去那里，利用那里的宁静环境进行禅修。拷山，成为了她心中理想的修行之地。

关键的转折点发生在1945年。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动荡刚刚平息，人们的生活开始重回“正轨”。然而，对于阿姜姬来说，世俗的正轨正是她想要超越的。此时，她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储蓄，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她毅然决然地放弃了经营多年的生意。

她与志同道合的阿姨和叔叔一起，做出了一个共同的决定：搬到拷山，过一种完全奉献给禅修的生活。

1945年6月26日，是这个故事中一个被铭记的日子。 这一天，阿姜姬、她的阿姨，以及她的叔叔——普连·拉克塞（Plien Raksae）先生——三人一同来到了拷山。他们找到了一处废弃多年的僧侣修行地，那里有一座古老的集会堂，便以此为家。

艰苦而纯粹的修行生活

他们初到之时，拷山一片荒芜，灌木和杂草丛生。但这三位开拓者并未退缩，反而充满了喜悦。

共同的愿景：他们的目标高度一致——“断绝所有对过去的思念，一心只为在寻求离苦之道上取得进步。”
明确的分工：叔叔普连先生曾是一位农夫，动手能力很强，他负责修理破旧的屋舍。阿姜姬和阿姨则与其他陆续加入的女性一起，日复一日地清理杂草，开辟出通往森林和山顶悬崖下“至上寂静洞”的小径。

他们的生活极其简朴，甚至可以说清苦，但这正是他们所追求的，因为这种生活有助于调伏贪欲和骄慢，让内心变得轻安。

食物：他们以山顶竹林里自然生长的鲜美竹笋为食。
药物：雨季时树上结出的苦涩果实，便是他们的天然药材。
器皿：他们就地取材，用椰子壳做成碗，既环保又不必担心摔碎。
衣住：他们缝补旧衣服，睡在集会堂里的旧草席上，枕着木头做的枕头。阿姜姬认为木枕是禅修者的理想选择，因为它简单，无需费心打理。

这片土地充满了生机。野猫、兔子、猴群、猫头鹰和蝙蝠是他们的邻居。起初，阿姜姬对森林里的鬼魂和陌生人感到恐惧，但她坚定的决心和对业果法则的信念，让她逐渐克服了内心的不安。她发现，这种远离尘嚣、回归自然的生活，极大地启发了她向内探索自心的灵感。

传承与延续：至今兴盛的道场

起初，拷山非常安静，几乎没有访客。这个由阿姜姬、叔叔和阿姨组成的核心团体，是拷山修行中心的真正基石。他们共同创造了一个纯粹为修行而存在的环境。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亲朋好友偶尔会前来探望和支持。阿姜姬虽然从未受过正式的“教师”训练，但由于她深刻的实修体证，她开始与来访者讨论佛法，分享她对五蕴的思惟和训练心的方法。她的教导并非来自书本的空谈，而是源于自身毫不留情的诚实检验。她的言语充满了力量和洞见，深深地打动了听众。

很快，“拷山有一位了不起的女居士”这个消息便传开了。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其中许多是女性。她们被这里的修行氛围和阿姜姬的教导所吸引，选择留下来，加入了这个修行团体。就这样，一个最初由三位亲人组成的僻静退隐地，逐渐成长为一个远近闻名的女性修行中心。

这个由三位亲人开创的修行地，并未因创始人的离去而消逝，反而至今依然兴盛。

阿姜姬于1978年安详离世。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她深谋远虑，任命了一个由中心成员组成的委员会来管理这个道场，确保法脉的延续。在她去世后不久，她的妹妹乌巴斯迦·婉（Upāsikā Wan）也加入了修行团体，并很快成为新的领导者，带领中心继续发展，直到她于1993年去世。

自那以后，拷山修行中心再次回归委员会管理模式，并且持续发展，如今已能容纳约60名修行者。更令人感佩的是，阿姜姬的精神与教法在这里得到了鲜活的传承。至今，中心的女性修行者们依然每晚聆听她的录音开示，并持续地整理、印刷她的书籍免费流通，让她的智慧之光继续照亮后人。

而且，她们始终保持着创始之初那种简朴、清苦的修行风格，将之视为调伏烦恼、安顿内心的珍贵助缘。

拷山的故事，从三位开拓者的初心开始，在阿姜姬的智慧引领下茁壮成长，并由后继者们忠实地守护与传承，一直延续至今，成为了一个纯粹、坚韧的女性修行道场的典范。

序言

1945年6月，阿姜姬与她的阿姨、叔叔三人来到拷山（Khao Suan Luang）一处废弃的修行地，开始了完全致力于禅修的生活。他们亲手开辟荒地，生活简朴，以山林中的竹笋野果为食，用椰壳作碗，枕木枕而眠。

在这片宁静的自然环境中，阿姜姬向内探索自心，从最初对鬼魂和人的恐惧，到后来因坚信业果法则而心生安稳。她认为，这种简朴的生活让她身心轻安，并启发她深入观察内在的世界。

无挣扎，无思量，心，归于寂静，将洞见因果，消融于空性。不执着万物，全然放下：当知此道，能息灭一切苦。

二十年间，这个小小的禅修中心逐渐发展起来，吸引了越来越多寻求离苦之道的女性前来共修。他们共同探讨训练自心的方法，致力于沿着圣弟子们的足迹，以真诚与智慧探究五蕴的实相。阿姜姬希望，这片法音回响的寂静花园，能永远散发着导向“无缚境界”——涅槃——的芬芳。

第一部分：向内观照

修行纲要

佛法修行的核心，是在我们自身一寻长的身躯之内学习，让觉知之心主导一切。这个修行分为几个关键步骤：

认识色法（身体）：首先要认识到身体由地、水、火、风四种基本元素构成。这些物质属性的本质是无常、苦、不净的。深入观察，你会发现其中并无实体，没有“我”或“我的”存在。当你清晰地洞见这一点，就能放下对身体的执着。
认识名法（心）：接着处理受、想、行、识等心识现象。要持续观察它们的共性：生起、持续、然后消散。当你亲见这个生灭循环的真相时，就能放下对心识现象的执着。
实践层面的训练：修行不止于理论，必须亲证实证。
- 内观自心：放下外缘，向内观察你的心是清澈还是混浊，是平静还是动荡。通过持续保持正念与觉知，训练心安住于不偏不倚的“常态”（中舍）。
- 观察造作：当心安住于常态时，你将看到各种心念的造作自然地生起和坏灭。此时，心会是空的、中舍的、寂静的，不生喜恶。
- 彻见无我：当“一切法无我”的知见变得清晰时，你将触及一个超越生死的境界——它不生，故不灭，彻底解脱了变化的循环。
- 亲证实相：当你洞见此真理，心将空无所持，甚至不执着于“心”本身。这时，你会亲身证实，那超越一切苦的境界真实存在，而这是每个人都必须亲自去证知的。

一小时的禅修

对于初学者，禅修应从调整姿势开始：双腿盘坐，身躯挺直，双手交叠，全身放松。关键在于保持正念，让它坚定地与自然、放松的呼吸同在。

处理疼痛：久坐必会产生疼痛。此时，不要把注意力放在疼痛上，而是回到你的心，保持中舍。要认识到，疼痛是身体的自然现象，而非“你的”疼痛。练习将心与疼痛分离开来，即使身体在痛，心也可以不痛。这需要忍耐与舍心。
心的力量：通过持续的训练，心会变得强大而寂静。这种内在的力量能帮助你在面对重病时减轻痛苦，因为它不再轻易被感受所左右。修行带来的快乐是一种清凉的快乐，它能放下一切，真正地从“我”与“我的”感觉中解脱出来。
对抗渴爱：在禅修中，渴爱会不断地低语，诱惑你去追求舒适、逃避痛苦。你必须听从佛陀的教导：放下渴爱。把这一小时看作是运用非凡的忍耐力来守护自心的特殊时刻。

生活的基本秩序

对于佛法修行者而言，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像爱护生命一样持守戒律。戒律是修行的基石，如果认为违戒是小事，则会毁掉整个修行。

反省自身：我们必须时刻反省自己在思想、言语和行为上是否有违戒之处。若放任自流，随顺烦恼，修行只会每况愈下，最终屈服于渴爱的力量。
烦恼的暴虐：烦恼如同大火，在你内心燃烧，并时刻企图点燃他人。它会粉饰太平，将一切过错归咎于外。被烦恼主宰的“自我感”完全不可信。
向内观察：每当错误的见解或烦恼的念头生起时，不要去关注他人的过错，而应立即转过身来，向内观察自己。当我们能意识到自己的过错并醒悟时，才是佛法修行真正显现回报的地方。

持续的修行

修行必须是持续不断的，尤其是在日常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中。

思惟四资具：我们被教导要省思衣服、食物、住所和医药这四种生活必需品，目的在于看清身体的污秽、无常与无我。身体就像一个建在粪坑上的厕所，内部充满了腐烂、污秽之物。我们之所以被它迷惑，是因为没有持续地观察它的真相。
以定发慧：为了观察到心识现象微细而迅速的生灭，心必须保持寂静。因此，我们需要修习禅定（如专注呼吸），为观禅提供坚实的基础。让心寂静，以便思惟它，这是修行初期必须持续努力的事情。
成为习惯：真正的持续修行，意味着在行、住、坐、卧任何威仪中，在每一个出入息间，都保持全然的正念和觉知。心必须时刻追踪名法和色法的生灭，直到你能阻止它在渴爱与烦恼的驱使下形成念头。这需要极大的决心和合适的外在助缘。

每一个出入息

试着将觉知安住于呼吸，看看寂静的心是怎样的。让心去想成百上千件事很容易，但让它专注于呼吸却很困难。为什么心可以整天与烦恼纠缠，却连呼吸的粗细都觉察不到？

所以，要试着去观察。那种源于时刻专注于心的明亮、清晰的觉知，有时一个强烈的感官接触就能轻易使其模糊消退。但是，如果你能以呼吸为参考点，心的状态就能更稳定、更有保障，如同有了两道防护的栅栏，不易被冲破。

站稳脚跟

心通常不愿意停下来审视自己，因此我们必须持续训练它，让它从躁动中安定下来。

确立姿态：首先，让心以一种“常态”站稳脚跟，不喜不厌。这是修行的基本立足点，否则一切衡量与进步都将无从谈起。
觉知当下：让心在当下的姿态中认识自己，觉察它是否处于常态，是否被欲望所扰。
持续探究：那个正在“看”和“了知”的，本身就是正念与智慧。当你看到心是空寂宁静时，不要就此停止。必须持续地观察和探究，你才能看到在那空性与宁静中发生的变化——生起与坏灭。

疼痛的细节

通过持续监督自心来引导生活，是学习如何摆脱苦与压力的方式。由烦恼、执着和渴爱引发的苦，形式各异，唯有通过正念与智慧才能如实了知。

生命的真相：我们生活在一大堆痛苦和压力之中——生、老、病、死皆是苦，由烦恼驱动，在无常变化中循环。不修行佛法的人对此浑然不觉，浪费了宝贵的人身。
修行的功用：修行佛法能让我们对苦变得明智，了知从中解脱的道路。当我们走上正道，就能用修行之火去燃烧烦恼，而不是被烦恼所燃烧。
从痛苦中学习：不要认为你生来是为了享乐。你生来是为了学习痛苦、痛苦的原因，以及离苦之道。你必须勇敢地面对和思惟压力与痛苦，即使泪流满面也要坚持。从痛苦中吸取教训，直到你能理解它、放下它，你将获得生命中最伟大的回报。观察痛苦是建立大量正念与智慧的绝佳方式。
苦的普遍性：要认识到，除了苦，无物生起；除了苦，无物逝去。阿罗汉们因为时刻了知这个真理，所以他们的心清净无染。我们也必须持续地用正念与智慧监督自心，才能逐渐从烦恼中解脱。

就在觉知处觉知

守护好你的心，让正念与觉知时刻在位，痛苦便无从生起。即使生起，也能立刻被觉察并熄灭。

维持基本姿态：在日常生活中，无论行住坐卧，都要努力维持正念的持续，保持内在觉知的基本姿态。检验自己的标准是：当感官接触发生时，心是否还能保持平衡与常态？
就在觉知处觉知：如果你能就在“觉知”本身之处去觉知，而不向外攀缘，不给事物贴上好坏、你我的标签，心就会看到一切现象只是不断地生起与坏灭，而它自身则能保持解脱、空寂与自由。
停止思想的续流：我们内心的烦恼，源于愚痴地给感官接触赋予意义，然后陷入过去与未来的思绪中，编织缠缚自己的网。如果你真正地观察当下的每一刻，会发现那里空无一物，一切都在刹那间坏灭。关键是不要无中生有。
在“想”的层面停止：我们主要的障碍是“想蕴”（Perceptions），即对事物的标签和识别。必须在“想”生起和坏灭的那一刻就觉知它，不让它发展成进一步的思想造作（行），这样心就不会被搅动。
内在的语言：修行到深处，你会发现无话可说。一切都会自行停止、自行寂静。因为那寂静的根本状态早已存在，只是我们未能觉知。

纯粹的当下

我们必须捕捉到当心了知事物而未觉知自身时的那种“知”的感受，看它如何执着于五蕴。这种观察不能依赖记忆中的教理，而必须是直接的、当下的探究。

观察纯粹的生灭：即使你能在每一刻了知生灭，若思惟不连续，知见就不会清晰。你必须练习思惟那纯粹的、不带任何“好”“坏”标签的生灭感受。无论是色、声、香、味、触，都只与这纯粹的生灭感受同在。
标签的干扰：一旦你开始贴标签，如“这是牛叫声”，你就偏离了对纯粹声音感受的观察，思想造作（行）便随之而来，执着与喜恶也因此产生。真理本身——感受的不断生灭——仍在继续，但你却因标签而错失了它。
快速获得洞见：如果我们能专注于对色、声、香、味、触的纯粹感受的“识知”上，就能很快获得洞见。从这个角度观察，当心被贪嗔痴激起时，会变得格外清晰。

知见的骗局

在修行中，必须时刻探究和审视，以捕捉觉知的闪烁，看清它的了知何时正确、何时错误。

不执着于正确的知见：即使你获得了正确的洞见，也绝不能激动或执着。因为“正确的知识”本身也是无常的，它随时可能转变为错误的知识，或被更正确的知识所取代。一旦你认为“我知道的比别人多”或自以为特殊，你的知识在那一刻就已然错了。
向内看的障碍：修行最大的挑战就是如何向内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你带着从书本上学来的概念和标签向内看，你看到的只会是概念的生灭，而无法在全然的寂静中观察。修行时，必须放下所有理论，让自己重回初学者的状态。
自我欺骗的危险：所有欺骗中，最糟的是自我欺骗。当你尚未亲见真理时，切不可臆断自己已证得某种知识。佛陀严厉批评这类“徒劳之人”。即使能教导他人成为阿罗汉，若自己未尝法味，依然是徒劳。
有意与无意的了知：修行初期，我们需要“有意图”地向内看。但随着修行的深入，你会达到一个基本了知的层面，在那里，知识会无意图地、自然地生起。这是一个需要仔细观察和体验的转变。

一切法无我

阿姜姬分享了她的一次禅修体验。一晚，她在户外打坐，决心让心静下来，但久久不能成功。当她准备放弃，放松身体的那一刻，她看到自己的心像钟摆一样越摆越慢，最终停止了。

在那一刻，一种由自身维持的、绝对稳固的觉知生起了。她清晰地看到存在的各种元素现象（法）如何随其本性自然地生起、坏灭、变化，同时也看到了一个内在的、分离的、超越生死的境界。

这个经验让她领悟到：仅仅依靠强烈的欲望去修行，只会扰乱自心。当对心的觉知恰到好处时，内在的觉知才会自然生起。这也让她深刻地理解了佛陀的教导“一切法无我”（Sabbe dhammā anattā）——即不应执着于任何自然现象，无论它是有为法还是无为法。

冷然熄灭

修行的关键在于专注观察事物如何生起与坏灭，这种专注必须是微细而深刻的。

在感受处解脱：当你觉知到一个感受（如压力）时，若能仅仅将其作为一种感受来觉知，而不附加任何欲望（如想要摆脱它），心就能在那感受之处直接解脱。否则，渴爱会在你意识到之前就已生起。
监督下的心：在正念与智慧监督下的心，与不受监督的心是截然相反的。前者在觉知烦恼时，能让烦恼之火“冷然熄灭”——因为没有执着；后者即使在烦恼自行坏灭时，也是“热然熄灭”——因为执着仍在。
心的真实本性：要亲眼看到，心的真实本性是可以空的。当它真正了知真理时，它是不执着的、无缠缚的、自由的。涅槃不在别处，它就直视着我们，就在事物“熄灭而清凉”之处。

阅读自心

佛陀教导我们用自己的心去了知真理。与其纠缠于名相，不如专注于当下每一刻能了知、看见、熄灭和放下的事物。

当你能阅读并理解内在的觉知时，你就会深刻地认识到，佛陀正是在这心中觉悟的。他的真理，是心的语言。如果你能就在内在的觉知处了知，并以此为常态，那么一切都将变得简单：无需执取，无需标签。就在渴爱生起之处，就在它坏灭之处，你将了知涅槃的滋味——“涅槃仅仅是这渴爱的坏灭”。

第二部分：呼吸禅的精要

我们必须坦诚地面对并诊断自己内在的烦恼。烦恼如同隐藏的疾病，如果我们羞于承认，就无法根除它。

与烦恼作战：修行就是一场与烦恼、渴爱和幻觉的战斗。我们必须变得强大，将它们置于掌控之下，否则它们就会驾驭我们，牵着我们的鼻子走。要像戒瘾一样，让烦恼挨饿，无论它如何哀求，都不能喂养它。战胜内在的烦恼，是世间无与伦比的胜利。
戒德与智慧：戒、定、慧是我们的工具。戒德与智慧如同左右手，必须协同运作才能洗净烦恼。智慧让我们了知，而戒德让我们放下、舍弃。这里的“戒德”不止于五戒八戒，而是指在智慧洞察到某事是苦因时，能够立即停止并放下的能力。
感官接触是试金石：感官接触（根尘接触）是我们检验正念强弱的标尺。一旦有接触，烦恼便会迅速生起。特别是当我们捏造出“我”或“我的”这个概念时，痛苦便会立刻出现。例如，听到别人批评，若与“我”无关，则心能保持平静；一旦认为是在批评“我”，嗔恨便油然而生。
呼吸禅的重要性：要储备正念以应对感官接触，最好的方法就是修习禅定，比如安般念（呼吸禅）。呼吸是心的内在庇护所，能防止它四处游荡，捏造思绪。

精要呼吸禅修法

阿姜姬提供了一种浓缩的呼吸禅修法，旨在一次性地修习身、受、心、法四念住，适合时间有限的现代修行者。

准备阶段：坐直，身心放松。从长而重的呼吸开始，然后转为短呼吸。持续约10-15分钟。
观察全身呼吸（身念住）：觉知呼吸如何影响全身，感受遍布身体的呼吸相关的感受。
专注一点，身行止息：将注意力集中在呼吸的某一点上，直到身体和呼吸都逐渐变得寂静。这是“身行止息”的阶段。
观察感受（受念住）：在身心寂静的状态中，清晰地觉察并思惟生起的感受，无论是乐受还是喜悦。要认识到，呼吸本身从长到短、从重到轻的变化，已然展示了“无常”。同样，即使在寂静中生起的感受，其本质也是无常的。
观察心与法（心念住与法念住）：当你看到身体（呼吸）的变化、感受的变化，你也会看到心的变化。心对感受的反应、念头和想象，也都是无常的。这颗变化的心，其无常的特性，就是“法”。见到这种无常，就是“见法”。
导向厌离与放下：在每一个出入息中，持续地追踪这种无常，最终会导向厌离与放下。

这个精要法门的核心在于，通过专注一点（身体/呼吸），就能同时观察到身、受、心、法的无常本质。当你洞见一切造作之法的无常、苦、无我特性后，会接触到一个更深层的、超越任何火焰所能触及的“某种特别的东西”——它不生不灭，无有苦忧，即是涅槃。

第三部分：逆流而上

正念如堤坝之桩

讨论修行能生起洞见，让我们持续地解读内在的世界。

建立稳固的基础：修行的关键是建立稳固的正念，如同为堤坝打下深入地底的桩基，使其不动摇。这意味着在任何活动中，都要让心安住于中舍、不偏不倚的基本姿态。
正念是关键：正念是防止心捏造念头、四处攀缘的关键。要练习在行、住、坐、卧任何威仪中，都保持心的稳定和集中。即使身体在动，心也安住于内在的觉知。
处理疼痛的智慧：当禅坐中疼痛生起时，不要把注意力放在疼痛上，而要专注于心的稳定性。心若能保持中舍，就不会被感受所困扰，从而有机会看清渴爱是如何在感受的基础上制造问题的。
防护诸根的秘诀：真正的防护诸根，不在于外在的控制，而在于内在的修持。当心能坚定地安住于中舍时，眼、耳、鼻、舌、身等感官之门便会自动得到防护。外界的色、声、香、味、触，都将变得中舍，因为心本身已处在中舍的状态，不再对外境制造好坏、美丑的议题。
莲花绽放的时刻：阿姜姬鼓励修行者在特定的七天内，特别努力地观察和探究那集中、中舍的心态。如果心能持续稳定，不被烦恼之火所灼烧，它就如同莲花一般，终将绽放。

内在的战斗

修行的进步，源于以适当的努力和坚持，向内探究。

洞见的来源：清晰的洞见并非来自思考和推测，而是在心达到足够的平静和稳定时，深入地审视每一个面向。肤浅的知识不是真正的知识。
欲望的诡计：烦恼中最微细、最难察觉的是对感官快乐的欲望。它包括对物质享受的渴望，以及对与乐受相关的想、行、识的贪爱。这些都是幻觉，欺骗我们沉迷其中。
修行中的强制力：修行需要强制力。我们已经迁就自己的欲望太久，必须用意志、正念和智慧的力量来对抗它，甚至要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渴爱如同鱼钩上的诱饵，一旦上钩，便难以挣脱。
快乐的危险：快乐比痛苦更危险，因为它难以捉摸，且容易让人沉迷。我们所有的活动，几乎都是为了追求快乐。但若不看透快乐的本质，就会深陷苦中而不自知。必须探究这个事实：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的快乐，都没有真正的安乐，其本质皆是苦。
不自满的重要性：在修行中，自满是主要的问题。即使获得一些洞见，也不可吹嘘或停滞不前。聪明的人即使看清了事物，也总会警惕前方更深、更微细的敌人。

停止、观察与放下

修行需要极大的谨慎，因为心的本性不羁而叛逆。

防护诸根：要让心受控，必须从防护感官之门开始。在眼见色、耳闻声的那一刻，要观察心是否能保持中舍。防护诸根的戒行（indrīya-saṁvara-sīla）是一种非常微细且有用的戒律，它能堵住心的漏洞，使言行变得美好。
感官欲望的危害：我们之所以沉迷于感官快乐，是因为没有看到它们的过患。它们如同裹着糖衣的毒药，我们品尝着甜头，却吞下了滋养烦恼的毒素。佛陀曾用许多譬喻来揭示感官欲望的危害，如喜爱污秽的蠕虫。
接受批评的智慧：聪明的人偏爱批评胜过赞美。批评如同良药，能帮助我们醒悟，纠正错误。若因他人批评而生嗔恨，便是愚蠢的表现。佛陀责备弟子多于赞美，正是为了他们的成长。
挖掘“自我”：修行如同挖掘白蚁巢中的毒蛇。我们必须用正念和智慧这般锋利的工具，深入挖掘，去探查那个深藏的“自我感”。审视你执着的五蕴，看它们究竟在哪一点上是恒常、快乐或属于你的。
空性的体验：当你真正用正念和智慧了知，心就会放下执着，体验到空性。即使只是片刻的体验，也极其珍贵。要以这种体验为资本，继续修行。在当下的常态中观察心，你会发现它本自空寂，没有“我”或“我的”标签。

一切事物皆不值得执着

修行的核心是了知并坏灭内在的苦及其因。

苦是核心议题：苦与苦因是生命的核心问题。我们的无明使我们执着于万物，产生错误的见解。修行就是专注于苦，并追溯其根源——烦恼、渴爱与执着。
逆流而上：修习佛法就是逆流而上，对抗烦恼的洪流。这需要巨大的力量和耐力，因为烦恼总是试图将我们拉向低处。
不自满的努力：修行不能懈怠。生命在分秒流逝，我们必须通过培育信、进、念、定、慧五根来补偿，直到在法上成熟。
世界的诱饵是毒药：一旦对佛法生起坚定的信心，你将不再被世界的诱饵所诱惑。要认识到，世间的一切，包括我们视为“我”和“我的”名色，都在不断地衰败。
向内专注：修行越深入，你对外界事物的兴趣就越淡薄。重要的是你能多清晰地看到内在的真理，直到光明显现。这种光明非同寻常，能扫除内心的尘垢。
不执着的终极教导：佛陀的终极教导可以总结为：“一切事物皆不值得执着”（Sabbe dhammā anattā）。这包括有为法和无为法（涅槃）。修行的正确道路，就是用正念和智慧去穿透一切，不执着于任何色、受、想、行、识。
当下解脱：道、果、涅槃并非遥不可及的未来。它们就在你的身心之内。通过思惟内在的真理，坏灭烦恼和渴爱，你就能在当下获得解脱。

第四部分：病中禅修良药

疾病是生命的一部分，但对于修行者而言，重病在床的时刻，是无与伦比的修行良机。

疾病是修行的机会：健康时，我们容易自满，心的“空性”往往是虚假的。而卧病在床的人，有机会时刻思惟痛苦，这本身就是极好的毗婆舍那（观禅）。
看清痛苦的本质：不要认为“你”在痛。痛苦是身体的病，是色法的自然现象。它不是你的，你也无法控制它。当你持续这样思惟，就能清晰地看到无常、苦、无我的真理，并生起厌离。
心的疾病更重要：身体的疾病终将随身体的败坏而去，而心的疾病——烦恼、渴爱与执着——才是更根本的问题。
安住于空性：让心安住于空性之中，不给自己贴上“在医院”或“在家”的标签。五蕴本身是空的，没有一个内在的“人”。当心安住于这种无标签、无意义的空性时，便能从一切苦与压力中解脱。
知见放下知见：要练习一种“知见放下知见”的觉知。无论生起的知识是正确还是错误，都立刻放下。这种不纠缠的了知，使心持续保持空寂，不被任何二元对立（好/坏、乐/苦）所塑造。这是一种非常精妙的修行，需要以精明善巧的方式向内观察。
最后的解脱：最终的解脱，发生在“识”的元素属性之点上，那里已没有任何能引生后有的细菌。一切轮回在此终结。

当心已达到基本的空性层面时，听闻佛法如同滋补的能量剂。

分离身心之苦：生病时，身体必然有痛苦。但你可以练习不把注意力放在痛苦上，让它仅仅是身体的事，而心不随之受苦。可以深入内在，寻找那最深层的、不受痛苦影响的觉知，并安住于此。
处理极端痛苦：如果疼痛过于剧烈，无法直接观察，就应立即将所有注意力转回内心，完全不理会身体的感受，只专注于那纯粹的、不痛的心态。
观察感官接触的空性：要非常细致地观察感官接触发生的瞬间。在“好”或“坏”的意义被赋予之前，只有一个纯粹的感受，然后它就坏灭了。如果你能看到这一点，就不会有痛苦。执着，即使在赋予意义的微细行为中就已经存在。
看透幻相：佛陀教导我们将世界视为空，意思就是观察纯粹的感受只是生起和逝去，而心不做任何加工。当你能用正念和智慧的眼睛看时，你会看到一切皆空，因为心不再给它们赋予意义。
烦恼的埋伏：即使心处于空寂的状态，也要保持警惕。烦恼如同潜伏的敌人，一旦正念稍有松懈，它们就会立刻跳出来。如果你能在它们出现的瞬间就认出它们，它们就会当场坏灭。

第五部分：阅读自心

智慧与自我欺骗

训练自心需要极大的谨慎，因为它充满了自我欺骗的诡计。

思惟的重要性：仅仅保持正念是不够的，它只能提供初步的防护。必须进行专注的思惟，特别是围绕无常、苦、无我的主题，才能生起真正的知识。
思想的幻相：心中的念头、标签、对过去的记忆，本质上都是幻相，毫无真实性。我们之所以受苦，是因为无明和迷惑执着于这些幻相，在思想造作的漩涡中打转。
停止与观察：要看透这一切，必须练习“停止并观察”。停止追逐念头，向内观察，你会发现那里空无一物，只有生灭的自然现象。
** consciousness 的空性**：深入观察，你会发现“识”本身也是空的，没有内在的意义。它只是一个不断生灭的自然现象。如果你能不加执着地了知这一点，就能从许多痛苦中解脱。

知见的差异

为何外科医生解剖人体、殡仪工处理尸体，却不一定能生起厌离与洞见？这说明“知见”存在着本质的差异。

关键不在于细节：解脱的关键不在于知道身体的所有解剖学细节，而在于真正了知身体是由四大元素构成的，其本质是无常、苦、无我。
渴爱的阻碍：我们之所以难以持续地思惟这些真理，是因为渴爱在作祟。它总会找来各种各样的事情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沉迷于能满足欲望的知识，从而对导向解脱的知识产生抗拒。
世俗与出世间的分界：如果你能彻底地、究竟地了知无常、苦、无我，那就是出世间智慧。如果只是浅尝辄止，你仍然停留在世俗的层面。

平衡之道

修行必须在“定”与“慧”之间保持平衡。

偏颇的危险：如果过多地偏向“慧”（思惟、观察），会导致心念狂乱；如果过多地偏向“定”（寂止），心就会僵滞，无法生起任何知识。
中道：必须努力让寂止与智慧相辅相成，恰到好处。只有这样，才能看透事物并放下它们。否则，心要么执着于它所“知道”的，要么执着于那份“寂静”。

舍心的妙用

心的感受是微细且易变的，我们必须学会思惟和超越它们。

三种感受中的沉迷：我们容易沉迷于乐受，这相对容易察觉。但更难察觉的是沉迷于“舍受”（不苦不乐受）。这种在漠然中安住的舍受，是一种浑然不觉的状态，会阻碍我们看清事物。
利用舍心：在禅定中达到的舍心，是生起解脱智慧的基础。关键在于，不要执着于这份舍受本身，而是要利用它作为基础，去探究无常、苦、无我。
看透幻相：即使心处于混乱之中，也要专注于看清所有心之所缘皆为幻相。然后安住下来，观察它们的坏灭。你会发现它们空无一物，最终只剩下那个空寂、平衡的心。

一团焦油

“感受”是一个极其微细且关键的修行要点。

感受与渴爱：渴爱在感受的基础上生起。当我们品味一种感受时，渴爱便在耳边低语。能在感受中熄灭渴爱，即是涅槃。
猴子的焦油陷阱：我们执着于感受，就像一只猴子陷入了焦油陷阱。它试图拔出一只手，结果另一只手、双脚、乃至嘴巴都相继被粘住。无论我们做什么，最终都困在“感受”与“渴爱”之中。
勇敢地实验痛苦：要解脱，就不能只追求乐受。必须勇敢地去实验和观察痛苦——无论是身体的还是精神的。当它如火般炽盛时，我们能否放下？只有了知了感受的两面，并学会如何平等地看待它们、放下它们，才能真正解脱。

当世俗谛崩塌时

修行需要身、语、意三方面的寂静，这样才能向内思惟。

从微小处着手：要警惕心中最微小的波动，哪怕只是轻微的喜恶。不自满意味着要关注这些细节，否则它们会成为习惯。
放下“我”在老病死：修行的目标是，当衰老、疾病和死亡来临时，你不会执着地认为“我”在老、“我”在病、“我”在死。你将能够释放对这些现象的执取。
穿透概念：我们常念诵“我必然会死”，这在修行初期有助于生起警觉。但到了观禅阶段，所有这类世俗的假设和概念都必须被撕掉。当身体被看清为空无自我时，还有什么可执着的呢？
看清元素的本质：不要停留在“骨头”、“骷髅”这些概念上。必须穿透这些表象，看到它们只是地、水、火、风等元素的组合，其本性为空。当你能将世界看作是元素的聚合时，就没有所谓的“死亡”了。
自我欺骗的层次：心在许多层面上欺骗自己，让我们执着于“男人”、“女人”、“自我”等概念。修行就是要像用精细的滤网一样，一层层地过滤掉这些概念，深入到事物的本质。

无明的错综复杂

自我欺骗有许多层次。修行越深入，你就越会看到自己无知的多面性，而不敢轻易宣称自己“知道”。

标签与真实智慧：我们常常把来自标签和记忆的理解误认为是真实的知识或智慧。这种错综复杂的自我欺骗，使我们迷恋于各种塑造自心的知识碎片，而它们只是觉知中的幻相。
不间断的观察：要看透这些幻相，必须持续地观察。当觉知向外流散时，不要跟随它，而是停下来，转向内在。对任何塑造自心的东西保持警觉，看清它的生起、虚假以及坏灭。
永不止步：佛陀在证得任何一种正确的知识后，从不停留，他总是说：“还有更多。”而我们却常因一点小小的成就而自满，这正是修行停滞不前的原因。

空性与空无

打开通往内在真实之门并不容易，但可以通过训练来达成。

空性的真义：空性并非指一切都消失或断灭。它指的是“执着”的断灭。心依然能够运作、了知、阅读自身。关键在于，不要给这份空性贴上标签或执着于它。
不同层次的空性：有许多层次的“空”。如果仅仅是心念止息的“静中之空”，那还不是真正的空性，仍属于世俗层面。真正的空性深邃而不可言说。
不贴标签：在修行中，无论体验到何种境界，都不要急于用你所学的名相去定义它，如“这是某某境界”。一旦贴上标签，你的进步可能就此中止，因为标签本身就是一种执着。

在心中开辟道路

一旦你能正确地阅读你的心，你就能抓住并杀死烦恼——这就是毗婆舍那（观禅）。

与“我”作战的乐趣：将“我”或“自我”置于掌控之下，是一件充满乐趣的工作。你可以看穿它的所有诡计，审视它的欲望和自负，从而了知事实。
对烦恼说“不”：对自己的烦恼说“不”并不容易，但这并非不可能。只要你有足够的正念和智慧，你就能让它停止。
道路的开显：当你能看清烦恼的欺骗性，它们就会自行坏灭。在那一刻，你会意识到你完全有能力战胜它们。一条宽广的道路在你的心中开显出来，你所要做的就是保持警惕，持续地观察和放下。

第六部分：纯粹与简单

修行的首要条件是，你必须是一个热爱真理的人，并且拥有实践真理的耐力。唯有如此，你的修行才能有所成就。
当你不思惟自身时，你为自己制造了多少痛苦？又为他人制造了多少痛苦？这些是我们应尽力思惟的事情。
如果你贪婪吝啬，即使富可敌国，佛陀也说你是贫穷的：贫穷于圣财，贫穷于心之财宝。
心若没有自己的家——一个没有以法为家的心——就必须与烦恼同住。它会追逐着此起彼伏的烦恼，四处狂奔。
修行的重要部分在于思惟。若不思惟，智慧便不生起。佛陀教导我们去思惟和检验，直到能为自己清晰地了知。
若要放下某物，必先见其过患。否则，即使勉强放下，心中仍会牵挂。如同手握火焰，一旦感到灼热，便会自然松手，再不敢触碰。
当你行善时，让它自然地成为善行。不要执着于“我很好”的念头。执着于自己是“善”的，会引生更多的执着。
不自满的心，在受到责备时，会像被棍子打到的牛一样退缩。你的自我感会当场消失。好的修行者能减少骄傲与自负，内心便无重负，寂静而空。
若不了知如何发现自己的过失，就不是在修行佛法。专注于自己的过失，是逆流而上。思惟的基本原则是：不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必须把法放在第一位。
越是了知，越是谦逊：这是法的自然属性。
正确的见解和觉知，视一切为“法”。换言之，它们依照三法印来看待一切因缘和合的事件。
要见到法的真正精髓，必须剥离所有世俗的设定，只留下纯粹简单的、无“是”无“有”的自然状态。
我们必须运用如锋利锄铲般的正念与智慧，去挖掘我们的“自我感”，把它翻过来，从各个角度审视，看它究竟在哪里是“我们的自我”。
在禅修中，无论疼痛如何生起，你都必须忍耐地观察它，直到你能放下它。将其视为名色现象的压力，或五蕴的压力。至于心，让它保持常态，不挣扎。这样，渴爱便不会生起。
心流转于各种念头，似乎制造了无数议题。但实际上，议题并不多，只有：生、住、灭。无论有多少念头，都离不开这三者。若能看清这一点，心将更多地处于空寂而非纠缠。
内在的觉知会自行显现。如同镶嵌在岩石中的钻石，当岩石被切开，钻石的光芒便会自然闪耀。当心被烦恼包裹时，它是黑暗的。当我们用正念与智慧这把刻刀打磨它，心便会自行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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