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姜查的教言合集

阿姜查尊者, 南传上座部佛法, 精选 · 20 Oct 2025

Index

The Teachings of Ajahn Chah - Ajahn Chah

阿姜查的教言合集 - 阿姜查

阿姜查用简单直接的语言，揭示了通往内心平静与解脱的实修之道：修行不是为了得到什么，无论你得到什么，都是苦的因。真正的修行，是放下。

序言

这本阿姜查的教言合集收录了以下法宝书：

《菩提之智》（Bodhinyana, 1982）
《自由的滋味》（A Taste of Freedom, 第五版, 2002）
《活出佛法》（Living Dhamma, 1992）
《心的食粮》（Food for the Heart, 1992）
《通往和平之路》（The Path to Peace, 1996）
《洞见的清明》（Clarity of Insight, 2000）
《不动摇的平静》（Unshakeable Peace, 2003）
《一切都在教导我们》（Everything is Teaching Us, 2004）

我们希望这本阿姜查教言合集的编纂工作能为读者带来利益。（法光比丘与探法比丘）

学习聆听

在一个晚上的非正式聚会中，阿姜查说道：“当你聆听佛法时，你必须敞开心扉，安住于心的中央。不要试图去累积你所听到的内容，或费力地用记忆去记住它。就让佛法自然地流入你的心中，让自己在当下持续地对这股法流保持开放。 能够被记住的，自然会留下。它会自行发生，而非出于你刻意的努力。”

“同样的，当你阐述佛法时，也不应有任何强迫。法必须根据当下的因缘，自然而然地流露。有时人们来见我，并没表现出想听法的欲望，但法就是自然地流淌出来，毫不费力。而有时，人们似乎很渴望听法，甚至正式请求开示，结果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这就像人们有不同的接收能力，当你们处在同一层次时，事情就自然发生了。”

“如果你必须讲法，最好的方式就是完全不去想它。忘了它。你越是思考和计划，情况就越糟。这很难做到，不是吗？有时候，当你讲得非常流畅时，可能会有个停顿，有人会问个问题。然后，突然间，一个全新的方向就展开了。似乎有一个你永远无法穷尽的无限源泉。”

“我毫无疑问地相信佛陀了知其他众生根器与接受程度的能力。他正是运用这种自然流露的教导方式。这并非他需要运用任何超自然的神通，而是他能敏锐地体察到周围人们的需要，并相应地为他们说法。”

“无论你在做什么，都请继续你的修行。修行不依赖于任何特定的威仪，比如坐或走。 它是一种对你自己意识和感受之流的持续觉知。无论发生什么，只管安住自心，时刻觉知那股心识之流。”

后来，阿姜查又说道：“修行不是前进，但其中有前进的动态。同时，它也不是后退，但其中有后退的动态。最后，修行不是静止不动，但其中有静止不动。所以，有前进和后退，也有静止，但你不能说它只是三者中的任何一种。修行最终会达到一个既不前进也不后退，也非静止的境地。那在哪里呢？”

在另一个非正式场合，他说：“要用最简洁的语言来定义佛法，我们可以简单地说：‘不执取或紧抓任何事物。与实相、与事物的本然和谐共处。’”

第一部分：菩提之智

教言片段

想要达到佛法的人，首先必须以信心为基础。佛陀是“觉知者”，内心纯净、光明、寂静。法是源于戒、定、慧的纯净、光明与寂静的特质。因此，要达到佛法，就必须在自身培育戒、定、慧。

通往佛法之路

亲身修行：就像回家需要亲自迈步，修行也需要每个人亲身实践。光有理论知识，如同只看地图而不启程，永远无法到达目的地。老师只能指出方向，路必须自己走。
法如良药：佛法是疗愈心病的药方，佛陀是伟大的医师。我们每个人都有心病，法就是对治这些病的良药。认真服药（修行）才能痊愈。
三个层次的行者：
1. 初阶：以理智而非传统来审视世界，皈依三宝，决心亲身修行。
2. 中阶：通过修行，对三宝生起不可动摇的信心，了悟一切因缘和合之法的本质，逐渐放下执取。他们是圣者，如须陀洹、斯陀含、阿那含。
3. 高阶：修行圆满，身语意与佛陀相应，超越世间，无有执取。他们是阿罗汉。

如何净化戒行

意图是关键：戒行是身语的约束与纪律。其核心是意图。通过修习正念（sati）与自觉（sampajañña），就能生起善的意图，从而净化戒行。
身心关联：身体的洁净与否会影响心的状态。同样，不持戒会导致身语的“肮脏”，使心沉重不安，无法深入法的精髓。

禅定的修习

心的训练：未经训练的心像四处流窜的水，躁动不安。通过禅定训练，如同筑坝蓄水，能让心变得稳固、平静，并产生无量的利益。
安般念：最普适的禅定方法是“安般念”（出入息念）。专注于鼻端的呼吸，或配合“佛陀”（Bud-dho）的默念。关键是持续觉知当下的每一次呼吸。
持续不断：修行必须持续不断，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佛陀教导要精勤修习，尽可能地保持连续性。
从定生慧：当心通过持续专注呼吸而变得平静时，就可开始观照身心五蕴（色、受、想、行、识）的生灭。你将清楚地看到它们是无常、苦、无我的。这种了悟能逐渐减少对五蕴的执取，这便是智慧的生起。

智慧的生起

了悟实相：智慧（paññā）是如实了知身心各种现象的实相。当我们用训练有素的心去观照五蕴时，会清楚地看到身心都是无常、苦、无我的。
放下执取：了悟一切因缘和合之法后，我们不再执取。面对得失，心能保持平静；遭遇病痛，心能保持舍。真正皈依处是那颗被训练过的心。
戒定慧一体：戒、定、慧三者紧密相连，无法分割。专注呼吸是戒的体现；心因专注而平静是定的生起；观照呼吸的无常、苦、无我而放下执取，是慧的生起。修习安般念即是同时培育戒、定、慧。

修行的利益

初阶行者：对三宝的信心增长，理解因果法则，内心幸福与平静增加。
中阶圣者：对三宝具足不动摇的信心，法喜充满，朝向涅槃。
圆满的阿罗汉：体验离苦之乐，超越世间，圆满圣道。

我们有幸生而为人并听闻佛法，这是无数众生所没有的机缘。因此，不要放逸，要抓紧时间修行，莫让光阴虚度。

法的礼物

今天，我将送给你们一些“法”作为礼物带回法国。“法”是能够斩断人类种种难题，使其逐渐消弭于无形的东西。

心的本质

心如净水：我们的心，其自然状态就像雨水一样纯净。当舒适的境界滴入，心就舒适；不舒适的境界滴入，心就不舒适。心被这些外来的“颜色”所染，但其本质依然是清净的。
心如树叶：心也像一片树叶，无风时静止，有风时摇曳。心接触到身心境界时，就会随之“摇摆”。不了解法的人，心会不断追逐这些境界，陷入持续的困惑中。

禅修练习：安般念

禅修是培育智慧的基础。呼吸是禅修的所缘，因为它最简单，也是自古以来的核心修习方法。

准备：坐姿舒适，后背挺直。告诉自己：“现在我将放下所有的负担与挂虑。”
专注呼吸：将注意力放在呼吸上。不要刻意控制呼吸的长短、强弱，让它自然流动。用正念和自觉去了知呼吸的进出。
觉知三点：觉知呼吸的三个点：吸气时，从鼻端开始，经过心脏，到达腹部；呼气时，从腹部开始，经过心脏，回到鼻端。反复觉知这三点，可以帮助收摄散乱的心。
应对杂念：当其他念头生起时，不要在意，只需重新将注意力带回到呼吸上。
安住一心：持续练习，直到心完全专注于呼吸，达到“一心”的状态。此时，心是平静、安稳、不散乱的。
专注鼻端：当心平静后，只需将注意力安住在鼻端，觉知气息的进出即可。

这称为“让心平静”，是智慧生起的基础。你应该在行、住、坐、卧四种威仪中，时时刻刻修习，觉知心的状态。

观照身心

当心平静下来，用它来观照这个身体，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反复观察。你会看到这个身体是由地、水、火、风四种元素构成。

无有“众生”：身体分解开来，不过是这四种元素。佛陀教导，并没有一个所谓的“人”、“我”或“众生”存在，最终都只是这四种元素。
三法印：无论是四元素本身，还是它们组合成的“人”，都是无常、苦、无我的。它们不稳定、不确定，时刻在变化。
身心的不确定性：我们的身体和心都在不断变化，它们不是一个恒定的“自我”。心会说谎，让我们时而快乐，时而痛苦。

放下执取

当心看到这一切时，它将从“我”的执取中解脱出来。你会体会到一种合一的状态，因为你已看到全人类本质上是相同的，没有“我”，只有元素。

当你观照并了悟无常、苦、无我时，将不再执着于一个“自我”，一个“众生”，“我”或“他/她”。看到这点的心，会生起厌离和无欲。心于是停止了追逐，心即是法。贪、嗔、痴将逐渐减弱，直到最终只剩下纯净的心。这便是“禅修”。

法的自然

如同一棵果树，花开花落，果实也在不同阶段掉落，人的生命亦是如此，充满不确定性。无论是僧侣的修行生涯还是我们自己的心念，都像风中之果，生起、变化然后消失。

佛陀了悟了这种不确定性。他从观察自然中获得智慧，比如那棵没有果实的芒果树，因无果而免遭折腾，枝叶完好。这启发了他（过去生为大生王时）出家，寻求内心的安宁。

万物皆法

自然是老师：我们周围的一切，树木、藤蔓，都在向我们揭示实相。只要有少许智慧，就能从自然中学习，了悟无常、苦、无我的三法印。
万物一体：无论是树木、人还是动物，从生到死的变化过程都遵循着法的规律。看到一个人，就如同看到了全世界的人；看到一棵树，就如同看到了所有树。
心念亦法：我们内心的念头和感受，同样是生起、变化、然后消失，它们空无实体。

佛陀在何处？

佛在法中：佛陀就在法中，法也就在佛陀中，它们就在此时此地，在我们的心中。
法即实相：法是世界的实相，一直存在。佛陀不是创造了法，而是揭示了它，如同挖井发现地下水。
人人皆可成佛：悉达多·乔达摩因了悟法而成佛。同样，如果我们也了悟这个法，我们也将成为佛——“觉知者”。真正的佛，即法，永存于世。

如何修行？

防护六根：佛陀教导我们住于安静处，收摄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一切善恶都经由这六根而生，因此修行就要围绕它们展开。
遵循已有的道路：佛陀已经为我们种好了果园，我们只需前去享用果实。戒、定、慧的道路已经铺好，我们只需遵循。
珍惜人身：我们生而为人，有缘听闻佛法，这是极大的福报。不像狗、猪、蛇等众生，它们没有机会修习佛法、离苦得乐。我们不应让自己沦为不幸的众生，而应在此生此世，努力修行，了悟佛法。

佛陀就在我们面前，法就在我们眼前。愤怒时，那就是地狱；迷惑时，那就是恶魔；贪婪时，那就是饿鬼。心若不能了悟这些境界，就会从人变为其他众生。我们的存在状态，由我们当下的心所决定。

实相的两面

生命有两种可能：沉溺于世间，或超越世间。知识也有两种：世俗知识与属灵的、真正的智慧。

世俗之道：追逐世俗知识，心便纠缠于世间，永无满足。它围绕着积累财富、获取地位、寻求赞誉和享乐，是一团让我们深陷其中的迷惑。世俗之人总在追寻，却永不知足。
解脱之道：修行以求得解脱。要安于少欲、少食、少眠、少语和适度的生活。以此，我们能终结世俗。

感官的陷阱

佛陀谈到欲望，以及满足欲望的六种对象：色、声、香、味、触、法。其中，女人的色、声、香、味、触最具诱惑力，能轻易地令人沉醉、迷失。

感官是魔罗的陷阱：感官对象是魔罗的陷阱，如同猎人的罗网。一旦陷入，便如网中之鸟、钩上之鱼，难以挣脱。我们对感官的渴求，如同干渴之人明知水中有毒，却因渴而无法自拔，最终饮鸩止渴，深受其害。

世俗道与解脱道

世俗智慧：无论世俗智慧多么高明，它终究是世俗的，无法带来解脱。
修行的挣扎：我们出家修行，是为了洞察真正的智慧，放下执取。但旧有的习气根深蒂固，不断地将我们拉回世俗。修行如同建造不牢固的水坝，一次次地决心，又一次次地被感官所牵引而崩塌。
看见两面：真正的法，是深奥而精微的。我们不能只看一面，例如只厌恶“不喜欢”的，而对“喜欢”的恋恋不舍。必须同时对喜欢与不喜欢、快乐与痛苦都感到厌倦。当快乐生起时，不迷失其中；当痛苦生起时，也不迷失其中，因为我们看见它们是相互依存的。

空性的旗帜

禅宗公案中，两位僧人争论旗动还是风动。老师说：“既非旗动，亦非风动。”真正的实修，是无所住，没有旗，也没有风。在空性中，无生、老、病、死。我们对旗和风的认知只是概念，实相中空无一物。当我们如此修行，一切问题便告终结。

感官的森林

感官为师：我们赞美森林生活，因其寂静有助于修行。但佛陀不希望我们依赖于此。我们应在森林中培育智慧的种子，然后回到城市中，面对感官的刺激。无明时，感官是敌人；智慧生起时，它们便成为通往洞见的门户。
蜘蛛的启示：修行者应如蜘蛛，安坐于网中央，保持静默与警觉。当感官（蛛网）被外境（昆虫）触动时，心（蜘蛛）便迅速觉知，用“无常、苦、无我”将其“捆绑”，化为智慧的食粮，然后回归中心的觉照。
恒常的修习：修行不只是坐禅或经行。无论做什么，都要带着觉知。当念头生起，就去观照它。心自然会达到平衡，修行便会自动进行。

逃离

我们之所以未能逃离生死轮回，是因为我们依然执着于渴爱与欲望。我们希望事物如我们所愿，长寿、无病、不死。这种欲望是痛苦的根源。我们必须耐心地琢磨修行，坚定不移，无论遇到什么，都能保持稳固与不动摇。

心的训练

在阿姜曼和阿姜扫的时代，僧侣生活简单，少有俗务。他们住在森林里，专心禅修，物质条件艰苦，但这磨练了他们极大的耐心和毅力。如今，环境变了，我们的耐心和毅力也随之减弱。

心的牢笼与训练

心的本质：我们的心住在一个牢笼里，笼中有一只猛虎。这颗不羁的心若得不到满足，就会制造麻烦。我们必须用禅定（samādhi）来约束它，这就是“训练心”。
戒为基础：修行的基础是持戒（sīla），即训练身和语。这会带来冲突，因为我们不能随心所欲。少食、少眠、少语，不断地逆着无明的潮流，这就是“纪律”。
苦是道途：当你约束心时，它会挣扎，你会感到苦（dukkha）。这苦，正是四圣谛中的第一谛。大多数人想逃离它，但实际上，正是苦带来了智慧。快乐使人放逸，而苦促使我们去观照。我们必须先认识苦，才能知道如何修行。

修行的正道

不随情绪：真正的修行，不是跟着情绪走——想修就修，不想修就放弃。而是无论心境如何，都持续不断地练习。放纵自己的看法和意见，是修行最慢的路。
不疑不惑：不要因为修行久而未见法，就心生怀疑。怀疑源于错误的修行方式。佛陀教导：“阿难，多修习！持续地发展你的修行！那么你所有的疑惑、所有的不确定，都将消失。”
让法引领心：修行时，必须让心顺从法，而不是让法来顺从你的心。

接受心的自然状态

心的本然：未经训练的心，其本性就是躁动不安的。当我们观察到这种骚动时，不要以为无法训练而感到痛苦。要明白，这就是心的本来面目。
智慧的解脱：当我们看清这一点，就能从念头和感受中分离出来。念头和感受依然存在，但它们失去了力量。这就像理解了孩子的顽皮是天性，我们便能放下烦恼，接受事物的本然。这便是“正见”。
油与水：智者与凡夫的区别，如同油与水。佛陀与色、声、香、味、触、法共存，但他是一位阿罗汉，所以他从中转身，而非趋向它们。他了悟心只是心，念头只是念头，不将它们混淆。
放下：修行的极致，就是“放下”。不背负任何东西，不执取。看到善，放下；看到对，也放下。这并非不修行，而是以“放下”的方式去修行。

活在当下

佛陀教导我们活在当下，不迷失于过去或未来。人们最难理解的，就是“放下”或“以空心行事”的教导。我们执着于“自我”的骄傲，就像背着一块沉重的石头，害怕放下后一无所有。但只有真正放下，才能体会到解脱的轻安。

训练心，就要不执着于赞誉或指责。用智慧去了解心，善巧地照顾心，你就能从苦中解脱。苦就生在这里，也在这里灭去。有“正见”，才会有寂静。

与眼镜蛇共住

这个简短的开示，是为了帮助你理解在巴蓬寺所学的教法。修行的目的，是在生死轮回中离苦。

为达此目的，请记住，要像对待眼镜蛇一样，看待心中所有生起的活动，无论你喜欢或不喜欢。 眼镜蛇是剧毒之蛇，能致人于死地。我们心中的各种情绪也是如此，喜欢的情绪有毒，不喜欢的亦然。它们阻碍我们的心获得自由，妨碍我们理解佛陀所教导的实相。

因此，你必须努力在日夜间保持正念。无论做什么——站、坐、卧、说——都应带着正念。当你能建立起正念时，你会发现随之而来了了分明的觉察力，而这两者将引生智慧。正念、明觉与智慧会协同运作，使你如同日夜清醒之人。

佛陀的教法，不应只停留在听闻或智力层面，而是要通过修行，让它在心中生起并被亲身体验。无论身处何地，做什么事，都应保有这些教法。所谓的“保有教法”或“保有实相”，是指我们的一切言行都伴随着智慧。

当你离开这里，你应该练习将一切带回到自己的心中。用正念和明觉来观察你的心，并培育这份智慧。有了这三者，就会生起一种“放下”。你将了知一切现象的持续生灭。

你要明白，那生生灭灭的，仅仅是心的活动。当某物生起，它便会灭去，接着又是新的生灭。在佛法中，我们称此为“生与死”，而这就是一切。当苦生起，它会灭去；灭去之后，苦又会再生。只有苦的生与灭。当你看到这一点时，你将能够持续地了知这生灭的过程。当你持续地了知，你会看到，实相不过如此。一切都只是生与死。并非有什么东西在延续，只是它本然的生灭而已。

这样的洞见会引生对世间的一种宁静的厌离感。当我们看到世上其实没有任何值得渴求的东西，只有生灭，生后即是死，此时，心便达到了“放下”，让一切顺其自然。心识活动就像那致命的毒蛇。如果我们不去招惹它，它便自行离去。虽然它剧毒，但我们不受其害，因为我们不靠近它，也不抓取它。

一个有智慧的人，对心中生起的各种情绪会持有这样的态度。善念生起时，我们任其为善，但也了知它的本性。同样，我们也任由不善之念存在，随其本性。我们不抓取它，因为我们无所求。我们既不求恶，也不求善。我们既不求沉重，也不求轻快；既不求乐，也不求苦。当我们的渴求终结时，寂静便稳固地建立起来。

这种寂静，我们说，是从困惑中生起的。困惑已经终结。佛陀称最终的觉悟为“熄灭”，如同火的熄灭。我们在火出现之处将其熄灭。哪里热，我们就在哪里使其清凉。觉悟也是如此，涅槃就在轮回之中。觉悟与迷惑存在于同一处，就像冷与热。热生起时，清凉消失；有清凉时，便不再有热。从这个意义上说，涅槃与轮回是同一的。

解读自然之心

我们修行的方式是仔细观察事物，使其变得清晰。我们坚持不懈，却不急不躁，也不过于缓慢。这是一个逐渐摸索、整合的过程。

大多数人开始修行时，都源于欲望。这种欲望混杂着错误的理解，是迷惑的。佛陀教导我们，修行是为了断除烦恼。我们必须想要修行，想要断除烦恼。

欲望的两面性：想要离于困惑和不想要受苦，若缺乏智慧，这两种欲望本身就是烦恼。这是修行中的两难——沉溺于感官之乐（欲乐）与自我折磨（苦行）。
在欲望中见法：我们寻找的法，就存在于这“想要”和“不想要”之中，但我们却看不到。我们执着于停止欲望，希望事物如我们所愿。实际上，“想要”和“不想要”只是心的自然活动，来了又去。当智慧生起时，我们便不再认同它们，无论是想要还是不想要，我们都视其为心的自然活动。

日常经验中的智慧

修行的观照，将引领我们去了悟。就如渔夫收网捕鱼，若他急于求成，用力过猛，大鱼反而会逃脱。修行也是如此，要循序渐进，耐心而持续。

持续的努力：修行不会立竿见影。如同钻木取火，必须持续不断地摩擦，直到热量足够点燃火焰。若中途放弃，之前的努力便会白费。修行者常常因为看不到即时效果而气馁，更换法门，这就像那个半途而废的取火人。
认识自己与他人：佛陀教导我们观照自己的身体。若能清楚了悟自身身体的本质，对别人的疑惑便会消失，因为身心（色法与名法）的法则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只需研究和观照自己的身心，就能了悟一切众生的身心。
理论与实践：理论知识，如经典所载的七觉支，只是书本上的文字。真正的觉支是在内心，通过修行而生起的。理论源于实践，但若只停留在理论，就如同只知道手掌的正面，而忽略了手背的存在。来自实践的了悟，能导向真正的放下与舍弃。

毗婆舍那（观禅）

正念与明觉：修行中，正念（sati）与明觉（sampajañña）会一同生起。有了稳固的正念，智慧便会随之而来。
观照三法印：任何在心中生起的，都可用无常、苦、无我来观照。无常是基础。当我们喜欢某物时，会认为它是好的、对的；不喜欢时，则认为它是不好的。这种分别心源于愚痴，即不见无常、苦、无我。智慧生起时，我们便能看清，无论我们多么喜欢或不喜欢，事物都只是如其本然。

奢摩他（止禅）

安般念：以出入息念作为心的基础，使心变得稳固、平静。
选择合适的所缘：选择适合自己根性的禅修所缘，如身至念（观身三十二分）或念死，能帮助心更快地平静下来。
气息之食：呼吸是维持生命之食。持续观照呼吸，气息会变得越来越微细，甚至感觉不到呼吸，这便是“微细息”。此时心极度平静，不必惊慌，只需了知即可。

解开结

当心平静时，它会变得清明。我们可能会执着于那份快乐，但应观照那快乐也是不确定的。了悟一切感受都非恒常，不可执取。这就像解开一个结，只要找到正确的线头一拉，结便松开。放下执着，心便能放松。

厌离

当我们看到自身的无常、苦、无我时，会生起一种厌离（nibbida）。这不是世俗的厌烦，而是一种无贪无嗔的状态，源于看清一切事物的无常本质。那时，我们便不再认为任何事物值得渴求。

四圣谛

佛陀的教法，归结为知苦、知苦之因、知苦之灭、以及知导向苦灭之道。当我们理解这四圣谛，便能认识到苦源于我们对喜恶的执取。灭苦之道，即是八正道，它能引领我们达到戒、定、慧的圆满。

只管去做！

只管像这样呼吸，一呼一吸。别对任何事感兴趣。只管安住于入息和出息。 集中你的觉知于呼吸。就这么做下去。

不要涉入任何其他事。不必去想有所得。什么都不要。只去了知入息和出息。“佛”（Bud）于入息，“陀”（dho）于出息。就这样安住于呼吸，直到你了知入息……了知出息……直到心变得平静，没有烦躁，没有骚动，只有气息的出入。让你的心安住于此状态。

如果心安逸、平静，它自然会觉知。当你持续修习，呼吸会减弱，变得更柔和。身体变得柔顺，心也变得柔顺。这是个自然的过程。坐着很舒服：你不昏沉，不点头，不瞌睡。心无论做什么都自然流畅。它是寂静的，是安宁的。当你出定时，你会自语：“哇，那是什么？”你会忆起刚刚体验到的平静。你永远不会忘记。

持续的正念：伴随我们的是正念（sati）与自觉（sampajañ셔a）。无论我们说什么、做什么，去托钵，吃饭，洗钵，都要觉知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要持续地保持正念，跟随心的动向。
经行：修习经行（cankama）与坐禅一样。把你的觉知集中起来：“现在，我将要精进。以强而有力的忆持和自觉，我将平息我的心。” 使用“佛陀”的默念，配合脚步，持续地觉知那个所缘。如果心变得骚动，就停下来，让心平静，然后再继续走。
四威仪皆是修行：站、行、坐、卧，我们必须利用这四种威仪，使它们都有益于修行。不能只是坐着，或只是站着。要持续地去做。
精进不懈：要持续修下去，直到你对修行感到厌烦，然后看那份懒惰能走多远。持续观照，直到懒惰的尽头。无论你体验到什么，你都必须彻底地经历它，才能克服它。不要懈怠！
忍耐疼痛：坐禅时，如果感到疼痛，就让它痛。不要急着换姿势。忍耐，忍耐，直到你无法再继续默念“佛陀”。然后，把疼痛的那个点作为你的所缘。“哦！痛。痛。真的痛。” 持续地坐着。当疼痛达到极限时，看看会发生什么。佛陀说，痛自行生起，也自行消失。让它灭去，不要放弃。
训练你的心：要训练你的心。当念头四处游荡时，就屏住呼吸，直到肺快要爆炸。它会自己回来。训练心不像训练动物，它真的很难。不要轻易气馁。
不间断的觉知：如果我们的修行平稳、持续，正念将如水流般不间断。无论站、行、坐、卧，那份了知将不间断，如水流般流淌。

现在就开始！去尝试。但不要急。如果你只是坐在那里看会发生什么，那你就是在浪费时间。所以要小心。如果你太用力，你不会成功；但如果你一点都不努力，你也同样不会成功。

问答录

问：我非常努力地修行，但似乎毫无进展。 答：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不要试图在修行中达到任何地方。 想要解脱或开悟的欲望，本身就是阻碍你自由的欲望。无论你多努力，若心中仍存有所求，你将永远找不到平静。这欲望的能量会成为怀疑与不安的因。所以，只管放下。以正念观察身心，但不要试图达成任何事。甚至不要执取开悟的修行。
问：关于睡眠，我应该睡多久？ 答：不要问我，我无法告诉你。对某些人来说，平均每晚四小时是好的。但重要的是，你要观察并了知你自己。睡眠太少，身体会不适，正念难以维持；睡眠太多，会导致心昏沉或掉举。为你自己找到自然的平衡。
问：关于饮食，我应该吃多少？ 答：饮食与睡眠一样，你必须了知自己。食物是为了维持身体所需，应视之为药物。要避免过量。在你的钵中将所有食物混合，遵循头陀行的规定，这样你能轻易地判断份量。在饮食时仔细观察自己，了知自己。 我们修行的精髓就在于此。
问：亚洲人与西方人的心有何不同？ 答：基本上没有区别。外在的风俗和语言或许不同，但人心的自然特质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贪与嗔在东方或西方的心中都是相同的。苦与苦的止息对所有人也都是一样的。
问：我应该大量阅读或研究经典作为修行的一部分吗？ 答：佛陀的法不在书中。如果你想亲身了悟佛陀所言，无需费心于书本。观察你自己的心。 审视感受如何来去，念头如何来去。不执着于任何事物。只管对所见的一切保持正念。这才是通往佛陀真理之道。保持自然。你在这里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是修行的机会。
问：关于疑，我该怎么办？ 答：怀疑是自然的，每个人开始时都有。你能从中学到很多。重要的是不要认同你的疑，即不要被它们困住。那会使你的心陷入无尽的循环。反之，观察怀疑的整个过程，看是谁在怀疑，看疑如何来去。这样你就不再是疑的受害者。你将超越它们，心会变得寂静。
问：我应该长时间打坐吗？ 答：不，长时间连续打坐并非必要。智慧源于在所有威仪中保持正念。你的修行应从早晨醒来时开始，一直持续到入睡。不要在意你能坐多久，重要的是你是否持续保持觉察，无论你在工作、坐着，还是去洗手间。
问：我的念头还是很多，心总是游荡。 答：别担心。试着让心安住于当下。心中无论生起什么，只管观察它，然后放下。甚至不要希望除去念头。 然后心会达到它的自然状态。不分别好坏、冷热、快慢。无我，无你，无任何自我。只有“所是”。

第二部分：自由的滋味

训练这颗心

训练这颗心……实际上，这颗心并没有什么。它本身就是光明的，它自然是寂静的。心现在之所以不感到寂静，是因为它迷失在自己的情绪中了。心本身没有任何东西，它只是安住于其自然状态，仅此而已。有时心感到寂静，有时不寂静，是因为它被这些情绪所欺骗。

未经训练的心缺乏智慧，它是愚痴的。 情绪来欺骗它，让它一会儿感到快乐，一会儿感到痛苦；时而幸福，时而悲伤。但人心的自然状态，既非幸福，也非悲伤。这种幸福和悲伤的体验，并非心本身，而只是欺骗它的情绪。心迷失了，被这些情绪牵着鼻子走，却不知所以然。结果，我们相应地体验着快乐和痛苦，因为这颗心还没有受过训练，还不够聪明。我们还以为是我们的心在受苦，或我们的心在快乐，而实际上，它只是迷失在各种情绪之中。

重点是，我们这颗心，其实自然是寂静的。它如同一片不被风吹动的树叶般静止安宁。但如果有风吹来，它就会摇摆。这是因为风。心也是如此，是因为这些情绪——被念头所困。如果心不迷失在这些情绪中，它就不会摇摆。如果它了悟念头的本性，它就会保持静止。这被称为心的自然状态。我们现在来修行的目的，就是要看到心的这个原始状态。

关于禅修

让心平静，意味着找到恰当的平衡点。如果你过度强迫心，它会走得太远；如果你努力不够，它又达不到目标，错失了平衡点。

通常，心是不静的，它总是在动。我们必须强化心。强化心和强化身体是两回事。要强化身体，我们必须锻炼它、推动它，才能使之强壮；但要强化心，意味着要使它平静，而不是去想这想那。

坐禅时，我们将呼吸作为禅修的所缘。

初步练习：吸气时，气息的起点在鼻端，中点在胸腔，终点在腹部。呼气时则相反。我们注意这三点，是为了稳固心，限制心的活动，以便正念和自觉更容易生起。
专注一点：当注意力稳定在这三点后，我们可以放下它们，只专注于鼻端或上唇处，觉知气息的进出。
保持觉知：无需多想，只需专注于这项简单的任务，持续地保持临在感。心会逐渐平静，呼吸变得微细，身心感到轻安。这是适合禅修工作的正确状态。

平静中的活动

心平静下来，不代表什么都没发生。心识的活动与宁静是并存的。 在初禅中，有寻（vitakka）、伺（vicāra）、喜（pīti）、乐（sukha）、一心（ekaggatā）这五禅支。它们共同存在于宁静的基础之上，是禅定的要素，而非日常的心态。

随着心变得越来越微细，它会自然舍弃较粗的禅支。寻与伺会消失，只剩下喜与乐。接着，喜也会被舍弃，只剩下乐与一心。最终，连乐也消失，心达到最微细的境界，只有舍与一心。

智慧与定

有两种方式可以达到平静：

通过定力（samādhi）：有些人定力强，能迅速进入深定，但智慧不足，无法看清烦恼。
通过智慧（paññā）：有些人智慧敏锐，但定力不强。他们通过不断地观照，看透事物的实相，从而获得平静。

无论哪种方式，我们都必须摒弃错误的思维，只留下正见。我们必须摆脱困惑，只留下平静。这两种方法，止与观，必须并行，不可偏废。

正念（sati）的作用

正念是统摄禅修中各种要素的关键。正念就是生命。没有正念时，我们就如同死人。正念是忆持，是引生自觉和智慧的因。无论我们修持何种德行，若缺乏正念，都是不圆满的。

修习正念，内心会生起惭愧感。惭愧心增长，摄心能力也会增强。当我们能持续地了知自己，对错分明，道路清晰，智慧便会生起。

整个修行可以归纳为戒、定、慧。摄心与自制是戒。心在自制中稳固地建立是定。在我们所从事的活动中，拥有全面、完整的了知是智慧。简而言之，修行就是戒、定、慧，也就是道。别无他途。

和谐之道

我们修行的八正道可以归纳为戒、定、慧。我们的任务就是让这条道路在内心生起。

坐禅时，闭上眼睛，是为了直接观察心。将注意力安住于呼吸，感受集中于此。当道的各个要素和谐运作时，我们就能如实地看到呼吸、感受、心和心所缘。

练习步骤：

创造独处的感受：观想你独自一人静坐，周围没有任何人或事物。放下一切外在的干扰，只专注于呼吸。
自然呼吸：让呼吸自然地进行，不要刻意控制。当心放下外在的印象，声音等干扰便不会影响你。
重新专注：如果心变得散乱，做几次深呼吸，然后重新将注意力安住在呼吸上。持续练习，心会逐渐习惯。

当心变得越来越微细，呼吸也会随之微细。身心会感到轻安。此时，戒、定、慧便会合一，这称为“和谐之道”。当这种和谐出现时，心将远离困惑，达到一心的状态，这便是定（samādhi）。

深入禅定

持续观察呼吸，它可能会变得非常微细，甚至感觉不到呼吸的存在，只剩下纯然的觉知。这并非真的没有呼吸，而是心达到了最微细的状态。此时，就以“无呼吸”这个觉知作为新的禅修所缘。

无惧：不要因为呼吸消失而害怕。要明白这是修行的自然过程。
轻安：身体可能会感觉非常轻，仿佛坐在虚空中。这也很正常，无需担忧。
出定：当定力达到这个层次，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出定，出定时内心舒适，而非因厌烦或疲倦。

禅定的危险

错误的定：沉溺于禅定的平静和快乐中，不想出来观照，这是一种危险。这种定力如同磨好的刀却不使用，是一种迷惑的平静，无法生起智慧。
正确的定：正确的定，无论多深，始终保有觉知。这种定能生起智慧。我们进入平静，然后出定，用平静的心来观察外在的活动。在平静中思考，在思考中保持平静。

两种平静

来自定的平静（粗）：心平静时会快乐，并执取这份快乐。但这快乐是生灭法，仍在轮回中。快乐不是平静，平静也不是快乐。
来自慧的平静（细）：不将平静与快乐混淆。我们以平静的心，观照快乐与不快乐的实相。心超越了它们，不执取。这才是佛教修行的真正目标。

内在的中道

佛法是关于舍恶修善。当恶已舍，善已立，我们必须放下善与恶二者。

佛陀初转法轮时，指出了两个极端：沉溺于欲乐和沉溺于苦行。这两条路都无法导向平静，它们是在轮回中旋转的道路。

紧张之路是嗔恨与悲伤，充满困苦。
松弛之路是欲乐与幸福，同样非寂静之境。

快乐只是精致的苦，苦是粗糙的苦。它们如同蛇的两端——头是苦，尾是乐。无论抓住哪一端，都会被咬，因为它们同属一条蛇，都源于“想要”。

中道在于心

中道非关身语，而在于心。当不喜欢的境界生起，心摇摆不定，这不是正道。当喜欢的境界生起，心耽溺于乐，这也不是正道。
佛陀所立之道是戒、定、慧。但这只是道路，佛法的精髓是平静，它源于如实了知万物的本性。平静既非乐，亦非苦。

了知实相

心的本然状态是不动摇的。当快乐或痛苦生起时，是心迷失于境界中而产生了活动。
佛陀只指出道路，修行必须亲力亲为。法无法言传，所有的教导都只是譬喻，帮助心见到实相。
以“疯人辱骂”为例：当你被人辱骂而生气时，是因为你认为那人是正常的。一旦你知道他是个疯子，你的愤怒便会烟消云散。为什么？因为你了知了实相。同样，当我们了知烦恼的虚妄，执着便会瓦解。
身体的实相：身体（色蕴）如同一栋房子，我们只是暂时的居住者。眼、耳、鼻、舌、身不断变化，头痛、胃痛时，它从不征求我们的同意。它没有主人。我们误以为它是“我”，因此受苦。

缘起之链

无明导致行，行导致识……这整个缘起链条，其实就在一念之间。当你接触到不悦的境界，若无正念，无明即在，苦立即生起。心的变化如此迅速，我们难以察觉。

世俗谛与胜义谛

约定俗成（世俗谛）：我们给事物命名，是为了方便交流。比如“人”、“僧”、“俗”，这些都只是约定俗成的概念。
放下执取：了知实相，就是放下对这些概念的执取。事物本身只是因缘和合的现象，无常、苦、无我。
声音的譬喻：坐禅时听到声音，若认为“声音在打扰我”，便会受苦。若深观，会发现是“我”跑出去打扰了声音。声音只是声音，如其本然。了知这点，便能安住。

无生

当我们了知实相，就能放下。了知实相，便无“有”或“生”。这里的“生”是指心的“投生”——当我们得到喜爱之物，心便“生”于喜悦；若失去，便“生”于悲伤。若无执取，则无此“生”。这便是无生无灭。佛陀教导弟子们要了知这一点，这才是正确的修行。若不达此中道，便无法超越苦。

超越的寂静

修行佛法的重大意义在于亲证。若不修行，所有知识都只是表皮。如同手持水果却未品尝，无法知其滋味。佛陀不赞叹尽信他人者，而赞叹内自证者。

佛法可归纳为四点：知苦、知苦之因、知苦之灭、以及知导向苦灭之道。这四者，皆生于身心之内。

当了悟佛法时，佛、法、僧皆在心中。这意味着，无论行为善恶，我们都能清楚地了知其真实本性。

观身与观心

观身：我们需观照“身中之身”。只看外在的身体是不够的，那会让我们沉迷于它的美丑。必须向内看，看到身体内部的实相——它充满不净，时刻败坏，了无实质。如此观照，将生起厌离。
观心：同样，要了知“心中之心”。感受（vedanā）只是感受，快乐或不快乐，喜欢或不喜欢。心是“能知者”。佛陀教导要将感受与心分离开。
分离的意义：分离，并非将二者扔到不同地方，而是心要了知快乐，了知不快乐，但不认同它们、不执取它们。如同瓶中的油与水，同处一瓶却不相融。心是心，感受是感受。
烦恼的熄灭：佛陀与圣者们并非“杀死”了烦恼。若烦恼能被杀死，我们恐怕早已没有烦恼了。他们只是了知烦恼的实相，视其为毒药，然后将其扫除、放下。

修行的核心

禅修即是正道：禅修是为了让心平静，以便智慧生起。简而言之，就是保持正念。正念是了知，是心的临在。此刻，我们正在想什么，做什么？
病痛中的修行：认为“今年我病了，无法修行”，这是愚人的想法。病痛与死亡临近之时，恰恰是真正能看清实相的时刻。佛陀教导，当下即是修行之地。
时间无处不在：认为“太忙没时间修行”，也是误解。我们工作时呼吸，吃饭时呼吸，为何有时间呼吸？因为我们视之为必要。若视法为必要，时间便无处不在。
止观不二：奢摩他（止）与毗婆舍那（观）不可分割。宁静是智慧生起的基础，智慧是宁静的果实。它们如刀之两刃，一体两面。
戒定慧一体：戒、定、慧如同芒果从花到果再到成熟的不同阶段，本质为一。戒是无犯，心便安；心安则定；定中观察，便生慧。

最终，修行是为了放下对与错。法，是空无一物之处。

睁开法眼

我们修行多年，仍可能对法感到茫然，因为我们未能看见一切周遭皆是法。

从自然中学习

树的教诲：一棵树的生、长、花、果、叶落，与我们自身的生、老、病、死并无二致。它的存在依赖于地、水、火、风四大元素，与我们的五蕴（色、受、想、行、识）一样，时刻变迁。若能了知自然，便能了知自己。
万物皆同：动物、山川、藤蔓，乃至贫富、肤色各异的人们，其根本特性都是相同的。了悟此理，便能随处安然，时时听闻佛法。

佛性即是“能知者”

佛在心中：佛陀即是这心中之“能知者”。它了知法，观照法。当“能知者”生起，心便被点亮。
睁开法眼：佛陀的首位弟子阿若·憍陈如，在听闻初转法轮时，所获得的证悟便是：“凡是生起之物，其自然结果即是衰老与死亡。” 这便是“睁开法眼”。
法眼所见：法眼所见的，是万物（无论物质或非物质）普遍的生灭法则。这了悟使他断除了对色身的执着（我见），破除了疑，以及对戒禁的执取。

心是修行之所

佛于心中觉悟：佛陀在心中修行，在心中觉悟。身体只是缘生缘灭的物质，无法觉悟。
中道：佛陀舍弃了欲乐与苦行二边，宣说中道。对我们而言，顺心时执着于“好”，即是欲乐；逆心时执着于“厌”，即是苦行。二者皆非修行人之道。
智者不为所动：智者了知苦乐，但任其自然生灭，不执取，不随之动摇。这便是正见。
莲花之喻：觉悟者的心，如水池中的莲叶，与水共存，却不为水所湿。烦恼虽在，却不入其心。

世间即在心中

世间八法：利、衰、毁、誉、称、讥、苦、乐，这八种世间法，就存在于我们这颗“能知”的心中。无明的心，随之流转，便成为“世间”。
八正道：通过修行八正道，即是发展正见，让心超越世间。当正见增长，邪见便消退，最终道能摧毁烦恼。
观智与染污智：修行中，观智（vipassanā）生起时，要警惕染污智（vipassanū）的渗透。真正的观智带来寂静，而染污智则会间或带来痛苦。
修行之磨砺：修行必然有磨擦，因为它逆着世俗，逆着我们的欲望。如佛陀的饭盘逆流而上，象征着他的正见超越了凡俗的欲望之流。

修行之路

修行之路需要忍耐、克制与精进。当心成为法时，便无需再刻意做什么，因为内外皆是法，“能知者”即是法，已达寂静。这超越世间的自性，无生无灭，非言语所能及。法，是每个人都应亲证的。

世俗与解脱

世间万物，皆是我们自己创造的约定俗成（世俗谛）。我们设立了它们，却又迷失其中，执着于个人见解，导致无尽的轮回。若能了知世俗谛，便能了知解脱。

名称与实相：人本无名，我们为了方便而命名。出家人是依约定而为僧，并非因解脱而为僧。如同沙被命名为盐，它终究是沙，无法食用。名称仅在约定范围内有效。
解脱也是约定：“解脱”一词本身也是约定，用以指代超越约定俗成的境界。若无约定，则无法沟通。
看透约定：应善巧地了知世俗与解脱，在不同场合行事得宜。我们活在约定俗成的世界里，但内心不应执着于此。我们的身体、财富、家庭，都只是约定俗成，其本质空无所有。如同一个杯子，我们应善加使用和照顾，但要了知它终将破碎。
对错的相对性：对与错也是一种约定。佛陀以苦作为判断的标准。正确的标准是：不伤害自己，也不伤害他人。

超越执取

放下是轻安之道：任何执着之处，即是有和生之处，即是危险之处。佛陀教导我们善用约定，但不为其所骗。
公案的启示：旗动还是风动？鸡生蛋还是蛋生鸡？这些争论永无休止，因为它们本是自然。万物皆是约定俗成。若能以智慧了知此理，便能洞见无常、苦、无我，这是导向觉悟的见地。
公案新解：鸡鸣：四人闻鸡鸣，一人坚持是公鸡，三人说是母鸡，争执不休。实际上，公鸡母鸡都只是名称。若能放下名称之执，争论便止。
生老病死的观照：佛陀教导观照生、老、病、死。我们生而不知生，将死而不知死。反复观照，能了知其自然法则，从而减轻痛苦。

苦的根源

苦的真谛：生是苦，老是苦，病是苦，死是苦。了知苦的真谛，才能看清苦。
我见是根源：我们的骄慢、争论，都源于“我见”。若能了悟万物只是缘起缘灭的色蕴，没有一个实在的“我”，痛苦便会止息。

修行之道，不在于成为僧侣或在家人，而在于端正见解。见解若正，便能到达平静。

无住

修行的姿态要均衡，但这并非指身体姿势的均等，而是指心的觉知。无论行、住、坐、卧，都要了知一切心念皆是无常、苦、无我。

不为毁誉所动：当被赞美或被指责时，心不随之高低起伏。因为我们看到了这两者的危险性。持续觉知对好坏的执取，便是修行。
修行之道：持而不执：佛法教导“不执取”，这并非什么都不拿，而是持而不执。如同拿起手电筒，看清是手电筒，然后放下。我们因“欲”而修行，但这“欲”将导向波罗蜜。我们修行，然后放下；去做，然后放下。
无所求而修：世人做事皆为有所得，但佛陀教导为做而做，无所求。若为有所得而修，则会受苦。修行是为了放下。
空性：让心空，是于万物具备之中而空。如同手电筒，因有手电筒，故知其空。

不住

不住于家：世人住于“家”，但修行是离开家，去往无家之处。我们习惯了有所“住”，有所执，若无所执，便不知所措。
不住于有：涅槃是空性，无所住。如同屋顶与地板之间的空间，无处可站。人们害怕涅槃，因为那里空无一物。
佛陀仍在：佛陀即是法，即是真理。真理恒常存在。我们应亲近佛陀，即是亲近法。当了悟法，便见到佛。

修行的要点

勿放逸：修行中，哪怕是微小之事，也不应放逸。
活在当下：我们所造之业，就在一念之间。佛陀的弟子们修行虽久，但证悟只在一念之间。
精进不辍：别以为要出家长久才能修行。修行就在我们造业的当下。

不要认为雨安居结束就要还俗。一念恶生，可造杀业；一念善起，亦可证悟。修行就在当下这一念。

正见——清凉之地

佛法修行总是与我们的习气相违，真理总是与我们的欲望相悖。我们心中的黑暗，使我们无法看清实相。

不盲信：智者聆听一切，无论是喜欢或不喜欢的，但不盲目相信或不信。他只是聆听，然后思惟，以亲身验证其因果。
错误的追寻：我曾因不满同修而四处云游，以为更换环境能带来平静。但无论独处或群居，都不得安宁。原因在于邪见，在于执着于错误的法。

“疥癣”的譬喻

佛陀曾见一只患有疥癣的野狗，它站着痛苦，跑也痛苦，坐卧皆不安。它怪罪于站、坐、跑、卧，怪罪于树木、洞穴，却不知问题在于它自身的疥癣。

我们修行人亦如是。我们的不满，源于邪见。因感觉官根不调，我们将苦归咎于外在。无论住在哪，都不满足，因为我们心中仍有邪见。若能治愈“疥癣”，即端正见解，无论身在何处，都能安然。僧人真正的安住处，清凉之地，就是正见本身。

无常的实相

苦乐皆非实有：不快乐只是刹那的感受，来了又去，并无实体。快乐亦然。爱、恨、怨，皆是如此，生起即灭。它们不断地欺骗我们，让我们找不到确定性。
苦中无物：最终，除了苦的生、住、灭之外，别无他物。无明的我们，不断地抓取它，看不清它只是持续的变化。

中道之喻

河流之喻：修行如一根顺流而下的木头。若不沉、不腐、不搁浅于两岸，它终将流入大海。
两岸：一条岸是恨，另一条是爱；一条岸是乐，另一条是苦。
木头：即是心。
中道：心若不执着于苦乐、爱恨，便能到达涅槃之“海”。

佛陀的教法，即是了知乐、苦、爱、恨皆是自然法则。智者不追随、不助长、不执取。这便是舍离了“纵情欲乐”与“纵情苦行”的心，这便是正确的修行。

结语

真正的学习，不是外在书本的学习，而是内在的学习这眼、耳、鼻、舌、身、心。当感官接触外境时，发生了什么？是否仍有贪、嗔、痴？我们是否迷失于色、声、香、味、触、法之中？这才是内在的学习，它有终点。

理论与实践：若只学习而不修行，便无结果。如同养牛人，早出晚归，却从不喝牛奶。又如养鸡人，只收鸡粪，不捡鸡蛋。
身语意：佛陀教导我们，要通过身、语、意来舍弃恶行，培育善行。一切经典所教，都离不开这三者。烦恼在此生，也在此灭。
真言一句：说一句真话，胜过一生妄语。
汤勺之喻：学习而不修行的人，如同汤锅里的勺子，日日在锅中，却不知汤的滋味。若不修行，纵使学到死，也永远尝不到解脱的滋味。

第三部分：活出佛法

让心至善

如今，人们四处奔波，寻求福德，却很少有人寻求出离过错之道。他们如此热衷于积福，却不知该将福德置于何处。这就像试图去染一块未洗的脏布。

佛陀的教法其实很简单，只有三句话，但大多数人却忽略了它：

诸恶莫作（Sabba-pāpassa akaraṇaṃ）：断除一切身、语、意的不善行。这是诸佛教法，是佛教的核心。但这正是人们想要跳过的部分。就如同染布前必须先清洗，若布是脏的，染后只会更糟。
众善奉行（Kusalassūpasampadā）：让心充满德行与善巧。若心有德行，我们无需四处奔波求福，即使安坐家中，也能获得福德。
自净其意（Sacittapariyodapanaṃ）：当心清除了杂染，便无忧无恼……平静、仁慈、有德。当心光明并舍弃了恶，便时时安乐。宁静祥和的心，是人成就的真正缩影。

向内观照

反观自心：修行必须反观自心。佛陀教导在一切情境中都要保持正念与自觉。善恶、利害的根源，就在于我们的身、语、意。我们无需远求，只需审视自己的行为、言语和念头。
洗碗的譬喻：人们常常像那个愁眉苦脸洗碗的妇人，专注于清洁碗盘，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心是肮脏的。他们看得太远，忘记了自己。
自我欺骗：人们做坏事时，总要先环顾四周，看是否有人在看。他们说“没人看见”，却忘了自己也是一个“人”。如此忽略自己，便永远找不到法的珍贵价值。

何处是平静？

真正的平静不在于森林或寺院，而在于你自己的家。若有智慧，无论身处何地，你都会无忧无虑。整个世界本然如此。树木高矮不一，皆是其本然。是我们以无明之心，强加自己的意见于其上。

福德的真义

舍弃过错即是福德：佛教中的福德或功德，是舍弃那错误的东西。当我们舍弃了错误，我们便不再是错误的。没有了压力，便有了平静。平静的心是清净的心，不怀嗔念，是明晰的。
“不过如此！”：当不悦生起，当心变坏时，只需对自己说“不过如此！”（So!）。当你感觉好些，也说“不过如此！……它并非确定不变。” 当你爱某人，说“不过如此！” 当你感到愤怒，也说“不过如此！” 这“不过如此”意味着“它是无常的”。爱是无常的，恨是无常的，善是无常的，恶也是无常的。仅仅了知这一点，便是见到了法的核心，真正的法。

将福德或德行保存在你的心中，那是最好的存放之处。将善行植入心中，才是最好的方式。这样，无论你来此地，或安坐家中，都能找到善。

我们为何在此？

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堆败坏之物”。如同冰块，由水凝结而成，最终又化为水。我们的身体，从出生那天起，便在日日老化。我们生来就带着老、病、死。

身体的真相：身体由地、水、火、风四种元素构成。我们称之为“人”，并迷恋于此，赋予其男女、姓名等概念。但若深究，并无“人”在。我们只是暂时借住，如同寺院大殿里的鸽子和壁虎。
自身的陌生：人们害怕骨骸，却不知自己日夜与骨骸为伴。这显示出人们与自身是多么疏离。他们观察外物，却从不审视自己。
五种禅修主题：佛陀教导出家众观照发、毛、爪、齿、皮。我们应如实地观照，看清它们的无常、不净、无我。我们被身体的美丽所迷惑，忘记了内在的实相。

真正的皈依处

皈依自心：真正的皈依处是心，而非外在的居所或物质。人们美化房屋，却不美化自心。佛陀教导“自为自皈依”（Attā hi attano nātho）。
生之为何：我们为何而生？我们此生究竟得到了什么？人们从少至老，辛勤劳作，却不知最终能带走什么。他们如同在采摘莓果的路上流连忘 ઉ，不知不觉，夜幕已降临。
家庭的枷锁：独居太静，与人共住则有摩擦。孩子小时，父母盼其长大；长大后，负担却更重。家庭（household）一词，本身就意味着束缚（hold）与纷扰（hassle）。

修行在当下

趁年轻修行：我们应在尚有精力时修行。人们总说“等我老了再说”，却不知年老时精力衰退，更难修行。
苦中见法：老、病、死是我们的传承。年轻时强壮的腿，老来变得沉重。每一次起身，每一次疼痛，都是在提醒我们法的实相。
面对死亡：不要等到临终时才念“佛陀”（Buddho）。应该在年轻健康时就修习。当苦生起，人们不知如何应对，就这样活到老、病、死。

我们为何在此？我们为何而生？常常如此自问，你将变得有智慧。若不反思，你将保持无明。

我们真正的家

现在，请下定决心，恭敬地聆听佛法。

你必须学会满足于你依赖这身体多年的事实，应感到这已经足够了。如同你使用了很久的家用餐具，它们正在磨损，有些已破碎，剩下的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你的身体也是如此，从出生到现在，历经童年、青年，直至老年，不断变化。你必须接受这一点。

佛陀教导我们，要确保只有身体被囚禁，而心不随之入狱。当你的身体开始衰败，不要抗拒，但也不要让你的心随之沉沦。保持心的独立。通过了悟事物的实相，为心注入能量。

放下外物：如果你的房子被水淹或火烧，让它只关乎房子，不要让水淹没你的心，不要让火烧灼你的心。现在，是时候让心放下执着了。
一切只是经验：你见过的美色丑相，听过的妙音恶声，尝过的美味劣味，都只是经验而已，别无其他。

身心非我

观身不净：佛陀教导我们审视这个身体，从脚底到头顶。其中有何净物？有何恒常的实质？整个身体都在持续败坏。它不属于我们。
苦源于邪见：身体本身不导致痛苦，是错误的思想导致了痛苦。如同河水自然下流，你若妄想它倒流，只会自寻烦恼。身体的老化与死亡亦是自然，不要妄想它能永恒。
以“放下”为皈依：佛陀教导我们看清事物的本然，然后放下对它们的执着。将这份“放下”的感觉作为你的皈依处。
持续修行：即使疲惫，也要持续禅修。让心与呼吸同在，默念“佛陀”（Bud-dho）。越是疲惫，定力越要微细、专注，以应对可能生起的任何苦受。

回归真我

放下一切：放下对子女、亲人、财产的挂念。放下一切，只留下“知”。心会合一，安住于呼吸。
与佛相遇：当呼吸变得微细，乃至消失，只剩下那份觉醒的觉知时，这便是与佛相遇。这觉知即是“佛陀”——能知者、觉醒者、光明者。
真正的家：外在的物质之家，并非我们真正的家，它只是暂时的庇护所。我们真正的家是内在的平静。放下，直到心达到那不进、不退、亦不住的寂静。乐非你家，苦亦非你家。

死亡与再生

生即是死：我们一生下来，便已死亡。生与死是同一件事。如同树木，有根必有枝，有枝必有根。若必须哭泣，应在出生时哭，而非死亡时。若无生，便无死。
一切皆是法：你病痛的身体是“法”（色法），觉知这病痛的心亦是“法”（名法）。实相中并无“我”，只有法在不断地生灭。
最后的责任：你此刻唯一的责任，是收摄你的心，使其达到平静。其他一切，都留给他人。让照顾病患者的家人增长善德。病人应心怀感恩，耐心忍受苦痛。子女们，这是你们回报父母恩情的时刻。

四圣谛

我们修行佛法，是为了在当下、此生解决问题。有人说工作繁忙，没时间修行。我问他们：“你工作时不呼吸吗？” 他们哑口无言。若你视禅修如呼吸般重要，你总能找到时间。

你曾受过苦吗？你曾快乐过吗？实相就在这里，你修行的地方就在这里。 快乐的是心，受苦的也是心。这些事情在哪里生起，就在哪里息灭。

两种苦

寻常之苦：这是缘起法固有的苦，如站、坐、卧之苦。佛陀也经历这些，但他了知其自然本性，故不受其扰。
非常之苦：源于执取（upādāna）的苦。如同被注入毒药的针刺，它会致死。错误的见解，即不了知一切缘起法皆无常，是这类问题的另一种形式。

修行的要点

顺应自然：我们依赖于变化而活。一旦我们了知事物本然，便能放下它们。例如，生病住院时，不要只想“请别让我死，我要康复”，那是错误的思维，会导向苦。应想：“若康复则康复，若死则死。” 因为你终究无法控制缘起。
无我：佛陀教导“这不是我，这不属于我”。人们不喜欢听，因为他们执着于“我”的概念。这正是苦的根源。
一切皆是幻：愤怒时，它感觉好还是坏？若感觉坏，为何不扔掉它？从出生至今，心欺骗你动怒多少次了？无论是喜是悲，是爱是憎，都别上当，那全是幻象。
内在求法：想了知法，应向内观照身心。法不在书架上。快乐与痛苦，都生于我们的身心之内。
世俗谛的智慧：我们使用的名称，如你我的名字，都只是世俗谛。若深观，并无“人”在，只有地、水、火、风四元素。不了知此理，便会执取。
不确定性：美好的事物并非恒常。佛陀教导我们，看待美好的事物，就只是美好，不应执着。善良不是必然的，美丽也不是必然的。世上没有任何事是确定的。了知无常，便会放下，不再执着。

修行的目标

我们修行，是为了舍弃，而非为了获得任何东西。一位女士告诉我她很痛苦，想开悟。我说：“只要你还想开悟，你就永远不会开悟。什么都不要想。”

苦灭时，我们去哪里？我们修行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修行是为了舍弃，不是为了得到任何东西。

禅修

你们来此禅修，是因为你们的心不了知应了知之事。换言之，你们不了知事物的实相。

平衡之道：修行的平静，在于找到平衡点，既不过于紧绷，也不过于松懈。
训练心，而非身体：训练身体需用力，训练心则需使其平静，停止散乱的思绪。
禅修入门：
1. 专注呼吸：以呼吸为所缘，不必刻意控制，让其自然。
2. 觉知三点：吸气时觉知鼻端、胸腔、腹部；呼气时反之。此为初步稳固心。
3. 专注于一点：待心稳定后，只专注于鼻端或上唇处气息的进出。
4. 放下：让心放下一切，只剩下对呼吸的一念了知。心会逐渐平静，呼吸变得微细，身心轻安。
平静中的觉知：心的平静并非毫无活动，仍会有心识活动。初禅有寻、伺、喜、乐、一心五禅支。它们统一于宁静的基础上，不扰乱根本的平静。随着心愈加微细，会依次舍弃粗重的禅支，最终只剩下舍与一心。
定与慧：
1. 有些人定力强，能速入深定，但智慧不足，无法看清烦恼。
2. 有些人智慧强，定力不深，通过不断观照而见实相，获得平静。无论哪种方式，最终都需止观双运，舍弃邪见，只留正见。

修行的助缘

慈心与布施：心中应有慈心（mettā），即慷慨、仁慈、助人之心。通过布施，去除悭吝。即使布施时内心挣扎，也要逆着习气，强迫自己去做。如此，才能战胜自己。
持戒：持戒如同父母守护孩子，不仅是不伤害，更是帮助与鼓励。至少应持守五戒。
1. 不杀生，并对众生散播善意。
2. 不偷盗，尊重他人权利。
3. 不邪淫，了知节制。
4. 不妄语，诚实正直。
5. 不饮酒，保持清明。
反思快乐的过患：持戒清净，会带来喜悦。但人们往往耽溺于此，不再进步。必须反思这快乐的无常与过患。快乐消失，苦便生起。
生起厌离：看清了事物的无常与过患，心便会生起厌离，寻求出路。这厌离，是因看清了色、味、爱、恨的实相，不再欲求执着。

在世间与法共住

真正的修行，发生在心与所缘接触的那一刻。当人们说我们不喜欢的话时，嗔恨生起；说我们喜欢的话时，快乐生起。这便是修行之处。若我们终日追逐快乐、逃避痛苦，那么修到死也见不到法。

开放地聆听：当他人批评时，不要封闭自己，要敞开心扉聆听。或许其中有真实之处。智者会借此机会去除自己的过失。
以佛陀为师：佛陀曾问舍利弗是否相信他的教法，舍利弗答：“尚未相信。” 佛陀赞叹他有智慧，不轻易相信，而是先开放地聆听，再权衡其真实性。
烦恼即是平静之源：哪里有困惑，哪里就能生起平静。当困惑被了悟所穿透，留下的便是平静。
在家修行：认为在家人无法修行是错误的见解。若你了悟法的修行，无论身处何种职位，都能时时刻刻修行。问题不在于是否出家，而在于是否修行。
看见过患：人们之所以无法戒酒，是因为未见到其中的过患。若真切见到，无需他人劝说，自会戒除。如同渔夫误抓毒蛇，一旦看清其真面目，会立即丢弃。

真理不变

佛陀只揭示真理：佛陀的教法是永恒不变的真理。他并未创造真理，只是发现了它，并向世人宣说。真理一直都在，无论佛陀出世与否。
法不增不减：佛陀“封印”了他的教法，意即：如来所制定的，不应舍弃；如来未制定的，不应增添。因为这些教法源于无烦恼之心，无论世界如何变迁，它们都不会改变。
轮回之轮：我们若追随世间，便如同牛拉着车，车轮不断转动，留下一道道长长的轨迹。只要我们追随旧习，便永无止息。若停止追随，车便停下，轮回之轮亦然。

修行即是活在当下

世间之法，永无止息。科学知识，亦无尽头。唯有了悟空性，方能终结。我们应停止追逐，在当下修习。

“空经”长老

支持佛教有两种方式：财供养（āmisapūjā）与法供养（paṭipattipūjā）。法供养，即通过戒、定、慧的实践来支持佛教，是更为重要的方式。

空经长老的故事

有学无修：佛陀时代，有一位名叫图求·波西拉（Tuccho Pothila）的长老，他博学多闻，精通三藏，却不实修。佛陀每次见他，都称他为“空经长老”（Venerable Empty-Scripture）。
幡然醒悟：长老听后深思，终于了悟自己内心与凡夫无异，于是决心实修。
拜师求法：他放下身段，拜一位年轻的阿罗汉沙弥为师。沙弥让他穿着华贵的僧袍跳入泥沼，以考验其是否真正放下了骄慢。
蜥蜴的譬喻：沙弥教他，修行如捕捉白蚁丘中的蜥蜴。要堵住五个洞口，只留一个，然后静待蜥蜴从唯一的出口现身。这譬喻收摄五根，只观此心。

修行的核心

观心：修行是训练心，让“能知者”（Buddho）超越普通的心，了知心的一切活动。通过正念（sati）与明觉（sampajañña）持续观照，我们将看到念头的虚妄。
念头非我：念头是因缘和合的造作法（saṅkhata dhamma），而非无为法（asaṅkhata dhamma）。训练有素的心，不随念头造作，能洞察圣谛，超越外缘。
观身不净：观身，不能只用肉眼，那会令人生起贪爱。要用“心眼”，看到身体内部的不净与无常，才能断除执着。 *- 放下执着，即是解脱：断除对五蕴的执着，便是断除苦。当我们看清事物的真相，苦便如解开的螺丝，自然松脱。心的痴迷放下，便生起厌离，获得平静。

世间法的迷惑

世间八法：利、衰、毁、誉、称、讥、苦、乐，这些世间法吞噬着世俗众生。人们甚至为财、为权、为名而互相残杀。
不为所动：了悟佛法者，视这一切为无常的因缘。无论得到什么，心不增一分；无论别人如何称呼你，心不为所动。最终，我们都将一死，一切皆归于平等。

真正的佛教护持者，应在自身内培育戒法（sīla-dhamma）。外在的供养，只触及佛教的“边材”，而内在的实修，才是“心材”。

静静的流水

请专注地听，感觉自己独自一人坐在山林中。此刻，这里只有身与心。身是有形的，心是无形的，能觉知、能思考。

禅定的误区与真义

误区：人们以为禅定就是静坐不动，压制念头。但这如用石头压草，石头一移开，草又长出来。这只是暂时的平静，烦恼并未根除。
真义：真正的平静来自智慧。定（samādhi）与慧（paññā）如同一根木棍的两端，拿起一端，另一端也随之而起。它们本质为一。智慧是定的动态功能，定是慧的静态面向。

心的本质

心，没有形状，它只是感受的接收者。它喜欢一些境界，不喜欢另一些。它让我们经历苦乐、对错。我们无法看见它，但知道它的存在。

超越二元对立

好坏、长短、对错：这些都是二元对立的概念。人们总在其中追寻，却不了知那超越好坏之境。
刀的譬喻：刀有刃、背、柄三部分。拿起刀，三者俱在。同样，若你执取善，恶必随之；执取乐，苦必随之。
孩子的譬喻：你想只爱孩子，不体验恨，这是不可能的。执取爱，恨必随之而来。

修行之道

觉知：修行的起点是平静此心，觉知那“能知者”。
猴子的譬喻：未经训练的心，如猴子般躁动。若你了知猴子的本性，便不会为其所扰。同样，了知感受的本性——时而愉悦，时而烦恼——我们便能安住。
不确定性即是佛：感受是无常的，它们依赖于变化而存在。呼吸有入有出，便是变化。了知这“不确定性”，便是了知佛，了知法。见到无常，即见到恒常——那“必定如此，无法改变”的恒常。
破杯的譬喻：佛陀看待一个完好的杯子，如同它已经破碎。因为他了知，其破碎是必然的。当我们也如此了知，当杯子真的破碎时，便不会有问题。因为在它破碎前，我们已见到它的破碎。
因缘：一切法皆由因而生，亦由因而灭。若玻璃杯的破碎会带来苦，我们就应放下这个“因”。在它未碎前，就观照它“已碎”，这个因便止息了。因息，苦便不生。

持续的修行

水滴成流：修行必须持续不断。如同水壶滴水，初时滴滴答答，若持续倾倒，便成一股水流。正念亦然，持续的练习，能使其连贯不断。
对治烦恼：“这个太好吃了，我一定要拥有”——这不确定。“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告诉自己：“不确定！” 用“不确定”这把斧头，砍断一切念头。
静静的流水：若你的心平静，它将如“静静的流水”。你见过吗？你只见过流动的水和静止的水，却没见过“静静的流水”。当你修行时，心会达到这种境地：它流动，却又静止；它静止，却又流动。 宁静与智慧在此交融。

朝向无为

研究佛法，是为了彻底消灭苦。苦，源于我们不了知它。只有通过清晰的了知，苦才能消失。

世俗谛与胜义谛

心随境转：只要心中有渴爱，一切事物都会变成“心所缘”。我们执着于桌椅、财物，视之为“我的”，因此，当它们受损时，我们会痛苦。对一个被渴爱与无明所障蔽的心而言，万物皆是“心所缘”。
有为法与无为法：
- 有为法（saṅkhata dhamma）：是经由因缘造作而生之法。被无明影响的心，会对万物进行分别、造作，这就是“有为心”。
- 无为法（asaṅkhata dhamma）：是超越因缘造作之法。当心洞见五蕴的无常、苦、无我，不再执着于“我”与“我所”，心便超越了有为，成为“无为”。它不再被世间的苦乐所动。

心的奴役与解脱

渴爱的奴隶：未被训练的心是渴爱（taṇhā）的奴隶。渴爱下达命令，我们便遵从。人们为生计奔波，被责任束缚，深陷其中却不自知，这便是被渴爱奴役。
见法即解脱：佛陀教导要如实地看待事物的显现与因缘。了知这点，即是见法。见了法，心便能超越。

无常的真谛

无常即是恒常：一切有为法都是无常的，它们生起，然后灭去。但我们总想让它们恒常。
观照“已破”：佛陀看到一个完好的杯子，如同它已经破碎。因为他了知其必然破碎的本性。我们也应如此观照。
止息即是乐：“诸行之止息是真乐”（Tesaṁ vūpasamo sukho）。当我们了知有为法的实相，并平息它们，这便是最大的快乐。这才是真正的福德——平息了造作，平息了“有”，平息了“我”。

修行的要点

法在当下：佛法不在别处，就在此处。无论你到何处学习，法都在你的心中。心是执着者，心是思辨者，心也是超越者、放下者。
自为见证：智者为自证知。修行必须亲身体验。我云游四方，历尽艰辛，最终才发现，要找寻的一切，就在自己之内。
以戒为基：修行始于戒（sīla）。戒行清净，身语无染，心便安稳。心安则生定（samādhi），定能发慧（paññā）。
业在自心：勿信鬼神能为你造福。善恶之业，皆在自心。你所做的一切，你自己的心最清楚，如同阎王爷的账本，一一记录在案。
放下即超越：修行是为了超越苦。当执着息灭，“有”便息灭。当“有”息灭，便无生无死。心不为顺境所喜，不为逆境所悲。

第四部分：心的食粮

法的战斗

我们修行的战斗，是与贪、嗔、痴这些敌人作战。在佛教的道路上，我们以法为武器，用忍耐来战斗，抵抗我们无尽的情绪。

内心的战场：外在的战斗，人们用枪炮互相征服；而在法的修行中，我们不与他人争斗，而是征服自己的心，耐心忍受并抵抗所有的情绪。
放下怨恨：我们不应在心中怀有怨恨和敌意。嗔恨只能通过不怀怨、不记仇来克服。一个行为完成了，就结束了，无需用报复和敌意去延续它。
法的战斗：这颗心的战争，是最艰难的。我们出家，就是为了学习与贪、嗔、痴战斗的艺术，这是我们的首要责任。
佛陀只指路：佛陀教导我们舍恶修善。他如同把我们带到道路的起点，走不走，取决于我们自己。

和谐共住之道

放下我见：造成争论与冲突的，是我见和我慢（diṭṭhi-māna）。如果我们能谦卑自己，放下己见，即使人数众多，也能和谐共处，共同归向佛、法、僧。
千足虫的启示：千足虫有许多脚，看似会妨碍行走，但它有自己的秩序与节奏。我们的修行亦是如此。若我们依循圣僧伽的芳踪而行，即使来自不同背景，也能和谐地走在同一条道上。
持续的正念：佛陀教导我们要有持续的正念（sati）。有了正念，我们便能看见自己的心。眼见色、耳闻声……皆是法。 拥有持续正念的人，时时刻刻都在听闻佛陀的教法。
觉知即佛：正念是忆持，明觉（sampajañña）是自觉。这觉知，即是“佛陀”（Buddho）。有了正念与明觉，了悟便随之而来。

修行的态度

不随情绪：法的修行，不是跟着自己的情绪走。不论是懒惰还是精进，都应同样地修。
如同习字：修行如孩童习字，初时歪歪扭扭，但通过不断练习，字迹会越来越好。修行初期，心时而平静，时而纷乱，不要因此气馁。
精进不懈：要持续地努力。在僧团中，观察那些精进的僧人，他们的经行小径已磨损成一条深沟。这就是有精进力、有热忱的体现。

理解戒律

我们的修行不易。我们可能知道一些事，但还有许多是我们不知道的。例如，当听到教导说“知身，然后知身中之身”，或“知心，然后知心中之心”，如果我们没有亲身修习，会感到困惑。戒律（Vinaya） 也是如此。

戒律的微细：戒律中有些地方很微妙。例如，你不确定一位是男是女，却去触碰她，即使是无心，也构成犯戒。为何？因为禅修者必须具足正念，审慎行事。此处的过失在于缺乏正念或关心。
疏忽即是犯戒：又如，时间未到中午，但因天阴无日，你估计已过午而食。即便事后发现时间未到，仍是犯戒。因为你粗心大意，缺乏防护。
根本在于心：阿姜曼曾教导，戒律源于人心。若我们训练心，使其有惭（hiri）与愧（ottappa），我们自然会防护，会谨慎。我们会少欲知足。如此，正念会增强。
疑则不行：若对某事有疑，便不要说，不要做。这是关键。并非要我们记住每一条戒律，而是要懂得如何训练自己的心。

亲身实践的重要性

书本与实相：书本中的“惭愧”是一回事，我们心中的惭愧是另一回事。单靠听闻戒律，无法真正理解。必须去审视、深入地实践。
-以阿姜查自身为例：
1. 舍财：我曾决心舍弃金钱。当我把钱包交给一位大（Mahā）时，他最初不愿接受。从那天起，我不再使用或持有金钱。我视其为毒药。当你清楚地看到某事的危害，放下便不难。
2. 食物：对于供养的食物，若有怀疑，我便不接受。哪怕是美味佳肴。例如，托钵得到生的腌鱼，我宁可只吃白饭，也不会犯戒。
见解不同，难以共住：不持戒、不禅修的人，与修行者无法共住。我过去教导他人，自己却不修行，这是非常糟糕的。我的修行与我的知识，有天壤之别。

真修实行

勿轻易教人：那些修行不多就去教导他人的人，尚不成熟，不了悟。不久便会放弃，只会带来麻烦。
-见自己：真正的修行，是看自己，而非看别人。
小戒如大戒：当我开始修行时，即便是突吉罗（dukkata）的小罪，也看得如波罗夷（pārājika）的大罪一般重要。忏悔，若无决心改变，只是形式。
究竟的清净：在胜义谛中，若我们见到自心清净，无丝毫疑惑，罪业便当下脱落。

戒律，是守护我们免于犯错的围栏，我们必须严谨对待。

保持水准

今天，我们如同往年一样，在法义考试后集会。此时，你们都应该反思履行寺院各项职责的重要性。这些职责使我们凝聚成一个整体，和谐共住。

学习与实践：佛教之所以能延续至今，是因为学习与实践并行。若只以放逸之心学习经典，懈怠便会滋生。
学习的副作用：我曾观察到，当僧侣们专注于法义考试时，他们的禅修实践往往会退步。他们沉迷于书本，忘记了自己，少了经行与坐禅，多了社交与闲聊。这并非学习本身之过，而是因为某些人缺乏智慧与防护。
重归实践：因此，每年考完试，我都会要求所有僧人重新投入实践。将那些与修行不直接相关的经典收起来。回到规律的作息，如早晚课诵。这能抵抗懒惰与厌烦，策励精进。

修行的标准

精进不懈：一个有热忱的人，从不错过经行与坐禅，从不放松防护与摄心。
住于师下：你们有机会在此修行，是因为有老师的护佑。你们应全身心投入实践。
内在修行：佛教的修行是心的修行。一位修行已久的老师，外在看似放松，但他守护着他的心。你们不应模仿他的外在行为，因为你们的境界不同。要效法，但不要模仿。
自我策励：不要依赖他人，要警惕自己身语意中生起的过失。见到过失，就要守护自己。“你必须策励自己”，不要等着别人来做。

比丘的真义

寻求者：比丘（Bhikkhu）的一个定义是“乞食者”。
见轮回之危者：更深的定义是“见到轮回之危险者”。所谓轮回，即世间的苦。快乐也是轮回。佛陀教导不执着于它们。若不见轮回之危，快乐时便会执着于快乐，忘记了苦。
觉知者：见到轮回之危的人，活在轮回中，却又不属于它。他了知世俗，也了知超越。他的行为充满了智慧。

传承与责任

师在与师亡：老师在世时，弟子们往往依赖而放逸。老师一旦过世，僧团便易分裂。如同佛陀时代，当他入灭后，未证悟的比丘悲痛欲绝，而已证悟者则平静反思，而像须跋陀（Subhadda）那样的比丘，却因不再受戒律约束而感到高兴。
榜样与传承：巴蓬寺是所有分院的“父母”与典范。这里的僧人，尤其应努力作为榜样，精勤于修行，以引导所有分院。
不放逸：“放逸是死路”。切勿放逸。常自问：“我何时会死？” 如此思惟，心将时刻警觉，正念将自然现前，智慧将明晰。

正确的修行，稳定的修行

寺院本身很宁静，但若我们的心不平静，这宁静便毫无意义。所有地方都是宁静的，所谓的干扰，源于我们的心。

修行的困难：修行之所以困难，是因为欲（taṇhā）。没有欲，你不会修行；但带着欲去修行，你又见不到法。前进与后退，都充满着欲。
心的譬喻：我们的心，如同一棵树，它是一种自然状态。我们需要把它锯成木板，才能使用。心也需要被训练，让它了知它是一种自然状态，并加以提升，使之合乎我们的需要，即成为法。
椰子的譬喻：佛陀教导“无欲而行”。但这如同你买椰子，虽然不吃壳，但也不能马上扔掉，因为时候未到。修行也是如此，世俗谛与胜义谛是并存的。

修行的中道

勿走极端：修行中，我们时而过于激进，时而过于懈怠，难以找到平衡点。
佛陀的譬喻：佛陀曾立誓不成正觉，不起此座。我们模仿他，却未考虑自己的“车”太小，无法一次承载。这是因为我们太极端。
稳定的修行：正确的修行是稳定的。不管你喜不喜欢，都要修。这才是佛陀的教导。
平衡四威仪：行、住、坐、卧，四威仪要均衡。这并非指时间上的均等，而是指心。无论何种威仪，都要有持续的正念。了知一切心念都是无常、苦、无我。
乐是缓道，苦是紧道：快乐是“欲乐”的极端，痛苦是“苦行”的极端。了知这两端，心便能拉回中道，不偏不倚。

修行的心态

猴子的譬喻：未经训练的心如猴子般躁动。若你了知猴子的本性，便不为其所扰。同样，了知感受的本性，便能安住于其中。
病中修行：有人说：“我病了一整年，无法修行。” 这想法错了。病痛与死亡临近时，恰恰是修行的好时机。快乐时，人易放逸；痛苦时，人亦迷失。
善待自己：修行，要懂得善待自己。有时需要赞美，有时需要批评，如同教育孩子。
“不确定”的智慧：我们修行的重要法门是，无论何事生起，喜欢或不喜欢，对或错，都斩钉截铁地告诉自己：“这不确定。” 以此一把利斧，能斩断一切。
戒定慧一体：戒、定、慧三者同时生起，如同一颗芒果，从小到大，从青到熟，始终是那颗芒果。
读自己的心：最好的修行，是关上书本，只读你自己的心。

正定——动态中的不动

佛陀的教导，是指引我们摆脱自负的善巧方便。听闻教法后，我们必须进一步教导自己、亲身实践。法，是在实践中生起的。

智者不轻信：佛陀曾问舍利弗是否相信他的教法，舍利弗答：“尚未相信。” 佛陀赞叹他：“善哉，舍利弗。智者不轻易相信，应先思量，再作定夺。”
放下我见：修行前，我们必须改变自己的观点。我们必须修习正行、善行。
佛于心中觉悟：佛陀曾修苦行，后了悟修行非关身体，而在于心。诸佛皆于心中觉悟。

定的次第

修行中，我们以寻（vitakka）将心“提起”，安住于所缘；然后以伺（vicāra）在所缘上思惟。

寻与伺：初修时，心易散乱。我们可能会想：“我的心为何游荡？” 这便是带着执着在修行。若我们了知这只是心的本性，便能放下。寻与伺如此交替运作，伺会变得越来越微细。
喜、乐、一心：当思惟的所缘正确时，会生起喜（pīti），继而有乐（sukha）与一心（ekaggatā）。寻、伺、喜、乐、一心，这五禅支，会合于一处。
舍禅支：随着心愈加微细，它会自动舍弃较粗的禅支。先舍寻、伺，再舍喜，再舍乐，最终只剩下舍与一心。这是禅定的极致。
以“放下”来修：修行的关键，是在动态中保持放下，在放下中保持动态。了知心的本性，便能放下，如任水流淌。

无常的智慧

厌离：当我们以智慧看清一切色法与名法时，便会见到轮回的轨迹。我们会见到心、身、苦、乐、爱、憎的无常。见此，心生厌离；厌离于身心，厌离于生灭无常之法。
-法无处不在：当心生起厌离，它会寻求出路。无论我们去到何处，都会见到无常、苦、无我。一切树木皆为一体，一切众生皆为一体。
放下我慢：佛法中，认为自己比人强、与人等、比人劣，皆是错误的。因为并无“我们”存在。我们必须根除我慢。

结论

不放逸：修道者不应放逸。即便你是对的，也不要放逸；若是错的，更不应放逸。万事皆不确定。
修行在心：心的修行，取决于每个人。老师只能解释训练心的方法，因为心在每个人之内。

雨安居已过半。通常人们的修行会在这时松懈下来。他们从头到尾都不能保持一致。这说明他们的修行尚未成熟。

欲望的洪流

欲流（Kāmogha）……沉溺于色、声、香、味、触。我们之所以沉溺，是因为只向外观，不向内看。人们只看别人，却不见自己。

眼见心动：看见一个美丽的女人，你的心作何感想？眼只一瞥，心已想尽一切。为何如此之快？因为你已沉溺于“水”中，被感官奴役。
自证之道：佛陀将超越苦的修行留给我们自己。涅槃为何？佛陀为何不详述？因为这必须亲身修行才能了知。他人的智慧，无法斩断你的疑惑。

修行的误区与正途

听法与证法：仅靠听法，无法清除所有疑惑。疑，非由听闻或思考能断，必须先净化内心。
开悟的契机：佛陀时代，有人闻法即悟，因其心已高度发展，如同充满气的足球，只需一针刺破，便豁然开朗。这“针”，即是法的催化剂。
有流（Bhavogha）：即“生有之境”。我们执着于“我所拥有的”，便会“出生”于其中。例如，你若执着于你的果园，当一棵树被砍，便如同砍在你身上，你随之“死亡”并“出生”于愤怒中。
轮回之轮（Vaṭṭa）：执着于“有”，便有“生”。只要我们不能放下，便会困于轮回之轮。
母腹之苦：你还想回到母腹中去吗？那有多不舒服？在小茅棚里待一天，关上门窗，便已窒息。何况在母腹中待九、十个月？人们不见其苦，反而还想再回去。

欲望的本质

欲望难断：感官欲望，难以舍弃。我们必须运用善巧方便。
牙缝中肉的比喻：感官之乐，如同卡在牙缝里的肉。剔出时感到片刻舒爽，但再见美食，又忍不住再吃，于是又卡住。感官之乐不过如此。
红蚁巢的比喻：感官之乐，又如红蚁巢。人去捅它，被蚂蚁爬满全身，咬得眼耳皆痛，却仍不见其苦。
狗群的譬喻：发情期的狗群，互相撕咬，甚至致残，却仍追逐不休。它们若能言，恐怕会引吭高歌，以为乐在其中。它们不知是什么驱使它们，只是盲目地随顺本能。

修行的关键T

亲近善知识：与多话之人交往，你也会变得多话。应亲近有德行、能激励你修行的人。
闻法态度：真正的法行者，闻法后会感到鼓舞、提升。而有些人，一听法就昏昏欲睡。
下定决心：现在你已出家，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仔细看，看清你将选择哪条路。你正站在世间法与出世间法的十字路口。解脱与否，就在此一举。

在深夜里……

看看你的恐惧…… 有一天，夜幕将临时，我别无选择……如果我试图与自己理论，我永远不会去，所以我抓起一个侍者就走了。

面对恐惧

初入坟场：我从未在坟场过夜。一到那里，感觉难以言喻。我想让侍者靠近，却又强迫他远离，因为我不想依赖他。“若要怕，就让它今夜怕死吧。”
尸体的考验：村民抬来一具尸体，就埋在我旁边。我吓得魂不附体，却只能独自面对。夜幕降临，我躲进蚊帐，感觉像被七层墙包围。只有我的钵陪伴着我。我整夜静坐，不敢合眼。
死里逃生：天亮时，我感到“哦！我活下来了！” 那份喜悦，让我只想拥有白天，没有黑夜。

恐惧的顶峰与转化

第二次考验：第二天，又有人来火化尸体，就在我面前。夜晚，火光闪烁，尸臭弥漫。我背对火焰，恐惧达到了极点。
脚步声：约十点，我听到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像水牛，又像人。它绕到我面前，又走向侍者的方向，然后消失。半小时后，脚步声再次回来，直冲我而来，停在我面前。我感到它挥舞着烧焦的手在我眼前晃动。
恐惧的溢出：那一刻，佛、法、僧都消失了，只剩下满溢的恐惧。我问自己：“我怕什么？”“怕死。”“死在哪里？”“死在我之内。”“若死在你之内，你又能跑到哪里去？”
恐惧的消失：这个念头一生起，恐惧瞬间消失，代之以无畏。我的心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痛苦的洗礼与觉悟

雨中静坐：征服恐惧后，大雨倾盆而下。我全身湿透，却不再害怕。我哭了，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悲哀。但随即想到：“这眼泪不是好东西，让它流尽吧。”
亲证的智慧：我静坐聆听，内心生起种种无法言喻的了知。我想到佛陀的话：“智者自证知。” 这种体验，唯有亲身经历才能了知。这使我的信心日益坚定。
血尿的启示：天亮时，我发现尿中带血，心中一惊。但一个声音立刻告诉我：“那又如何？若是撕裂，就让它撕裂。我坐在这里，并未做恶。若要死，我已准备好。”

修行的要诀

以生命为赌注：修行需要你赌上性命。
对治烦恼：困倦时，不睡；饥饿时，不食。若烦恼知道它们得不到满足，便会害怕，不敢再来打扰。
敢于实践：人们不相信修行，不敢真正去做。你必须敢于实践，敢于面对。若没去过坟场，就训练自己去。
持续不断：修行应日夜不辍。我过去夜里会交替坐禅与经行两三次，乐此不疲。
以苦为师：若你不认识自己的苦，便不了解苦圣谛。要了知苦，必须先与它相遇。逃避苦，只会带着苦到处跑。

根尘接触——智慧之源

我们出家，是为了寻求平静。但什么是真正的平静？它不在远方，就在我们内心，但我们常常忽略。

平静的误区

逃避非平静：人们以为，到没有色、声、香、味的地方，就能找到平静。但这如同一个感官尽失的人，那样能生起智慧吗？
耳塞的教训：我曾用蜂蜡塞耳，以为能隔绝声音，获得平静。但念头与烦恼，并非生于耳，而是生于心。这才是寻求平静之处。
屋顶的譬喻：有位弟子， kuti（茅棚）的屋顶被风吹掉一半，他却不理会，认为那是外在的事。雨来则避雨，日晒则躲日。我告诉他：“放下，并非如此。这等于逃避责任，是愚人的行为。”

根尘是智慧之门

因缘：一切法由因缘而生。眼、耳、鼻、舌、身、心是因，若无它们，智慧如何生起？我们该观照什么？
防护：佛陀教导要防护六根。这并非指不见、不闻，而是要如实了知。若不如实了知，便会爱憎。智慧，就在根尘接触之处生起。
不逃避：修行人若不了解这点，一遇境界便逃避。但逃避无法超越，日后同样的问题还会再现。
经验是智慧之源：智慧源于接触，源于面对与处理问题，而非逃避。我们非以身逃，而是以心“逃”，即是用智慧。

苦是圣谛

苦即第一圣谛：我们应视苦为善法。逃避苦，即是不了知苦。若想了知苦，必须审视当下的处境。
问题所在之处，即是解决之处：佛陀教导，问题在哪里生起，就在哪里解决。苦在哪里，无苦也将在那里生起。
脚底的刺：如同脚底扎了刺，时痛时不痛。若不拔除，痛苦会一再发生。修行也是如此，哪里痛，哪里有摩擦，就要去观照。
持续的精进：一旦下定决心拔刺，就要坚持不懈。同样，当苦在心中生起，我们也要有不动摇的决心，去根除烦恼。

心的实相

无常：心与所缘，皆无恒常实体，只有生灭。看清此理，心便厌离，不再执着。
铁球的譬喻：苦，如一个刚从火炉中取出的铁球，通体炽热，无处可触。
法是自证：佛法是个人亲证的。老师只能指引50%，其余要靠自己实践。

因此，无论善恶，都应视为修行的所缘。要知道它们，以便了知实相。

“不确定！”——圣者的标准

曾有一位西方僧人，初来时对泰国僧侣还俗感到不解和惋惜。他认为出家是唯一正确的选择，充满信心。但随着时间流逝，他自己也感到了厌倦，最终还俗。

不确定的智慧

内在的标准：训练心，不易找到一个外在标准。我们必须在内在发展出一个“见证者”。
五力：佛陀教导五力——信、进、念、定、慧。这些是我们实践的标尺，但必须源于正见。
正见：正见是了知一切皆不确定。因此，佛陀与圣者们“持而不执”。
超越比较：认为自己比人强、与人等、或比人劣，皆是邪见。正见是斩断这一切。当遭遇顺逆境界，心是否动摇？以此来衡量自己。
放下：当智慧生起，了知一切只是生灭，便能放下。没有了“我”，便没有了执取，没有了“有”，也就没有了将来的“生”。

“不确定”是究竟的法

佛陀即在此：我修行的核心，便是“不确定”（aniccaṁ）。这是佛陀，是法。若心想确定某事，便告诉它：“不确定！”
圣者之言：无论你遇见须陀洹、斯陀含、阿那含，还是阿罗汉，他们都会告诉你同一件事：“一切都不确定，不要执着于任何事。”
不进、不退、亦不住：修行最终会达到一个境地：前进不是，后退不是，停止也不是。一切都已“完成”。这就是“漏尽者”的状态。
耐心与忍耐：修行最重要的，是耐心与忍耐（khanti）。不要丢弃“不确定”这个佛。
法的自证：法，如同无法言传的甜果之味，必须亲尝。佛陀教导，一切有为法皆无常，但人们听而不闻。了知无常，爱、恨、执着便会消退。

总结

修行之道，不在于追寻神秘，而在于回归一个简单却深刻的真理：一切皆不确定。这是佛陀的教言，是解脱的关键。不执着于善，不执着于恶，不执着于任何见解，只是安住于这份对“不确定性”的了知中。

超越

佛陀的五位苦行同伴，因见他恢复正常饮食而离去，认为他已堕落于欲乐。这是因为他们的见解仍停留在“以世俗为真”和“以自我为真”的层面。

两种错误：
1. 以世俗为真：为求名闻利养而修行。
2. 以自我为真：只信自己的修行方式，不加审察。
佛陀的了悟：佛陀洞察到，这类修行充满了骄慢与世俗，并无法。他了悟到，修行非关身体，而在于心。即使饿至形销骨立，烦恼亦不尽。

心的超越

身心非我：一切身心现象，皆是无常、苦、无我。它们只是自然缘起，非“我”或“我所”。我们只是身体的“过客”，如同房客。
错误知见：我们之所以痛苦，是因为错误的知见，即认为身心是“我”，并妄图控制它。如同想让河水倒流，只会自寻烦恼。
唱诵的误用：人们念诵“色无常，受无常……”，却非为了放下，而是为了祛病、延寿，这是在增长迷惑。
表象与超越：
- 表象（世俗谛）：我们的“自我”，只是一个表象。
- 超越（胜义谛）：必须剥离表象，才能见到核心，即是超越。如同稻谷，必须去除谷壳，才能得米。
狗睡米堆：不知修行的人，如狗睡于米堆之上，腹中饥饿，却不知身下即是食物。我们虽学习佛法，若不修行，便如是。

苦的根源与解脱

苦的根源：痛苦的根源，在于有“我”。只要有“我”，周围的一切便成为“我的”，烦恼随之而生。
因缘：一切苦乐，皆由因而生。了知因，苦便不生。
持而不执：佛陀教导“放下”，或“持而不执”。如同拿起东西，看清后便放下。若持而不放，便会沉重。
修行之路：修行是为超越苦。当执着尽，有便尽；有尽，则无生死。
中道：勿堕入纵情欲乐与自我折磨二边。心不为苦乐所动。

佛陀的教法，是为帮助我们在此生此世超越痛苦。了知表象，了知超越，你就能做到。

第五部分：通往和平之路

通往和平之路

我们出家为僧，是为了修习佛法，以期获得内心的平静。真正的平静，佛陀说，并不遥远，它就在我们内心，但我们往往忽略了它。

心的本质与训练

心的本性：心，在自然状态下，是纯净、清明、光耀的。它既没有爱恨，也不责怪他人。它独立、安详，没有苦乐之分。
烦恼的来源：之所以有苦乐、好恶，是因为心被外在的所缘（ārammaṇa）所动摇。当心被所缘所染，它便失去了原始的纯净状态。
修行的目的：修行，就是向内探寻，直至回归原始心。原始心即是纯净心，是不执着的心。它不随顺好恶的所缘，而是在一种持续的了知与觉醒中。

戒、定、慧之道

戒、定、慧是导向内心平静、熄灭烦恼的道路。

戒（sīla）：是修行的开端。它意味着守护身、语、意，避免不善的行为。当身语的行为得到守护，心便不会懊悔，从而获得平静。
定（samādhi）：是在持戒的基础上，心变得稳固、不动摇的状态。
慧（paññā）：是在定的基础上，了知善与不善，对与错，并能辨别心中生起的各种所缘。

戒、定、慧三者相辅相成，如同一个圆环。戒清净，则定坚固；定坚固，则慧明利。它们从同一个地方生起，最终也融为一体。

从粗到细的修行

初阶修行：修行之初，我们会变得对自他过失非常敏感，甚至执着于善法，担心禅定受损。这是修行的一个阶段，虽粗糙，却是必要的。
中阶修行：随着修行深入，正念变得更专注，心更少犯大错。当疑虑生起，我们不断向内探寻，定力也随之增强。
高阶修行：最终，我们能清晰地照见心与心所，甚至能体验到色法（物质）如无色法（非物质）。

超越二元对立

两种平静：
1. 由定而生的平静：这种平静依赖于远离所缘，是暂时的。一旦接触外境，心便会动摇。
2. 由慧而生的平静：这种平静不畏惧任何所缘。心一接触外境，便能立刻了知并放下。这是真正的平静。
超越凡俗之心：当修行达到一定阶段，会体验到一种名为“种姓心”（gotrabhū citta）的状态，即凡夫心突破至圣者心的临界点。此时，人了知了解脱之道，虽未能完全超越，但信心已定。
中道：正确的修行，是走在中道上。即是追踪心中生起的苦乐，但同时与它们保持距离。当心执着于苦或乐时，了知那不是正道，并努力去除那份执着。

最终，修行是为了放下一切，甚至放下平静与智慧本身。当心回归其原始的纯净状态，便无所谓修行，也无所谓不修行。一切都只是如其本然。

晚间禅坐

你们修行禅定，是否已对修行有了确信？如今禅修老师众多，方法各异，恐怕会令你们心生疑惑。实际上，佛陀的教法，并无更高或更深之物，若能清晰了悟，内心便能获得坚定不移的平静。

禅定的要点：

八正道合一：八正道最终归于戒、定、慧。坐禅时，你便是在直接创造“道”生起的因。
专注一心：坐禅时，闭上眼，是为了向内观察心。将觉知安住于呼吸，观想自己独坐，无他物干扰。放下外在世界，只剩呼吸的了知。
自然呼吸：让呼吸自然进行，不加控制。若心散乱，做几次深呼吸，再重新安住。
由粗入细：当心平静，呼吸会由粗变细。身心轻安，觉知转向内在。戒、定、慧在此合一，心达“一心”，即是定（samādhi）。
息灭与觉知：呼吸可能变得微细，甚至感觉不到，只剩纯然的觉知。此时，以“无息”这个觉知为新的所缘。不必惊慌，这是修行的自然过程。
出定与持续：真正的定，能随意出入。出定后，心仍保持数日的清凉平静。这才是禅修的果实。

修行的持续性：

行住坐卧皆是修行：禅修并非仅限于坐姿。出定后，仍需保持正念与觉知。行、住、坐、卧，皆是修行。
水滴成流：若修行不持续，如水滴断续。若正念相续，则如水滴汇成溪流，无有间断。
勿做“禅修游客”：参加几天禅修营，之后又回到放纵的生活，如此修行，难有实益。如同种树，三天两头移栽，树必死无疑。
观照生活：在日常生活中，观照一切事物。见落叶，思惟无常；与人交往，觉察自心。将修行融入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戒定慧一体：

戒、定、慧三者相辅相成。戒清净，则定坚固；定坚固，则慧明利。它们如同一棵椰树，从地下的粗糙元素中汲取养分，最终结出清甜的果实。修行也是如此，从粗糙的起点，通过不断地训练与净化，最终达到微细的境界。

与阿姜查的问答

问：当心中生起贪、嗔、痴等烦恼，虽然我们知道它不对，却无法阻止，此时的觉知是否会反而增强执着？

答：这就是修行的要点。你必须在那一刻持续地了知它们。当烦恼生起，你感到厌恶，却又无力抗拒，这说明你的觉知还不够快、不够强。此时，不要放弃，要重新调整自己，持续观照。

观其无常：对自己说：“这是不确定的，是会变化的。” 反复观照它的无常、苦、无我。
失去价值：当你持续这样做，烦恼会逐渐失去它的重要性，你的执着也会随之减弱。
道心成熟：当修行成熟，觉知会自动生起，迅速地对治烦恼。如同海浪拍岸，终将消散。
当下解决：不要到别处去寻找解决办法。烦恼在哪里生起，就在哪里治愈它。

问：是否必须先有禅定，才能修观？

答：从实践的角度看，智慧（paññā）在先。若一开始就有智慧，你便能了知对错、动静。但按常规教法，是戒、定、慧。

戒定慧一体：实际上，三者是同时发展的。无戒则心难安，心不安则定不生，无定则慧不明。
两种定：
1. 安止定（appanā samādhi）：心深入宁静，此时无知解。
2. 近行定（upacāra samādhi）：心从深定中退出，到达此层次，便能生起知解，如同两人对谈佛法。
行蕴与智慧：在近行定中，心的活动是“行蕴”（saṅkhārā），若不了知，会误以为是智慧。必须了知其无常，不执着于它所编造的任何故事。
智慧的生起：反复出入禅定，智慧便会于此生起。它能解答一切疑惑，一切外境皆成智慧生起的因。

问：我坐禅时，身体消失了，这是什么境界？

答：这是心在禅定中合一的特征。继续修行。无论你感觉到身体存在与否，都让它处于你的觉知范围之内。

随其自然：不要刻意去重复或添加任何东西。当这种了知出现，意味着心是平静的，你就观察这种平静的状态。
出入禅定：心会自然地在深定（安止定）与浅定（近行定）之间转换。在浅定中，正好可以用来观照、生起智慧。
不执着于境界：无论出现什么境界，都只是心的状态，无须执着。持续观察，直到心退出，然后用智慧去审视和探究。

修行就是如此，在生灭中观察，在动静中了知，最终放下一切执着。

第六部分：洞见的清晰

洞见的清晰

默念“佛陀”（Buddho），直到它深入你的意识核心。“佛陀”代表佛的觉悟与智慧，它将引领你了悟自心的实相。

心的训练

觉醒的心：心的自然状态是未觉醒的。当“佛陀”的觉知生起，如同在暗室中点亮灯光，心便被唤醒，变得光明。
如同教子：训练心，如教导孩童。有时需赞美，有时需批评，但不可过度。强迫，只会适得其反。
克服疑：修行的关键是克服疑。观照我见（sakkāya-diṭṭhi）、戒禁取（sīlabbata-parāmāsa）和疑（vicikicchā），是圣者之道。

观身

身至念：出家之初，导师即教导观照发、毛、爪、齿、皮。这是为了破除“我见”，即认为色身为“我”的错觉。
身只是身：通过持续观照，你会洞见，身体只是身体，非人、非我、非他。这种洞见能根除对身体的执着，同时破除疑与戒禁取。

禅定的层次

剎那定（khaṇika samādhi）：心短暂地统一，然后退出。
近行定（upacāra samādhi）：心在一定范围内活动，但不出离善法。如同在自家屋内走动，不出门外。
安止定（appanā samādhi）：心达到最微细、最善巧的境界。外在的声色无法干扰。在此定中，可能出现清晰的相（nimitta），如身体不净的影像。

从定生慧

不净观：在深定中，不净的影像会自动浮现，比想象中更清晰，能引生强烈的厌离（nibbidā）。
厌离的本质：这种厌离，非源于世俗的恐惧或憎恶，而是源于见到实相后的自然放下。它导致离执、转身、与出离。
身心分离：当定与慧坚固，即使身患重病，心也能与身体清晰地分离。心是心，身是身。
油与水：此时，你虽活在世间，心却与世间分离，如瓶中的油与水，同处一瓶，却不相融。你活在世间，却又超越它。

放下的智慧

“不过如此”：觉悟之后，感官依旧运作，但心不再为其所动。它看待一切外缘，只是“不过如此”，然后放下。
过去、现在、未来：修行成熟者，超越了对过去的追悔和对未来的担忧。他了知，现在是过去的果，也是未来的因。过去、现在、未来，皆系于当下这一念。
放下是结果：真正的洞见，其结果必然是放下。若仍有执取，则非真洞见。

修行的持续

四威仪中的修行：不要以为只有闭眼静坐才是修行。行、住、坐、卧，皆需保持正念。
不眠的觉知：修行精进者，能达到身睡而心醒的境界。心日夜保持觉醒，无有昏沉。
** heedlessness is the way to death: The Buddha’s last teaching was an exhortation not to get caught in heedlessness. **放逸是死路：佛陀最后的教言，是劝诫我们不要陷入放逸。请将此铭记于心。

路上的苦

佛陀时代，有一位僧人，为求正道，四处寻访名师。他先后拜访了阿姜甲、阿姜乙、阿姜丙，每学一种法门，便独自修行，然后将之与之前的教法及自身见解相比较。然而，他比得越多，疑得越深，心也越发焦躁不安，最终心力交瘁。

佛陀的教导

后来，他去见佛陀。佛陀告诉他：

向内求法：真正的了悟，无法仅通过听闻他人教导而得。老师只能解释疑如何生起，以及如何观照它。你必须亲身实践，才能获得自己的洞见。
当下即是：修行之处，就在于你的身心。色、受、想、行、识，即是你的老师。
放下过去与未来：
- 放下过去：过去所为，无论善恶，都已结束。
- 放下未来：未来之事，尚未发生，不必揣测。
- 安住当下：将正念与洞见专注于当下这一刻。过去与未来，皆汇于此。现在是过去的果，未来的因。
如实了知：了知当下生灭的诸行法，了知它们的无常、苦、无我。如此，便不会再为过去未来而烦恼。

那位行者听从佛陀的教导，放下过去未来，只观当下。不久，他亲见了法，疑惑顿消。

两种平静

依赖外境的平静：在安静处，远离声色，心可以获得平静。但这种平静，烦恼只是被压制，如同石头压草，一旦外境变化，烦恼便会再生。
源于智慧的平静：这种平静，不依赖于外境。了知一切外缘的无常本性，心便能如如不动。如已预知一个杯子“已碎”，当它真的破碎时，便不会生苦。

修行即是生活

修行无处不在：修行并非只在特定的地方，而是在生活的每一个角落。眼见色、耳闻声……皆是修行之处。
-见苦才能离苦：不要逃避苦。苦，是第一圣谛。逃避它，你永远无法了知它。苦在哪里生起，无苦也将在那里生起。
持续的精进：如同脚底扎了刺，必须有持续不断的决心，才能将其拔除。同样，当苦在心中生起，必须有不动摇的决心，才能根除烦恼。

最终，修行是为了让我们能安住于世间，却又不为世间所困。苦乐皆是无常，看清此理，便无所执。

第七部分：不动摇的平静

不动摇的平静

我们学习佛法的全部原因，是为了寻求一条超越痛苦、达到平静与快乐的道路。

心的本质

心的常态：当心静止时，它处于其自然的、正常的状态。
心的活动：心一旦活动，便成为行（saṅkhāra）。当心被某物吸引或排斥时，它就成了有为法。若我们的觉知跟不上这些心理的增生，心就会追逐它们，并被它们所制约。
缘起法：如经典所说，无明缘行，行缘识…… 这是一个准确的描述，但当它在现实中发生时，学者们往往跟不上。这就像从树上摔下来，我们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树枝，只知道重重地摔在地上，很痛。
心的欺骗：心被所缘所欺，进入好或坏的情绪中，却不知其所以然。痛苦从何而来？它并非来自书本上的理论。

理论与实相

理论的局限：理论与实相之间，总有差距。所以佛陀教导要亲自培育清晰的了知。
无我：当“能知者”如实了知时，便会认识到心及其心所都不是我们的。最终，所有这些现象都应被舍弃。
止观一体：禅修如同一根木棍。止（samatha）是一端，观（vipassanā）是另一端。拿起它，两端俱起。
止的局限：单靠止禅获得的平静，仍基于执着，仍是有为法。当平静消退，痛苦便会生起。

佛陀的修行

超越二元：佛陀洞察到，只要还未完全穿透并了悟实相，他就会在苦乐二元中摇摆。
五蕴如热铁球：他看到五蕴如一个烧红的铁球，无论触碰何处，都会被灼伤。即使是禅定的宁静，也不可执着。若认同那份平静，便会强化“我”感。
超越因果：最终，佛陀的心超越了生灭、苦乐、善恶。它独立于因果相续的过程。
语言的局限：这种境界，超越语言的描述。任何描述，都可能成为新的执着。

戒、定、慧

慧为基础：虽然理论上讲戒、定、慧，但实践中，慧是其他一切的基础。我们需要智慧来指导言行，明了因果。
三学合一：戒行清净，能生禅定；禅定稳固，能生智慧。慧又助定，定又坚戒。三者最终合为一体，形成八正道。
道与烦恼的战斗：修行便是道与烦恼的持续战斗。若道力强，则烦恼灭；若烦恼强，则道被摧。
芒果叶的譬喻：了知一片芒果叶，便知所有芒果叶。同样，了知自身，便知万物。

不住

不执着于境界：禅修中可能出现的相、光明、神通等，都不可靠，都具欺骗性。佛陀不鼓励这些。
持而不执：佛陀教导要“放下一切”，或“持而不执”。拿起，看清，然后放下。
心的训练：心初时如顽童，必须训练。它让我们往东，佛陀却教我们往西。当我们逆着烦恼之流，挑战自己的欲望时，自然会感到痛苦。但这说明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中道：真正的修行，是走在中道上，不耽溺于乐，亦不沉溺于苦。
无生：佛陀的道路，是无生无死之道，无高无低，无苦无乐，无善无恶。这是寂静之道。

献身于修行

亲身实践：真正的了悟，来自亲身实践。我过去也曾四处参学，但最终发现，要学的，就是这颗心。
戒律的重要性：戒律是修行的基石。若言行不端，便无法站稳脚跟。想跳过戒律，直接修观，是不可能的。
忍耐：修行需要极大的忍耐。刚开始坐禅，心不会平静，这是正常的。我们一生都在放纵心，想在几个月内让它平静，是不现实的。
水牛的譬喻：心如水牛，想吃稻苗。烦恼如稻苗。“能知者”如农夫。我们要看护好这头“水牛”，若它靠近“稻苗”，便要喝斥，甚至用棍棒教训。
中道而行：修行需走中道。不要过度强迫，也不要完全放纵。让心在自然中学习，逐步放下。

第八部分：一切都在教导我们

关于谨慎

佛陀教导“于身观身”。这意味着什么？我们都熟悉身体的各个部分，如毛发、指甲、牙齿、皮肤。如何“于身观身”呢？若我们认识到所有这些都具有无常、苦、无我的特性，那便是“于身观身”。

水果篮的譬喻：一旦我们观照过身体三十二分，了知其非恒常，便无需再一一细分观照。如同已数过篮中的水果，我们只需带着正念，小心翼翼地提着篮子前行即可。
禅定非仅是坐：禅定不只是坐。闭上眼未必是禅定，可能只是昏沉。真正的禅定，可在行、住、-坐、卧四威仪中修习。禅定是心有定力，具足正念，谨慎防护。

老年人的修行优势

身体即是老师：老年人身体多有病痛，这正是最好的修行课题。牙齿松动，身体酸痛，这些都是“天使”（devadūta）在说法。诸行无常，非我、非我所。
无须远求：“于身观身，于受观受”。你是在观照，还是在逃避？认为年老无法修行，是错误的见解。

涅槃的真义

Nibbāna paccayo hotu：“愿此成为证悟涅槃的因。” 布施、持戒、禅修，都是为了去除烦恼与渴爱，让心空于“我执”，无所愿求。
不执着于善：舍恶修善之后，要超越善。若执着于善，便会成为善的奴隶，善亦会成为障碍。
空性的增益：当我们布施时，若心无所求，空而放松，便能放下。这才是福德。如同有人让你放下肩上的重木，你若放下，便能获得轻安。
水桶的譬喻：若我们一面行善，一面作恶，如同往水桶里舀水，又同时舀出，水桶永远不会空。真正的修行，是只出不进，持续地舍。

在家修行

人人皆可修行：佛陀的教法，不仅对出家人说。在家人亦可成为佛陀的圣弟子（sāvaka）。
为得而修是恶业：若为“得到”福德而布施，即是造作恶业。若为“放下”而布施，才是福德。
以苦为乐是愚痴：烦恼中有快乐，但那是愚人的快乐。如同借酒消愁，愁更愁。又如脚上有伤，见虎而忘痛，但伤口仍在。
世间法的虚伪：世间人常言不由衷，外表和善，内心未必。这只是表面的善。

法的真谛

真正的法，是恒常不变的。它就在我们内心。请努力在当下创造利益，为今生，也为来世。

这是可以做到的

今天，是传统的听法日（dhammasavana）。我们聚集于此，是为了学习佛法，增长正念与智慧。

戒律的真义

戒非外求：戒律，并非从僧人处“领受”。它源于内心的意图——决心远离身语的不善行。
人与动物之别：无戒者，与动物无异。动物捕食，我们不称之为“恶”，因其无善恶之概念。佛法是为“人”而说。

法的本质 V

法即自然：法，是事物的自然状态。如孔雀生来便有斑斓的羽毛，非人力所为。
训练心：但心（名法），不可任其自然。若随顺贪、嗔、痴的自然冲动，便与动物无异。心必须被训练，去了知自然，但不随顺自然。
超越世间：我们生于世间，佛陀教导我们要超越世间，不为世俗习气所囚。如同钻石落入泥潭，其光彩与价值不减。

无我

无我即是法：佛法的核心，是教导“无我”（anattā）。一切教法，皆指向“此非我，此非我所”。
“不过如此”：我们应持续地“解读”事物，了悟它们只是“不过如此”（only so much）。只是地、水、火、风。乐只是乐，苦只是苦。当对“我”的坚信松动，我们便能看清实相。
衣物的譬喻：当证得无我，我们对待世间万物，如同对待衣物。新时穿，脏时洗，破时弃，毫无挂碍。

当下即是

法在当下：我们应见、应知的法，就在我们之内，就在此时此刻。生时喜，死时悲，我们深陷于此愚痴中。
以苦为师：凡有执着处，必有剧苦。趁我们尚有气息，应持续观照，直至善巧，了知生离死别为自然。
善用而非被用：我们应学习善用善法，而不为善法所用。即使行善，若执着于善，仍有泪水。超越善恶者，泪已干。

结论

佛陀的教导，旨在改变我们的知见。这是可以做到的。当我们真正对这一切感兴趣，并认真思惟，便能获得真知。

困惑的道场

共住之道，在于和合。这应成为你们在此地创造的传承。不要让它变成一个充满困惑与麻烦的地方。

面对不圆满

在家众的修行：在家众也许今日持戒，明日又去捕鱼、饮酒。智慧不足的僧人，或许会因此感到沮丧，认为自己的教导无效。
卖药人的譬喻：我们应如卖药人，只管尽责贩售。病人有需，自会来买。我们只需耐心引导，待其根器成熟。
果实的譬喻：众生的根器如同树上的果实，有生有熟。我们不能强迫未熟的果子变甜，只能任其自然成熟。

持续忆念三宝

当遇到障碍与痛苦时，要忆念佛陀的德行。佛陀的智慧是什么？法指向何处？僧伽如何修行？持续忆念三宝，将带来巨大的利益。

黑暗之心

疑是障：当你心中的状态黑暗、沉闷时，不要陷入怀疑。怀疑只会增加痛苦。无论是明是暗，都只是心的状态，只需持续修行，不陷入对那状态的反应中。
平衡四威仪：若坐禅时昏沉，就多经行。若经行时妄想多，就多做一些思惟性的观照。要找到适合自己的平衡点。
对治昏沉：若昏沉难忍，就睁眼禅修，注视一点，如烛光。若实在困倦，就去睡觉，但醒后立刻起身修行。
寻与伺：禅修时，心先生起一念，是“寻”（vitakka）；随后深入思惟，是“伺”（vicāra）。若所缘是善法，则心生喜悦、轻安。这就是在宁静中生起的寻伺。

“不确定”的智慧

“不确定”：当你想还俗，这是不确定的。但你却认为它是确定的。当初你想出家，也是如此确定。一切都不确定，只是你因心的黑暗而看不清。
螃蟹的譬喻：池塘将干，鸟儿来骗鱼说带它们去大湖，结果却一一吃掉。最后只剩一只螃蟹。螃蟹有智慧，它让鸟儿背着它，用钳子夹住鸟的脖子，说：“你若耍花招，我便夹死你。” 最终，鸟儿只得将它安全送回。我希望你们能有螃蟹的智慧！
放下是道：修行之道，是放下。当疑虑与执着让你想东想西，想还俗时，要看清这只是心的把戏。

理解苦

我们的执着，如同树上的蛀虫，从表皮吃到木心，最终使树枯死。我们从小被教导要抓取、执着，认为“我”真实存在，“物”为我所有。这观念深入骨髓。

粪堆与黄金：无明之人，如同喜爱粪堆的苍蝇，不知黄金的珍贵。若我们不见恶法的过患，便无法舍离。一旦了知，便会舍粪求金。
苦是道：修行始于苦（dukkha）的真理。但我们一遇苦便退缩。苦是圣谛，若能面对，便会寻求出路。快乐令人沉睡，苦才能引生智慧。
牢笼：无论贫富，无论悲喜，我们都活在生、老、病、死的牢笼中。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在为自己累积痛苦。
认罪：我们生来就带有老病死的“罪业”。我们必须“认罪”，刑罚才会减轻。若不认，将受剧苦。

生死的真相

身体非我：身体如同我们的禅堂，只是一个暂时的居所，其中住着各种众生，如病、痛、老。它并非“我”。
断除“生”：佛陀教导要断除“生”。这不仅指身体的出生，更指心的出生——爱之“生”，恨之“生”。凡有“生”，必有苦。
苦的循环：苦生，我们称之为苦；苦灭，我们称之为乐。实际上，并无实乐，只是苦的暂时息灭。佛陀总结：唯有苦的生与灭。
超越善恶：佛陀教导，先舍恶修善，然后连善也要舍弃。善与恶，皆是燃料，终将燃烧。讲到这个层次，人们往往害怕。

结语

修行之道，在于了悟我们生于世间，便有此重担。佛陀教导要放下，我们却害怕放下后一无所有。殊不知，我们所拥有的，只是“沉重”。唯有放下，才能获得“轻安”。

全心全意的训练

我们大多数人缺乏一个可以培养内心善法的皈依处。从孩提时代起，我们只学会了寻求感官的享乐，却对生活中的危险毫无察觉。

内外兼修

外在皈依：若无土地耕种、无房屋居住，我们的生活便充满困苦。
内在皈依：若生活中没有戒与法，缺乏智慧，一切便会退化。
水灾的比喻：即使洪水淹没了田地、村庄，佛陀教导我们，不要让它淹没我们的心。内心的洪水，是欲流、有流、见流、无明流，它们比外在的洪水更可怕。

佛陀的教导

智慧生活：佛陀并未试图让我们的生活变得困难，他希望我们进步、变得更善巧。他教导我们如何以智慧处理生活中的一切事务。
洗澡的比喻：如同父母在冬天强迫怕冷的孩子洗澡，佛陀的教导有时也逆着我们的习气，但这是为了我们的究竟利益。
当下的利益：佛陀教导我们要为今生和来世创造利益。现在，我们应学习如何善用资源，精进于正命。

修行的心路历程

厌离之心：我曾反思世间众生的生命，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智者还是愚人，都同在一条船上，这让我生起厌离之心。
艰苦的岁月：早期在巴蓬寺，生活非常艰苦。我们忍受着疟疾、食物匮乏等困难，但我们从未放弃。我们只有一个信念：依靠佛陀的精神力量。
戒律与正念：我们严格遵守戒律。吃饭时保持静默，不谈论食物是否美味。这是一种少欲知足的训练。

现代修行的挑战

物质的诱惑：如今，物质条件远胜从前，但修行却变得松懈。人们害怕吃苦，害怕自我折磨。
狗的譬喻：修行者的心，如同被美食惯坏的狗，一旦尝过美味的咖喱，便不再满足于白饭。色、声、香、味，是修行的大敌。
全心全意的训练：真正的修行，需要全心全意的投入。我们已舍弃了世间的享乐，为何还要执着于贪、嗔、痴？若不修行，便比在家人更不如。

尊重与传承

尊敬师长，是至高的法。有尊敬，便无不和。那些与我一同经历过艰苦岁月的僧人，至今仍保持着精进。愿你们也能将这修行标准内化于心，无论身在何处，都能持续修行。

了知世间

一切事物，如其本然地展示着真理。但我们却有自己的偏好。了知世间（Lokavidū）意味着清晰地了知世界。世界，即是所缘（ārom）。被世界所迷惑，即是被所缘所迷惑。

芒果的譬喻：戒、定、慧如同一个芒果。初为花，后为果，再至熟，始终是那一个芒果，只是状态在变。戒是舍恶，带来清凉；清凉之心即是定；定心能见物，即是慧。
不确定的智慧：修行中，无论遇到何种境界，只需提醒自己：“这是不确定的。” 这句话能引生智慧。不要去记录各种心念，只需了知其不确定性。
不醉于善：即使修行感觉良好，也不要沉醉其中。沉醉，即成过患。如同水坝，需有溢洪道，修行亦然。
源头与解释：经典的解释，如同对真理的描述，是次要的。真理本身，如同源头，永不改变。修行者应寻求源头，而非仅执着于解释。
** fear is the place where fear ends: When fear fills the mind, it has nowhere else to go and will cease right there. **恐惧之处，即是无惧之处：当恐惧充满内心，它无处可去，便会当处止息。
树的譬喻：想了解一棵树，不必去数它的每一片叶子。看一片叶，便知所有。同样，了知自己，便能了知宇宙间所有的人。
止与观的争议：有人重止，有人重观。实际上，两者不可偏废。心的平静与洞见，相辅相成。
不执着：当我们了知一切皆不确定，它们的价值便会褪去。我们持有它们，如同持有擦脚的旧布，仅为使用，而不执着。
一即一切：了知一，便了知一切。
超越善恶：修行，是为超越善恶。若执着于善，善亦成过患。真正的修行，是让心空，不执于任何一边。
以身为师：我们应视自己为老师，从自身的经验中学习。当我慢生起，智慧便受阻。放下我慢，才能真正学习。

法向西方

问：有人问禅师：“佛陀在菩提树下做什么？”禅师答：“他在坐禅！”我的朋友不信，因为另一位老师告诉他：“佛陀在修毗婆舍那！”

答：两种说法都没错。菩提树，可以指那棵树，也可以指佛陀本身——那“能知者”。在菩提树下，意味着安住于觉性中。真正的菩提树，是绝对的法。

世俗谛与胜义谛：关于佛陀在做什么，有世俗和胜义两种解释。它们都对，但真理的层次不同。若执着于名相，便会争论不休。
无大小、无新旧：如同我们无法绝对地说一棵树是高是矮，是新是旧，一切都只是相对的概念。在胜义谛中，无大小、新旧之分。

修行的核心

以慧为导：修行四神足（欲、勤、心、观），必须有观（vīmaṃsā，即智慧）来引导，否则易入歧途。
勿盲从：不要因为别人说某个老师好，就四处参学，比较法门。这只会增加疑惑。如同盲人摸象，各执一端。
安住当下：佛陀教导，放下过去，不忧未来，安住当下。当下是过去的果，也是未来的因。 了知当下，即了知过去与未来。
自证其道：佛陀说：“我无师自悟。” 这并非说他没有老师，而是说最终的证悟，必须亲力亲-为。老师只能为你指出道路。
空性的误解：有人听到“空”，便以为一无所有，因而害怕。实际上，空，并非虚无。

东西方的差异

自我观念：西方人谈论自我（self），但我们谈论无我（not-self）。若你认为有一个“我”，当别人批评你时，“我”便会生气。若无“我”，便无人接电话。
阿罗汉与疯子：从外在看，阿罗汉与疯子相似。你骂他，他不在意。但疯子是因无知而不在意，阿罗汉是因有觉知而不在意。

未来的预测

佛学非占星：人们总担心未来，如共产主义、自然灾害。佛陀教导我们安住当下，做好准备。我们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已面临着“共产主义”——即生命中的种种障碍。
当下的震动：大地震百年一遇，但我们内心的“地震”——心的狂乱——时时刻刻都在发生。这才是我们应关注的。

结论

真正的修行，不在于名相的争论，不在于未来的预测，而在于安住当下，亲见自心。放下对过去、未来的执着，在每一个当下，了知诸行无常，便能止息疑惑，获得真正的平静。

言外之听

佛陀的教导，都很有道理。那些你无法想象的事，竟然是真的。

修行的误解：初修行时，我以为坐禅、经行毫无意义，因为我不懂其价值。
平衡四威仪：教法中说，行、住、坐、卧四威仪要均衡。我曾以为是时间上的均等，结果无法做到。后来才了悟，这是指心的均衡——即在所有威仪中，都保持着明亮的觉知，了知一切法的无常、苦、无我。
持而不执：佛法教导“不执取”，这并非什么都不拿，而是持而不执。如同拿起手电筒，看清后便放下。我们因“欲”而修行，但这“欲”将导向波罗蜜。
无所求而修：世人做事皆为有所得，但佛陀教导为做而做，无所求。若为有所得而修，则会受苦。

言外之意

苹果的滋味：法的滋味，如同苹果的滋味，非眼能见，非耳能闻，必须亲口品尝（亲身实践）。
不要成为任何人：不要成为佛陀，不要成为辟支佛。成为任何“人”，都是一种负担。若你认为自己是“某某”，当别人批评你时，“某某”便会生气。若无“某某”，便无人接电话。
上楼与下楼：我们只看到楼上与楼下，却看不到中间的空间。这空间，即是涅槃。我们习惯了“有”，害怕“无”。但真正的解脱，就在这“无”中。

结论

真正的修行，是超越语言文字的。老师的言教，如同苹果的外形；而法的真味，需要我们亲自去“品尝”。放下对“自我”的执着，不住于任何名相，才能在动静之中，体悟那“静静的流水”般的法性。

正当的防护

我们应防护六根——眼、耳、鼻、舌、身、意。这是我们不断教导的，一切都回归于此。但我们是否真正觉知？当眼见色，喜悦生起时，我们是否真的去探究？

欲望的根源：执着，源于我们赋予事物特殊的意义。例如，我们视头为至高无上，若人触碰，便会大怒。性交能激起人的欲望，但若深思，它与用手指挖鼻孔并无本质区别。我们之所以兴奋，是因为执着于“有”——我们想在那里创造些什么。若不了知这点，我们便会深陷其中。
狗的譬喻：人心如狗，总想从屋里跑到屋外，又从屋外跑回屋内，不知何处才是真正的安乐。
海外的体悟：我曾去西方，看到他们的物质文明，也看到他们精神上的困惑。我体悟到，佛法所指的，并非外在的舒适，而是内心的平静。
好坏的相对性：遇到坏人，智者会视之为师，因他而知何为好人。遇到好人，亦然。美丑亦然。于法，我们不舍弃任何经验。

中道

不偏不倚：修行应走中道，不执着于苦，亦不执着于乐。当你对某事感到愉悦，要保留一部分心，因为那愉悦不会持久。当你快乐时，不要完全倒向它，因为你很快会回到另一边，与不快乐为伴。
蛇与龟的譬喻：森林大火，龟见蛇无足，心生怜悯，以为它无法逃生。结果，蛇轻易逃脱，龟却因行动缓慢而葬身火海。这是龟的无明。我们不应以自己的标准去衡量他人。
说话的艺术：佛陀教导，当你不了解某地的语言、风俗时，不应骄傲自大。
持而不执：我过去执着，现在是“持而不执”。拿起，看清，然后放下。

结论

真正的快乐与舒适，源于了悟佛法。无论身处何地，无论外境如何，只要有正念与智慧，便能安然。

一言已足

教导他人，离不开戒、定、慧，或布施、持戒、禅修。但教法需有善巧。你不能只是直言不讳地说“放下，放下！” 那样行不通。

善巧譬喻：如同我与基督徒的交谈，我只说了一句：“有一天我们将在究竟的真理之处再会。” 这一言已足，因为它充满了意义。
苹果的譬喻：法的滋味，如同苹果的滋味。眼能见苹果，但不能知其味。唯有亲口品尝（亲身实践），才能了知。法的真理，非耳能闻，必须亲证。
不要成为任何人：不要成为佛陀，不要成为辟支佛。成为任何“人”，都是一种负担。若你认为自己是“苏美多”，当别人批评你时，“苏美多”便会生气。若无“苏美多”，便无人接电话。
阿罗汉与疯子：从外在看，阿罗汉与疯子相似。你骂他，他不在意。但疯子是因无知而不在意，阿罗汉是因有觉知而不在意。

教导即是自教

教学相长：当你教导他人时，你也在教导自己。你的善巧与智慧会增长。
当下即是：人们总担心未来，如共产主义、自然灾害。佛陀教导我们安住当下，做好准备。我们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已面临着“共产主义”——即生命中的种种障碍。
当下的震动：大地震百年一遇，但我们内心的“地震”——心的狂乱——时时刻刻都在发生。这才是我们应关注的。
念死：我们都处于死刑的判决之下，只是不知何时执行。佛陀教导我们常念死，这会策励我们精进修行，以期逃离此险。

结论

真正的修行，不在于名相的争论，不在于未来的预测，而在于安住当下，亲见自心。放下对过去、未来的执着，在每一个当下，了知诸行无常，便能止息疑惑，获得真正的平静。一言已足，若能契入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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