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姜潘那瓦多(Ajahn Panyavaddho)法谈问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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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swering Dhamma Questions - Ajahn Panyavaddho (Compiled by Ajahn Dick Sīlaratano)
阿姜潘那瓦多法谈问答 - 阿姜迪克·西拉腊塔诺尊者整理 - 摘要
当你见到时，就只是见到；听到时，就只是听到；感觉到时，就只是感觉；认知到时，就只是认知。如此，你便不在其中；当你不在其中，你便既不在此处，也不在彼处，也不在两者之间。这，就是苦的终结——一位英国工程师背景的森林派禅师，用清晰的逻辑为你剖析佛法的核心，引导你走出痛苦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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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念
有念觉知，是最困难却也最有益的修行之一。
何为正念？
当我们开始修习念（Sati），我们会专注于某一对象，心不驰散。例如，在禅修中，心应安住于禅修话头，不受六根接触的外境干扰。一旦心偏离，我们必须提醒自己将其拉回，这便是初阶的念。它并非记忆，而是时刻提醒自己安住于当下。
当念稳固后，它会发展为“正念”（Sammā-sati），此时的念就像是心的守护者，时刻关照着心，确保心安住于当下，觉知通过六内处（眼、耳、鼻、舌、身、意）的一切经验，防止不善的念头、言语和行为产生。这时的念，如同一个牢固的桩子，将心锚定在所缘上。
稳固的正念能够主导心的运作，了知所有法尘（心的对象），包括善与不善、乐与苦。由于念了知一切，它能洞悉诸法之间的相互关系，从而拓宽我们对心的视野。因此，念与智慧（Paññā）紧密相连。
当念与慧同时生起时，念才会真正稳固。稳固的念越强，不善的心态就越少，也就越难主导我们的思想、言语和行为。最终，当定与慧达到平衡，并由持续的念来维持时，心便能如实地看待事物。
最高层次的念，被阿姜摩诃布瓦称为“大念、大慧”（Mahā-sati, Mahā-paññā），此时念与慧会自动、迅速地运作，对治一切形式的烦恼。
总的来说，念的培养有四个阶段：
- 提醒：提醒心不要偏离当下的所缘。
- 守护：自然地贴近并守护心。
- 认知：提醒心关于事物的价值及其相互关系，拓宽视野。
- 智慧：与智慧紧密结合，能如实地看待事物。
为何念与慧如此重要？
若不细致地审视自心，我们将无法看见造成痛苦的渴爱（Taṇhā）与执取（Upādāna）。我们需要找到内在的根本原因并根除它。为此，我们必须超越无意识的惯性行为模式。念让心安住于当下，使我们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所思所行。慧则利用念所收集的信息，进行比对、分析，判断善恶对错，预见行为的后果。念提供素材，慧进行审视，二者协同运作。
如何在日常生活中修念？
与人交谈时，念至关重要。若有念，我们便不会“失念”（忘失自我）。这意味着我们从内在坚实的基础上与人互动，而不是心猿意马，神游他方。失念时，心会飘到别处，而正念则让我们身心合一，清楚地觉知当下的状态。一个稳固的念，能帮助我们解决禅修中的多数问题，因为它能掌控因果关系。
在日常行住坐卧中持续练习保持觉知，这只是培养念的练习，还不是真正的念。真正的念，即“大念”，是当念牢固地安住于心中时自动生起的。它就像守在银行金库门口的警卫，无需到处巡视，便能知道谁进谁出。大念安住于心，因此了知一切进入心的事物，无有遗漏。
要达到这个境界，必须精勤地在所有威仪（行、住、坐、卧）中练习。当念能自动生起时，我们就会开始领悟，整个世界其实就在我们心中，一切外境不过是内心的念头。因此，无需将心外求，只需安住于内在的觉知。
禅修时，念应安住于何处？
应尽可能地将念安住于当下。当我们安住于当下，关于过去和未来的痛苦与焦虑便会消失。只有当下是真实的，过去与未来如同虚构的故事。将心安住于当下，心会变得敏锐，更容易入定。安住于当下的真实境界即是出世间法（Lokuttara-dhamma），它超越了所有烦恼。
真正的念如何运作？
善的念，如同父母照看孩子，只在孩子可能做危险或不当之事时才介入。它在后台运作，几乎是自动发生的。这种自动的念，才是真正的念，它是持续练习的结果。初学者练习时，念力会时好时坏，如同初学高尔夫。但通过不懈的练习，最终能掌握。
我们应努力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保持正念，这样才能体会到它的巨大益处，并认识到散乱的心念是多么有害。它浪费时间、消耗心力。有念，我们便能觉知心在想什么，从而控制那些干扰我们的念头和情绪。
没有精进，智慧会自然生起吗？
若无正确的精进，智慧不会自动生起。禅修的目标不只是通过定来暂时止息痛苦，更重要的是发展出能了知苦、断除苦因（渴爱）的智慧。入定不难，难的是在一切情况下保持觉知。为此，我们需要将注意力从奢求定的平静，转向对某个佛法主题的审视与思惟（智慧的培育）。
我们必须主动去寻找适合自己根器的思惟主题，它不会自己送上门来。我们必须深入内心，精勤地去探索。只有当我们认真对待智慧的培育时，才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第二章：业力法则
我们此生善业与恶业的果报，将会跟随着我们到来世。
什么是业力法则？
佛陀教导，我们都受制于因果法则，即业力法则（Kamma）。有生必有死，万事万物皆有其果。世人即便不了解业力，也都在努力为自己创造好的结果。然而，无论我们此生获得多少，死亡来临时，一切都将失去。唯一不会失去的，是我们的行为（业）及其未来的果报。
善业与恶业的果报会伴随我们到来世。因此，许多佛教徒努力行善积福，期望来世能有好的果报。这种追求固然值得称赞，但若仅仅如此，当面对衰老、疾病和死亡时，内心依然无法获得真正的平静。
问题在于，人们常常只从世俗的幸福与成功来理解“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果没有深入探究痛苦的根源并努力根除它，行善积福只能带来暂时的慰藉，而非究竟的解脱。
真正的“福德”（Puñña，或译为功德、善业），不仅在于外在的善行，更在于内心的善意与动机。当心是善的，所有思想、言语和行为便都是善的。为了引领心朝向正确的方向，我们需要以佛法为指引，审视自己是否具备正见（Sammā-diṭṭhi）与正思惟（Sammā-saṅkappa）。而这一切，都需要通过精勤的禅修来实现。
事实上，禅修是人类所能做的最高尚的善业，没有任何福德能超越培育导向涅槃之心所产生的福德。布施和持戒带来的福德，多半是世间的回报，让我们在轮回中的生活稍微舒适一些；而禅修则直接导向涅槃，彻底终结痛苦。
业力如何结果？
善意的善行带来乐果，恶意的恶行带来苦果。我们种下芒果的种子，只会长出芒果树，不会长出苹果树。这是业力法则的核心。然而，果报何时成熟、强度如何，还取决于许多其他因素，就像种子的生长需要适宜的土壤、气候等条件。
除了最初的行为，我们之前和之后的其他业力，以及果报成熟时我们的心境，都会影响最终的结果。最重要的因素是，当旧业果报现前时，我们的心如何反应。即使是善业的乐果，如果我们在享乐时变得傲慢自大，也可能导致未来的痛苦。反之，如果以正确的心态面对恶业的苦果，视其为一次思惟苦、超越苦的机会，那么痛苦的感受可能会大大减轻。
人死后，是什么在延续？
严格来说，不是“再生”或“轮回”，因为没有一个不变的“我”在轮回。这就像用第一根蜡烛的火焰点燃第二根蜡烛，然后吹熄第一根。第二根火焰与第一根既非完全相同，也非毫无关联。
我们一生造作了种种善恶之业，其背后一个重要的驱动力是“生的渴爱”。临终时，由渴爱驱动的业力，就像传递火焰一样，将生命延续到来世，形成所谓的“结生识”（Paṭisandhi-viññāṇa）。这个心识携带着过去所有的业力，去寻找新的生命形态。旧的生命之火已灭，新的生命之火因旧业而燃起。
苦难是过去业力的结果吗？
是的，生而为人身，本身就是过去业力的结果，我们注定要经历生、老、病、死等各种形式的苦。然而，并非所有的苦都源于宿业。有些苦是可以通过当下的努力避免或改变的，但源于宿业的苦果则无法避免。例如，故意把手伸进火里所感受到的灼痛，就不是宿业，而是当下行为的直接结果。
对于疾病，原因也可能是多方面的，包括宿业、当下行为（如不爱惜身体）、四大不调等。如果是宿业导致的重病，可能医药罔效。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仍能通过修行改变当下的心，即使身体受苦，心却可以不苦。
思想会造业吗？
是的。业通过三种方式产生：身、语、意。意业最为微细，语业次之，身业最粗。佛教的戒律主要规范语业和身业，因为凡夫若无深入的禅修训练，很难控制自己的念头。即使无法控制不善的念头生起，我们仍然可以控制自己不说出来、不付诸行动。因此，修行之初，应严格持戒，以创造一个和谐的外在环境，这有助于我们安下心来向内修行。
第三章：戒
戒律为修行提供了框架，让我们在禅修的生活方式中拥有一个稳固的基础。
戒律的重要性
五戒是通往圣者之道的大门，也是修行真正进步的基石。杀生、偷盗、邪淫、妄语这四种不善行，不仅伤害他人，也摧毁了我们自身的正直与诚信，这是所有心灵成长的基础。从果报上说，这些行为可能导致投生到畜生、饿鬼、地狱等恶道，在那些地方，心智能力会退化，痛苦巨大，很难再有机会行善以重返善道。
从积极的方面看，严格持守五戒能培养出一种使人快乐与心灵成长的内在品质。五戒是人类社会和谐安乐的基本要求。在一个没有道德约束的世界里，人际关系会充满猜忌与残暴。
戒律有两层含义：
- 止持：规定了不应做的事，即“诸恶莫作”。
- 作持：规定了应当做的事，即“众善奉行”。
例如，我们不仅要戒除杀生，还应积极地促进他人的生命与福祉；不仅要戒除偷盗，还应慷慨布施；不仅要戒除邪淫，还应以慈悲心待人；不仅要戒除妄语，还应努力让别人了解真相。从最高意义上说，持戒的真正益处在于斩断导致轮回的业因。
如何在纷繁的生活中好好修行？
如果你带着正念去做每一件事，那它本身就是一种修行。反之，如果心不在焉，即便是看似神圣的工作，也只是又一件世俗之事。即便是扫地、劈柴、洗厕所，只要全神贯注地去做，它就是修行。
禅修应从持戒开始。不持戒而修定，就像盖房子没有打好地基，墙壁再美也终将倒塌。持戒如同为房子打下坚实的地基，虽然过程可能枯燥，但至关重要。戒律清净，内心自然安宁，与人少有纷争，也无可自责之处。在这个稳固的基础上，禅修才能真正深入。
什么是正语？
正语（Sammā-vācā）颇为复杂，因为它关乎言谈。很多时候，正语意味着“不语”。当必须说话时，应保持正念，谨慎措辞，考虑言语可能对他人产生的影响。训练正语有助于培养我们的正念。
慈悲与解脱
十波罗蜜（Pāramī）是导向解脱的心灵品质，包括布施、持戒、出离、智慧、精进、忍辱、真实、决意、慈、舍。请注意，悲心（Karuṇā）本身不是十波罗蜜之一，但它与修行密切相关。
真正的悲心，是在我们自己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回看那些仍在苦海中挣扎的众生时生起的。当我们通过修行，了知了自心的迷惑与错误，烦恼渐消，内心感到喜悦与自在时，我们就能体会到他人内心的痛苦与困惑有多深。因为我们亲身经历过，所以能感同身受。此时，我们从一个更高的智慧层面看待他们的处境，我们找到了出路，而他们尚未找到。看到这种情况，一种无限的悲心便油然而生。这种悲心超越了世俗的同情，它建立在舍（Upekkhā）的坚实基础上。
第四章：身至念
身至念的目标不是为了憎恨或抛弃身体，那是错误的。真正的目标是改变我们与身体的关系。
为何身至念如此重要？
我们大多数的痛苦，源于将这个身体视为“我”和“我所”的基石。这种观念根植于我们的本能和潜意识层面。我们总是在为身体的舒适、外观和感受而活。通过禅修，思惟身体的不净与厌恶本质，我们可以看清，这个身体本身是不稳定、变化无常且令人厌恶的。了知这一点，我们就能逐渐放下对身体的执着。
传统的修法有两种：
- 不净观（Asubha-kammaṭṭhāna）：观察尸体腐烂分解的过程，以破除对身体的贪爱。
- 三十二身分（Dvattiṃsākāra）：将身体分解为头发、体毛、指甲、牙齿、皮肤、肉、筋、骨等三十二个部分来思惟。
由于现代社会很难找到尸体来观察，我们可以从思惟身体活着时候的不净开始。例如，皮肤看似光滑洁净，实则时刻分泌汗水与油脂，需要不断清洗。美丽的头发，一旦掉进饭碗，立刻让人倒胃口。身体所接触的一切，很快都会变脏。
初学者可以借助解剖图来熟悉三十二身分的位置、形状，然后由外而内、一部分一部分地用念与慧来观察。持续不断地思惟，我们会发现，身体的任何一部分都是不净、可厌的，其中找不到一个恒常、可喜的“自我”。
当这种认知加深，对身体的错误观念便会瓦解，心的执着随之减轻，心会变得更加明亮。明亮的心带来更强的智慧，而更深的定力又让智慧能够穿透更深层的烦恼。定与慧就这样相辅相成，推动修行全面进步。
如何进行身至念？
这取决于个人根器。从“发、毛、爪、甲、齿、皮”开始是不错的基础。也可以将身体视为不同部分的组合——头、臂、腿、脏器等，认识到它并非一个整体。还可以将身体分解为四大（地、水、火、风）来思惟。这些都只是分析的方法，目的是为了让我们看清身体“非我、非我所、不净”的实相。
在进行身至念时，我们必须清楚，目的不是要憎恨这个身体。身体虽然不净，但它是我们修行的必要工具。没有这个身体，我们就没有修行的基础。真正的目标，是改变我们与身体的关系，利用它来破除导致我们执着于它的烦恼。
身体与心识的关系
我们通常通过各种感受（Vedanā）来认识身体。因此，我们所感知的身体，其实是一个由感受构成的“细微身”，它并非物质的“粗重身”。粗重身是感受的基础，但我们无法直接体验它。当禅修深入，我们会发现，我们有两个身体：一个是物质的粗重身，另一个是心识中的细微身。我们对身体的体验，主要来自于细微身。通过观察细微身，我们能更好地理解身心的相互作用。
第五章：法教
佛陀是一位伟大的导师。在他的教导中，他并非强调理论，而是教导修行的方法。
佛法教义的核心是什么？
佛法的基本教义关乎人类的共同问题：苦（Dukkha）。每个人都体验着不圆满，欲望得不到满足。我们行为的动机，往往是认为这样做能带来更多快乐，结果却常常适得其反。
佛陀通过他圆满的智慧分析了苦的问题，发现其根源在于渴爱（Taṇhā）。心总是在渴求，当渴爱生起，心就会向外驰求，执取所欲之物，这便是执取（Upādāna）。这种执取不断延续，驱动我们生生世世在轮回中重复着相似的模式。
问题的根源在于我们内心的烦恼（Kilesa）：贪、嗔、痴。而这一切都源于根本的无明（Avijjā）。因为无明，我们不了解自己是谁，为何在此。我们模仿他人，认为追求感官欲乐就能得到幸福，结果却陷入了不断渴求、短暂满足、再次渴求的恶性循环。
佛陀指明了正确的灭苦之道：熄灭内心的渴爱与执取。这条道路，就是八正道（Ariyo aṭṭhaṅgiko maggo），它包含了戒、定、慧三个方面。
- 戒（Sīla）：规范我们的言语和行为，使我们与世界和谐相处，内心没有悔恨与不安。五戒是做人的基本标准。
- 定（Samādhi）：通过将心专注于一个所缘（如呼吸或“佛陀”圣号），使散乱的心逐渐平静、安稳、统一。
- 慧（Paññā）：在心安定之后，用智慧来审视身心的实相。例如，观察这个身体，它究竟是什么？它属于谁？我们会发现，它非我、非我所，只是地水火风四大的组合，最终将回归自然。
当我们这样修行，我们对身体的忧虑就会减少，痛苦随之减轻。接着，我们审视心，它由受、想、行、识等心所组成。那个能知的“觉知者”，被烦恼所蒙蔽，无法获得自由。我们的任务，就是通过修行，逐渐去除那些不属于我们的东西——身体不是我，感受不是我，思想不是我……直到最后，那个纯然的觉知得以显露。
苦，作为一项圣谛
“苦”意味着什么？最简单的理解是，一切事物都是变化无常的。没有任何我们渴求的东西能带来永恒的满足，因为它本身在不断变化。甚至我们自己的心也在不停地变。我们对事物的期待，往往是基于心中完美的想象，而现实总是有缺陷的。
更深层次的“苦”，是作为四圣谛之一的真理。它意味着，任何思想、言语、行为，最终都会导向某种程度的不圆满。我们内心深处总有一种匮乏感，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洞。讽刺的是，当我们能放下渴爱时，那种我们苦苦追寻的圆满感才会真正出现。
如何处理恐惧？
处理恐惧有多种方法。最好的方法是直面它，不屈服于它。你也可以问自己：“恐惧是什么？我如何知道我感到恐惧？” 当你向内寻找恐惧的源头时，它往往会自行消失，因为它经不起审视。另一种方法是，尽管感到恐惧，仍继续正常的修行，如继续经行或观呼吸，将注意力放在当下的所缘上。
第六章：修行之道
我们要做的，是学习睁开眼睛，用一种能让我们看见涅槃的方式去看。当然，不是用肉眼，而是用内在的心眼。唯一的方法，就是摧毁那些蒙蔽我们视线、误导我们的烦恼。
如何开始修行？
修行的道路依循戒、定、慧的次第。定与慧如同车之双轮，必须协同运作。定的平静与稳固，让慧得以深入；慧的生起，能拔除烦恼，又使定更深。
安般念（Ānāpānasati），即观呼吸，是一个极佳的起点。呼吸时刻与我们同在，它的节奏与我们的身心状态息息相关，是连接身心的天然桥梁。
修习时，在安静处舒适地坐下，将心专注于鼻端的出入息。不要刻意控制呼吸，让它自然地发生，我们只是一个观察者。呼吸只是一个方便的所缘，目的是为了让念稳固，最终安住于心。
初期，心会到处游荡，这是正常的。不要气馁，每次心跑掉，就温柔地把它带回到呼吸上。通过不懈的努力，散乱的念头会逐渐减少。当心不再受外界干扰，它会与呼吸融为一体，最终安住于内在的宁静。这时，身体、呼吸和心合而为一，成为纯粹、寂静、明亮的觉知。这便是禅定的基本体验。
“心”与“意”有何不同？
“心”（Citta）与“意（或意门）”（Mano）在功能上有所不同。
- “意”是思考、产生见解的工具，它从不静止，通过六根（眼、耳、鼻、舌、身、意）与世界互动，受烦恼驱使而产生好恶。
- “心”是那个“觉知者”，它本身是中性的，是万物的中心。它无形无相，不居于身内或身外。
虽然它们本质上是一体，但在修行中区分其功能有助于我们理解如何用功。我们的目标是通过修定来平息“意”的躁动，让它回归到“心”的宁静与觉知中。
当我们用“佛陀”作为禅修话头来摄心时，心意会逐渐停止攀缘，达到一心不乱的状态。这时，“佛陀”的话头会自然消失，我们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喜悦。身体的感觉会消失，只剩下纯粹的觉知。这便是那宁静、清凉的“心”。
什么是法？
从最高意义上说，法（Dhamma）是我们每个人都渴望达到的内心纯净状态。从实践上说，法是佛陀的教导，是我们用来达到纯净状态的方法。我们不应将法视为一套理论或哲学，它是一种有效的方法，能净化我们的心，使其从烦恼中解脱出来。
第七章：在家众的修行原则
对于一个精进的修行者来说，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只应与修行有关。这种态度对于在家的精进修行者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在家众能否精进修行？
无论我们生活境遇如何，都可以修行。如果我们带着专注、投入、谨慎和正念去做日常的每一件事，那么这一切就都是修行。无论是打扫、做饭还是开车，只要用心，都是禅修的一种形式。即使在困苦中，也可以将其视为修习忍辱的机会。
关键在于利用我们现有的条件。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应发挥自己的长处，同时努力克服自己的弱点。当修行变得困难时，要记住，生活本就如此，我们需要有耐心，尽可能不受干扰地继续修行。
在家修行者面临家庭、朋友和社会的期望与责任，这是不可避免的。因此，一个精进的在家修行者，必须以不同于普通人的方式来设定生活的优先次序。外在上，他看似过着正常的生活，但内心里，他只专注于佛法的修持。除了履行基本责任外，他必须尽量减少欲望，将非必要的活动降到最低。
如果一个人真的把修行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总能找到时间和精力。对于精进的修行者来说，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应与修行融为一体。
对在家修行者的具体建议
- 饮食：应有节制，不过多也不过少，保持身体健康，心意明晰。
- 感官欲望：夫妻关系是正常的，但应尽可能地保持克制与觉知。沉溺于感官享受是禅定进步的严重障碍。
- 言谈：应控制言谈和社交。无意义的闲聊会使心散乱，成为禅修的巨大障碍。
- 欲望：要觉察自己的欲望。当心执着于想要的东西，或因得不到而烦躁时，心就会动荡不安。我们必须时时提醒自己放下执着。
过一种简单的生活，减少外在的诱惑，心会变得更宁静、专注和明亮。
第八章：情绪
我们应该与生活中的问题共存，而不是抗拒它。我们应该努力让每一种境遇都成为我们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如何平息嗔怒？
要防止嗔怒生起，我们需要了解自己的情绪。通常，情绪分为两种：对人和事的排斥，以及对人和事的喜爱。这些情绪从何而来？当他人赞美或批评我们时，进入耳朵的只是声波；当他人微笑或攻击我们时，进入眼睛的只是光影。我们对这些外在刺激的认知，其实是一种幻象。
如果我们能放下好恶之心，就能以中立的态度看待他人。我们会理解，他们的行为源于自身的无明与迷惑。他们之所以充满仇恨、嫉妒、傲慢，是因为他们不了解自己，他们的情绪被强烈的我执所驱动。了解了这一点，我们应该同情他们，而不是对他们生气。
佛陀说：“嗔怒无法通过更多的嗔怒来平息，只能通过无嗔来平息。”无论我们的愤怒看起来多么“有理”，它都源于不悦或憎恨。而表达愤怒，只会引来对方同等强度的愤怒。问题不在于别人做了什么，而在于我们内心那随时准备爆发的愤怒。
如何看待贪欲？
人们通常知道嗔怒的害处，但很少有人认为贪欲是坏事。我们身处一个消费主义文化中，被无休止地鼓励去购买更多东西，以期获得幸福。然而，这种由贪欲驱动的追求永无止境，只会带来更多的失望与焦虑。
佛陀的教导提供了解药：知足。知足是佛教的核心价值观之一。当我们对所拥有的一切感到满足时，对物质的渴求就会减少。我们会发现，幸福源于内心，而非外在的占有。知足是一种至高的财富。
什么是惭与愧？
“惭”（Hiri）与“愧”（Ottappa）是在我们造作不善行之前的“良心警报”。
- 惭：源于自尊，是对作恶感到可耻。它是一种向内的约束力。
- 愧：源于对他人和业果的敬畏，是对作恶的后果感到害怕。它是一种向外的约束力。
这两种品质共同构成了保护我们免于堕落的强大力量。佛陀称之为“世间守护法”。只要人们心中还有惭愧，世界的道德标准就能维持。
第十九章：世间科学与佛法科学
科学的理论与方法，将人类带离了那永恒不变、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为真的“阿卡里科”（akaliko）实相，带向了一个依赖于诸多条件、被建构出来的真相。
科学知识的局限性
科学知识虽然有用，但有其局限。科学主要研究能通过五官感知的物质世界。所有非物质的领域，如心灵、道德、四圣谛等，都不在科学的研究范围之内。更重要的是，科学知识本身是无常的，它随着新数据的发现而不断演变和修正。
科学无法解决人类烦恼的根本问题。一个再杰出的科学家，也同样会受到贪、嗔、痴的困扰。只有佛陀所教导的经过验证的方法，才能成功地解决烦恼的问题。
更根本的是，科学所依据的逻辑、数学，乃至科学法则本身，都只存在于人类的心智之中。它们是人类为了理解物质世界而构建出来的概念工具。然而，科学家们研究宇宙万物，却很少研究他们赖以进行研究的工具——他们自己的心。
宇宙的起源
佛教认为，宇宙是不断成、住、坏、空的。当一个旧的宇宙毁灭后，其中的众生会暂时投生到更高的天界（如梵天界）。后来，一位福报巨大的梵天首先降生，他感到孤独，希望有同伴。不久，其他梵天也因业力相似而相继降生。这位首先降生的“大梵天”便认为，是他创造了其他梵天。这种信念，便是“造物主”观念的起源。
佛陀否定了这种说法。他教导，宇宙是所有众生共业的体现，没有一个单一的造物主。佛陀通过亲身证悟，了知了轮回无始无终，众生在其中根据各自的业力流转不息。这种洞见，不是基于理论推测，而是直接的经验。
如何看待金钱？
金钱的价值本身是人类心智的产物，是一种共识。它只是一张纸，其价值完全取决于人们的信心。当我们捐赠金钱时，我们体验到它真正的价值：它能为他人带来福祉，也为我们自己积累了善业。在这个过程中，布施者与受施者的心意纯净度，比物质本身的价值更为重要。
在佛教的经济体系中，僧团的维生依赖于在家众的布施，而僧团则以法来回报。这是一种基于慈悲与智慧的交换，其“利润”是心灵的成长与安乐，而非物质财富的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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