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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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的真相 - 阿姜查
真正的皈依处是这颗心,心是我们真正的归宿。除了观察自己的心,你还能到哪里去修行呢?当这颗心平静时,你便微笑了。
序 森林中的功课
假如你为了寻找佛陀的教法,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去亚洲,去寻找仍过着简朴禅修生活的僧尼,你一定会遇到托钵乞食、住在森林里的禅修者。或许你读过关于佛陀与弟子们在印度森林里的记述,一些善男善女和佛陀在一起培育智慧和慈悲的故事,这些过简朴生活的托钵僧,致力于内心的平静和觉悟。你想知道二千五百年后的今天,这种生活方式仍存在吗?它的教法对现代社会与人心仍然适用吗?
当你在靠近曼谷或仰光附近的机场降落后,计程车会载你穿过城市的街道,穿过熙熙攘攘的车流以及行人。每隔几条街,你会看见都市寺院金色的塔,但这不是你要寻找的寺庙,这些寺院住着能研究经文,能唱诵和宣说经文的僧尼,但是要找到和佛陀时代一样,住在森林里过着禅修生活的僧众,你必须远离城市和城市里的寺院。
泰国拥有很多的寺院和僧众,你可以在Hualampong车站上火车,在清晨前往遥远的南方或东北方。第一个钟头的旅行,火车将沿着铁轨带你离开繁忙的都市,行驶在泰国中部广袤的平原,这里是东南亚的米乡,堤坝星罗棋布在田野间,水道和沟渠很有规律地将稻田划分开来。在一望无际的稻田中,每隔几英里,在四面八方,你会看到稠密的棕榈和香蕉树,如果你搭乘的火车靠近这些棕榈丛林,你会看到橙色的闪着亮光的寺院屋顶,以及大片的木造房屋,这些构成了东南亚的乡村风景。
每个村庄,无论有几百还是几个居民,至少有一座寺院。这些寺院是居民祷告、做法会的地方,也作为会议厅,多年前也作为村庄学校。在这里,大部分的年轻人在二十岁的时候,会出家三个月或一年,去学习佛法,使自己成熟。这种寺院可能由一些年龄稍长、朴实和善良的比丘所管理,这些长老知道如何做佛事和基本的教义。这些寺院是村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美好部分,但是这仍不是你想要寻找的寺院。
你的火车若开往北方,往Auddhaya的古都,这里有许多壮丽但已毁坏的宫殿。几世纪前,在与邻国的战争中,这些地方被攻陷,被劫掠一空。在漫长的旅途中,你的火车渐渐转向东方,越过Korat高原,开往老挝边界。一小时又一小时,火车不断穿越田野,你仍然可以看见稻田和村庄,但它们变得越来越稀疏了。
泰国中部村庄的水稻和青翠茂盛的菜园、芒果树和热带绿色植物,在此处变成更单调的风景。这里,房子更小,村庄的寺院依然闪着亮光,只是它们也变得很小很简单。这里,保存着古老、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你会看见妇女在门廊上用手摇纺织机织毯子,而农夫在耕作,孩子们在铁轨旁潮湿的沟渠里照顾水牛。
在这些未开发省份的乡间,保存着传统的森林比丘的生活,这些省份仍有许多原始的森林和丛林,这些森林覆盖着山区和无人居住的边境。几个世纪以来,这些森林一直作为寺院和比丘们保存佛法、修行佛陀觉悟之道的场所。通常,这些比丘不扮演村庄法师的角色,他们不教学、不研究古老的经典语言。他们的目的是要过充实的生活,和证悟佛陀所教导的智慧之道。
如果你下了火车,改乘公共汽车或出租车,沿着泥土路前行,你会看到一种简朴的寺院,这种寺院在泰国东北有数十座。
你会发现很多西方人在你之前已经来过这里,从1965年起,数百名欧洲人和美国人曾来此访问,并在森林修学佛法。有些人在短期学习后,把所学到的带回家,并融入他们的家庭生活中。有些人出家为僧,待了一两年或更多年,然后还俗。另一些人则发现:在森林里的生活是充实而有意义的,这些人直到今天仍住在森林的寺院里。对这些人而言,佛法已经深植在他们心中,佛法提供给他们有智慧和有意义的生活方式。
最初,这种生活方式似乎简单容易,然而,当他们试图真正修学佛法时,才发现它其实并不容易。尽管如此,他们仍认为:在一生中,没有什么比发现“法”或“真谛”更有价值的事情了。从你进入一座森林寺院的那一刻,你会发现迥然不同的比丘生活。寺里的树叶沙沙作响,比丘们或安静地做杂务,或有正念地在行禅。整座寺院占地一百英亩,分为僧众和尼众二部。没有装饰的简单农舍坐落在森林的空地上,这些农舍间有树林和寂静的道路。在佛寺的中央有讲堂、餐厅和剃度的法堂。整个森林呈现了简朴的氛围,你终于到达所要寻找的寺院了。住在这些寺院的僧众,选择了这种简单和遵守律仪的修行方式,这种修行方式叫做“头陀行”。
头陀行可以远溯到佛陀时代,佛陀允许十三种特别的修行方式,并限制僧众的袈裟、食物和住处。这种修行方式不关心身外之物,有许多禅修课,以及每日一次的托钵乞食,这些苦行僧也是传统的游方僧,单独或三五成群住着,他们使用手工的蚊帐,从树上悬挂下来,作为他们暂时的住所。
阿姜查和他的老师阿姜通瑞 (Achaan Tong Rath) 和阿姜曼 (Achaan Mun),为了在修行上有所进步,他们在森林里经行和禅修多年。他们和其他森林僧将法的教导流传下来,他们所指导的并非经忏佛教或学术上的研究,而是以佛陀的教导过生活,他们希望能净化自心和知见。当伟大的师父出现在传统森林道场时,居士们和众僧会找他们问法。为了让人们能找到,这些师父会停止游方,并且在特定的林区安住下来,此处便形成了一座修“头陀行”的寺院。由于人口压力的日益增加,很少的森林地区是游方僧所能居住的,这些过去和现在大师们所保存的森林寺院成为大部分苦行僧和以修行为主的僧众的住所。
阿姜查在多年的游方和禅修后,回到他的出生地附近的村庄,在茂密的森林中建立了巴蓬寺。这片森林原先无人居住,被称为是眼镜蛇、老虎和鬼魅居住的地方,在阿姜查眼中却是最完美的森林道场。
最初,森林里只有几间茅棚,但经过若干年的发展,巴蓬寺逐渐成为泰国最大和管理得最好的寺院之一。当阿姜查名声远播之后,参访者和信徒迅速增加,为了回应来自全国信徒的请求,五十多座的分院在阿姜查的指导下一一成立,包括靠近巴蓬寺的一座寺院,这座寺院是为了许多来自西方、为了寻求阿姜查教导的弟子们建立的。近年来,好几间分院和相关的佛法中心也在西方国家一一成立,最值得注意的是在英国的Chithurst的一座大的森林道场,由阿姜查的资深的西方弟子苏美多 (Sumedho) 所主持。
阿姜查的教导包括所谓的“佛教的禅修心要”,直接简单地让心平静地修行,观察自己的心等内观禅法。这种具足正念或观禅的佛教修行法,已在西方快速发展起来。曾在森林道场参学过,或曾密集禅修的僧众和居士们,他们的教导直接训练我们的身心和思想。这种方法教我们如何对治贪欲、恐惧和悲伤,以及如何学习忍耐、智慧和无我的悲心。
阿姜查在年轻时开始修行,他花了好几年到处参学,曾在数位伟大森林禅师的指导下苦修。阿姜查曾说,他自己的修行是艰难的,而他所培育的耐心和忍辱是他教导弟子的重点所在。当阿姜查还是个年轻比丘时,在他父亲临终的前几天,他坐在父亲的病床前,直接面对死亡,这对他而言,得到非常大的启发。阿姜查说:“当我们不了解死时,生命可能会非常困惑。”(因为不知道生从何来,死后往何处去。)由于这次经验,在修行上,阿姜查有强烈动机,他要找出造成痛苦的原因,以及佛陀所教导的平静和解脱的原因。据他自己说,他一无所有,为了佛法,他放弃了一切,历尽艰辛、痛苦,以及各种怀疑和身体的病痛。当他住在森林中时,他整天修行,在修行上,他拥有勇敢的特质。最后,他增长了智慧、喜悦和帮助他人的不可思议的能力。
法的特色是直接的,适合每个人。阿姜查说,贪婪、恐惧、嗔恨和愚痴是人类基本的问题。他强调,我们要觉知贪、嗔、痴的生起,避免贪、嗔、痴在我们生命中所造成的痛苦。 佛陀最初宣说的教法即是四圣谛,也就是苦、集(苦的因)、灭(苦的止息)和道(灭苦的方法)。
阿姜查一再说,要知道执著如何导致痛苦。从经验中学习,观察色、受、想、行、识五蕴不断改变的本质。了解生命的本质是无常、苦、无我,因为只有当我们了知和接受三法印时,我们才能平静地生活。 在森林修行有助于我们对无常、苦、无我等真谛的了解,也帮助我们对治恐惧、愤怒和欲望。阿姜查告诉我们要学习面对烦恼,并且以舍离、坚忍不拔和觉知来克服它们。他鼓励我们“不要迷失在情绪和忧虑中”,而是要不断地训练自己,清楚地观察心和世间的本质。阿姜查以他在森林里的修行方式,以及他的清明、喜悦和率直风格启发后学,亲近阿姜查会让我们体验到内心深处的平静,并逐渐认识到这个世界的真相。阿姜查教的是修行实践,而非理论,人类的福祉和解脱是他所真正关心的。当巴蓬寺开始吸引许多访问者的最初几年,沿着进入寺院的路上张贴着许多标语,第一张是“请安静!我们正在禅修”。另一张则是,“修行佛法和了解真谛,是生命中唯一有价值之事。何不由现在开始?”阿姜查以这种简单的风格对我们直接开示,他邀请我们来体验内心的平静,并探讨世界与生命的真相。我们何不由现在开始?
第一章 我们为何生于此
非男非女的身体
这次的雨安居我没什么体力,身体不适,所以就来山上呼吸一些新鲜空气。人们来拜访我,我却无法像往常那样接待他们,因为我的声音几乎快听不见了,气也快耗尽了。这个身体现在还能坐在这里给大家看,可算是一种恩赐了,很快你们就看不到我了。我的气将尽,声音也将消失,像所有因缘和合的事物,身体会逐渐衰老而灭去,佛陀称之为灭尽、衰坏。
它们是如何衰灭的?想想一块冰吧,原先它是水,人们把它冷冻后,变成冰,但过了不久,它就融化了。再以像这录音机一样大的冰块为例,你把它放在太阳下,你可以观察它如何消失,人的身体也像这块冰一样,它会渐渐衰坏,不消几分钟,这块冰变成一摊水,这就是所谓的灭尽、衰坏。一切有为法是如此的衰坏、灭尽。长久以来,甚至从一开始就已经如此了。当我们出生时,不可避免地,我们带着与生俱来的老、病、死而来。
现在所有坐在这个大厅里的人,不论比丘、沙弥、男女居士,都将是衰坏的、灭尽的,这一点毫无例外。现在我们的身体是结实的,像坚硬的冰一样,起初是水,后来变成冰,最后又融为水,你可以看到自身的衰坏吗?看看这个身体吧,它每天都在老化,头发在老化,指甲在老化,一切都在老化。你以前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吗?大概比现在小多了,而今已长大成人。随着自然的法则,身体的衰坏就像冰块融化一般,不久就会消失。
一切众生都是地、水、火、风四大元素所组成。我们所谓的身体是由四大元素组合而成。最初,要称它为什么是很难的,而现在我们称之为“人”。我们被它弄糊涂了,说它是男生、女生,给它先生、太太等名称,以便我们能更容易分辨彼此,然而事实上并没有“人”,只有地、水、火、风四大元素,当它们构成这个已知的形体时,我们称之为“人”,如果你深入观察,你会发现四大元素中没有“人”。身体中坚硬的部分,如牙齿、骨头等称为“地大”;身体里流动的液体称为“水大”;身体里温暖的能量称为“火大”;当风在体内流动时称做“风大”。
在巴蓬寺,我们有一具非男非女的身体,那就是挂在正厅的骷髅,看上去你无法知道它是男人或是女人,人们总问那是男的还是女的骷髅,而最后只是茫然地看着对方。它只是一具骷髅,所有的皮肉都没有了。有些人到了巴蓬寺,当他们走进大厅时,看到那具骷髅就立刻跑出去,他们不忍卒睹,他们害怕,害怕这具骷髅。我想这些人大概从来没有观察过自己吧,他们惧怕这具骷髅,从不去思考这具骷髅的意义。
即使是年纪大的人看了也害怕,为什么大惊小怪呢?这表示他们对自己完全陌生,不了解自己,也许他们回家后,三四天都无法入眠,而他们一直都和骷髅睡在一起啊!穿衣在一起,吃饭在一起,做任何事都和它在一起,而他们竟然会害怕。这表示人们对自己是多么陌生,多可怜啊!他们总是往外看,看树、看别人、看外在的事物,说道:“这个是大的”、“那个是小的”、“这是短的”、“那是长的”。他们忙着看其他东西,却从不观察自己。老实说,人们真的很可怜,他们没有皈依处!
寻找我们的归宿
在出家仪式中,出家的仪轨提到五种必须学习的禅修法:头发、体毛、指甲、牙齿、皮肤。有些弟子和受过教育的人,当他们读到出家仪式中的这一部分时,会暗自笑道:“师父到底要教我们什么呢?竟然教我们长久以来就拥有的毛发,他没有必要教我们这些东西,我们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费神来教一些我们已经知道的东西呢?”愚人就是如此,他们认为他们已经看见头发了,我告诉他们,当我说“观看头发”时,我指如实观察它的本质。如实观察体毛、指甲、牙齿、皮肤的本质,这就是我所谓的“观看”,非只看表面,而是根据实相来看。它们有没有实体呢?它们是稳固的吗?不是!它们并不漂亮,然而我们却认为漂亮;它们没有实体,而我们却认为它们有实体。
头发、指甲、牙齿、皮肤……人们对这些产生执著,佛陀以这些事物作为禅修的所缘,他教我们去了解这些东西,它们是易变的、无常的,没有实体,它们不是“我”或“我们”。我们与生俱来就有这些东西,我们被它们所迷惑,事实上,它们是污秽的。假如我们一个星期没有洗澡,我们能忍受彼此接近吗?我们真的很难闻呢!当人们流很多汗,例如:许多人一起努力工作时,那味道可真糟,我们回家用肥皂和水将身体洗净,味道就会减轻,肥皂的香味取而代之。在身上抹肥皂也许可以使身体闻起来很香,然而事实上,身体的臭味依然存在,只是暂时被掩盖住了,一旦肥皂的香味消失后,身体的味道又会再度出现。我们却认为这些身体是漂亮、可爱、健康的,我们被身体迷惑、愚弄,因而对我们真正的皈依处一无所知。真正的皈依处是这颗心,心是我们真正的归宿。 这个大厅相当大,然而它不能当做真正的归宿,鸽子住在这里,壁虎住在这里,蜥蜴也住在这里,或许我们会认为这间大厅是我们的,其实不然,我们是和其他东西住在一起的,这只是暂时的栖身处,不久我们就得离开,而人们视这栖身处为皈依处。
因此佛陀说“去寻找你们的归宿”,意思是要你们去寻找自己的“心”,这颗心非常重要。人们通常不看重要的事物,反而花时间去看不重要的事物,例如,当他们在清扫房子时,他们可能会很尽力地打扫房子、洗涤餐具等,却不看看自己的心。他们的心可能不清净,也许正在生气,摆着一张臭脸在洗碗盘。他们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是不干净的,这就是我所谓的“以暂时的栖身处作为皈依处”。
他们美化房子、住所,却没有想到要美化自己的心,他们没有观察苦。“心”是最重要的,佛陀教导我们:要我们在自己的心里找到皈依处,亦即“以自己为自己的依止”,还有谁能作为你们的依止呢?心才是真正的依止处,别无他物可依止。你可能会试着去依靠其他的事物,然而它们都是不可靠的,除非你的心已经有了依止,你才能去依靠别的事物。在你依靠他人之前,你必须先以自己为依止。因此,你们(无论在家与出家)请想一想这个教导,然后问你自己“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问问自己“我为什么会出生?”有些人不知道,他们想要快乐,但痛苦却不曾止息过。无论贫富、老少,同样受苦。一切都是苦,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没有智慧,穷人不快乐,因为他们拥有的不够多;有钱人也不快乐,因为他们有太多事情要照料。
暮色早已降临
当我还是个年轻沙弥时,曾做过一次佛法讲演,我谈到拥有财产和仆佣的快乐,拥有一百个男佣、一百个女佣、一百头乳牛、一百头水牛等,样样皆百,在家人真的很喜欢拥有这些,然而你能想象要如何照料这一百头水牛、一百头乳牛和两百位的男女佣人吗?你能想象如何照料所有这些人畜吗?这样好玩吗?人们没有考虑到这个层面,他们只想拥有,拥有母牛、水牛、仆佣,愈多愈好。我说五十头水牛就已经太多了,光搓绳子来绑住这些家畜就已经很麻烦了,然而一般人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们只想到获得的快乐,而不考虑其中滋生的烦恼。
如果我们没有智慧,所有围绕我们周遭的事物会成为苦的根源;如果有智慧的话,这些事物会促使我们脱离痛苦。以眼、耳、鼻、舌、身、意等六根为例,例如,如果你爱上别人,你得不到你想要的,爱会带来痛苦,爱与恨两者都是苦,想要得到是苦,得不到更苦。想得到某些东西,即使得到了,也是苦,因为你怕失去它们。一切都是“苦”,你要如何与它共存呢?你可能拥有一栋豪华的房子,可是,如果你的心不好,你还是不会满足。因此,我们应该“反求诸己”,为什么我们会出生?这辈子我们得到了什么东西吗?在这乡下地方,人们从孩童时就已经开始种田了,到了十七八岁便匆匆忙忙地结婚,唯恐没有足够的时间赚钱。他们从少年就开始工作,心想:如此一来,他们将能致富。他们种田,一直种到七八十岁,甚至九十岁。我问他们:“从出生以来,你就一直在工作,现在差不多要往生了,你能带走什么呢?”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们只会说:“我不知道。”对于这个问题,我们有一则谚语:“别因为沿途采莓子而耽搁了,在你察觉以前,暮色早已降临。”正因为“不知道”,他们既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他们却满足于“不知道”,他们坐在莓树间,以莓子喂饱自己,至于“我们为何生于此”,他们只会说“我不知道”。当你还年轻时,认为单身不好,你觉得有点孤独,于是找了个伴儿,生活在一起,两个人在一起就会有摩擦,独自生活太安静了,而和别人住又会产生摩擦。当孩子们还小时,父母会想:“当他们长大时,我们会过得好些。”他们养小孩,三个、四个或五个,父母心想:当小孩长大时,他们的负担会减轻,然而当孩子长大时,他们的负担反而更重,就好像有两根木头,一大一小,你丢掉小的,拿起大的,认为那会比较轻,然而事实不然。当孩子小时,他们不会烦扰你们太多,只要给他们饭团、香蕉就好了。当他们长大时,他们希望有摩托车或汽车。喔,你爱你的孩子,你无法拒绝,因此你试着去给他们所要的东西。问题来了,有时候父母会为了这件事而争执:“不要给他买车子,我们的经济能力还不够。”因为你爱你的孩子,所以就向别人借钱,也许父母还得省吃俭用,为了省下钱来买孩子想要的东西。接下来,又有教育问题,“当他们完成学业时,我们就没问题了。”然而学习是无止境的,他们究竟要完成什么呢?到头来可真令人头痛啊!
从内而生的痛苦
潜藏于未来的“苦”是我们无法看清的,我们认为它永远不会发生,当它发生了我们才知道。这种苦是与生俱来的,是难以预知的。当我还是放牛的孩子时,我会拿杨柳枝来擦牙齿使牙齿洁白,我会回家照镜子,看到牙齿如此美好洁白。当我到了五六十岁时,我的牙齿开始松动,当牙齿开始掉落时,实在好痛,吃东西的时候,感觉嘴巴好像被人踢中了一样,真是痛得不得了,我有这种经验,于是干脆请牙医帮我把牙齿给拔光,现在我有了假牙。我的牙齿给我带来许多麻烦,我就将它们全部拔光,一次拔掉十六颗。牙医不愿意一次拔十六颗,然而我告诉他:“拔光它们就对了,后果由我承担。”所以他就一次把牙齿全都拔掉了,有些还是完好的,至少有五颗,将它们一次统统拔光,可真危险!拔掉后,整整两三天,我完全无法吃东西。
当我还是个放牛小孩时,我总认为擦亮牙齿是件重要的事。我爱我的牙齿,我想它们是好东西,然而最后它们还是被拔除,牙痛几乎要了我的命,我经年累月惨遭牙痛之苦。有时上下牙龈还同时肿起来。你们将来可能会体验这种事,如果你的牙齿还很好,你每天刷牙保持它们的光洁,然而,或许不久,它们就会跟你恶作剧呢。
现在我只是让你晓得这些事情,痛苦是从内生起的,是从我们身体的内部生起,身体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我们依靠。 当你年轻时还不太坏,但年岁渐增时,它们开始衰坏。随着自然法则,一切事物都会败坏,不管我们对它们笑或哭,它们仍继续它们的自然法则。无论我们对它们的感觉如何,它们并无不同。无论我们处于痛苦或困厄,是死是活,对它们而言都没什么两样,而且没有任何知识或科学能阻止这种自然法则。你也许能让牙医检查你的牙齿,然而即使他能把牙齿医治好,它们终究要步上它们的自然法则——生、住、异、灭,最后,甚至这牙医也有同样的问题。
一切事物终归败坏,这是我们精力还旺盛时就应该观察到的,我们应该趁年轻时修行。如果你要修功德的话,那么赶快行动吧!别等到老了才去做。大部分的人都要等到老了才去寺院,才去修习佛法。女生男生说的都一样:“等我老了再说!”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说,老年人有足够的精力吗?让他们和年轻人赛跑,看看有什么差别?他们为什么要等到老了才开始呢?就好像他们永远不会死一样。当他们到了五六十岁或更老时,孙子说:“祖母,一起到寺院去吧”,“你去吧,我的耳朵不行了。”懂我的意思吗?当她的耳朵还很好的时候,她听到的是什么?’“我不知道”,她将时间花在采莓子上,最后,当耳朵听不到时才去寺院,那是没有用的。她听开示,却对开示的内容毫无所知。人们要等到体力耗尽时,才会想到要修习佛法。
今天讲的,对你们或许有所帮助,如果你们能了解的话。这些事情你们应该去观察,它们会渐渐地越变越重,这是我们每个人都要负荷的重担。以前我的双腿很强健,能够跑;现在,只要稍微走动一下,就感到沉重了。以前我的双脚带着我;现在,我必须带着它们。当我小的时候,看到老人家从椅子上站起来,叹了声“噢”,甚至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是不了解。坐下时,他们也叹一声“噢”,站起来时也叹一声“噢”,总是有这声“噢”,然而,他们却不晓得:到底是什么使他们唉声叹气。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人们还是不了解身体的危害,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要离开这个身体。身体随着自然法则在运行,因而造成所有的病痛,人们称之为关节炎、风湿症、痛风等,虽然医师开了药方,却无法完全根治,最后还是衰坏,甚至连医生也不例外,这是有为法随着它们自然的过程(生、住、异、灭),这是它们的本质。
现在请观察此事,如果你能提早了解,你会好过些,如同看到一条毒蛇在你面前的路上一样。如果你看到毒蛇在那里,你可以避开,不会被它咬到;如果没看到,就会继续向前走,可能踩到它,然后被它咬了。一旦痛苦生起,一般人都不知道怎么办,到哪里去医治呢?他们想要避免痛苦,想要解脱痛苦,当痛苦产生时,却不知要如何对治,他们就这样活下去,直到他们年老、生病,最后死亡。
据说,从前如果有人病入膏肓时,他的一位近亲会在他的耳边轻声地说“哺哆、哺哆”(Buddho,佛陀)。他们说哺哆做什么呢?当他们将被抬上火葬的柴堆时,对他们而言,哺哆有什么用处呢?当他们年轻力壮时,他们为什么不学哺哆呢?现在呼吸都很困难了,你去对她说:“妈,哺哆,哺哆。”何必浪费时间,这样只会使她困惑,不如让她安详地去吧!
世俗生活的牢笼
一般人不知如何解决他们内心的问题,他们没有皈依处,他们容易发怒,而且欲望很多。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他们没有皈依处。当人们新婚时,他们可以和睦相处,然而在大约五十岁后,他们却无法了解对方,无论妻子说什么,丈夫都觉得无法忍受,无论丈夫说什么,妻子都不想听,他们背道而驰。
我没有家庭,我为什么没有家庭?看着“household”(家庭)这个单字,什么是“household”?当我们坐在这里时,如果有人拿了一条绳子来捆住我们,这叫什么?这叫做“being held”(被抓住)。无论看起来像什么,“被抓住”就像那样,而且有个限定的范围,男人在他的限制范围生活,妇女也在她们的限制范围内生活。当我读“household”这个单字时,这个字非同小可,它是真正的元凶,“hold”这个字是痛苦的象征,你不能去别的地方,你必须待在你的限制范围里。
现在,我们谈“house”这个字,“house”指“hassles”(挣扎、争吵)。你曾经烘烤过红辣椒吗?整间屋子令人窒息和打喷嚏。由于这个字,我才出家,而且不会还俗。“household”如牢笼,你被蒙古住,不得解脱,被孩子的问题、钱财和其他事物所缠缚,你能去哪里呢?你被家人绑住,不得解脱。你有子女,家人经常争吵不休,无论有多痛苦,你没有其他地方可去,直到你往生。在家里,有时你会泪如泉涌,不断哭泣,你知道眼泪绝不会与这个“家庭”断绝关系,如果没有家累,你可能不再挥泪。
想想这件事,如果你还没有碰到,以后你可能会碰到,有些人已经体验相当多了,有些人已经智穷力竭,“我要留下来,还是离开?”在巴蓬寺约有七八十间小屋,当屋子住满时,我告诉负责的比丘,空出几间茅舍,以防万一有些人与他们的配偶起争执时,可以来寺小住几天。果然,不久,有位女士带着包袱来到巴蓬寺,说道:“我对这个世界感到厌倦。”我说:“不要这么说,这话真的很沉重。”后来她先生也来巴蓬寺,也说他很厌倦。在寺院待了两三天后,他们的疲惫感消失了。
他们说他们感到厌烦,然而他们在欺骗自己,当他们去茅舍静坐时,过了一会儿,念头生起了:“我太太什么时候会来要求我回家?”他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们“对世间感到疲惫”指的是什么?他们对某些事情感到厌倦,所以跑来寺院。在家里,一切都不对劲,先生不对,太太不对,在三天安静的沉思后,“噢,我太太是对的,是我不对”,或“我先生是对的,我不该如此厌烦”,他们改变立场。如此这般,这是我不愿意过世俗生活的原因,我知道它的详细情况,这是我选择成为一个比丘的原因。
染一块肮脏的布
这些日子,人们到处去寻找功德,他们似乎总是会在巴蓬寺停下来。如果他们不在去的路上停下,也会在回程中停下,巴蓬寺变成了一个中途停靠站。有些人是如此匆忙,我甚至没有机会看到他们或与他们谈话。许多人在寻找功德,然而我没看到在寻找离恶之道的人,他们热衷于获得功德,却不知道在何处存放它;这好像想要去染一件肮脏的布,却不先把它清洗干净一般。
对大部分的人而言,很难将这种教导付诸实践,之所以会如此困难,是因为他们不识佛法;如果他们了解佛法,那就容易多了。假设有一个洞,有某种东西在洞底,现在,有人将他的手放进洞里,但探不到底部,他会说:“这洞太深了!”成百上千的人将他们的手放进洞里,他们全都说“这洞太深了”,却没有人说是他自己的手臂太短了!
有那么多人寻找功德,他们迟早会寻求离恶之道,然而并非许多人对此感兴趣。佛陀的教导是如此简洁,可是大多数的人忽略它,就好像他们经过巴蓬寺一样,对他们而言,法只是中途的停靠处罢了。“诸恶莫做”是诸佛的教导,是佛教的基本教义,然而人们却总是忽视它,他们不想从身、语、意中,弃绝一切恶行。
如果我们要染一块布,首先必须把它洗干净,然而大部分的人不这样做,他们连看都不看,便直接把布浸到染液里。如果这块布是脏的,染出来之后,会比未染前更糟。想想看,染一块脏的、旧的破布,会更好看吗?你了解吗?这是佛陀的教导,然而大部分的人忽视它。他们想把事情做好,却不愿停止恶行,这仿佛说“这洞太深了。”有时,人们坐汽车去寻找功德,或许他们还会在车上争吵,或是喝醉酒。如果问他们“要去哪里?”他们说“要去找功德。”他们想要功德,却不停止恶行,这样他们会永远找不到功德。人们就是如此这般,你们应该仔细观察,观察自己的心。
佛陀教导我们: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持正念和觉知。恶行在身、语、意中生起;一切善恶、祸福皆来自我们的行为、语言和念头。
今天,你是否带了你的行为、言语和念头来此?抑或将它们留在家里?这是你们必须观察的地方,就在这里,你们无须往外看,观察你的行为、言语和念头吧!仔细观察你的行为是否有缺失。人们不认真观察自己的行为、言语和念头,就像家庭主妇皱着眉头洗碗盘一样,她非常专心地洗碗盘,却没有发现自己内心的肮脏。你们有没有发现:她只看到碗盘,她看得很近了,不是吗?我想,你们可能也有这种经验,这是你应该观察的地方。人们专注于清洗碗盘,却把自己的心弄脏,这是不好的,他们忘了自己。
观察我们的心
由于人们没有自我观察,所以会犯下各种恶行,他们没有观察自己的心。当人们想要做坏事时,最初他们必定会四处张望,看看是否有人在看他,“我妈妈会看到我吗?”“我先生会看到我吗?”“孩子们会看到我吗?”“我太太会看到我吗?”……如果没有人看到,那么他们会立刻去做坏事。这是侮辱他们自己,他们说没有人看到,所以在别人发现之前,他们很快地把坏事做完。他们是什么呢?难道他们不是“某个人”吗?
你知道吗?由于他们无法自我观察,他们便无法知道什么是真正有价值的,他们没有找到“佛法”。如果你自我观察,你会了解自己。 每当你想要做坏事时,假如你能及时观察自己,你会停止作恶。如果你想去做值得做的事,就观察你的心吧。如果你知道如何去观察你的心,那么你就知道对错、祸福和善恶了,这些都是我们应该知道的。
假如我不谈这些事情,你们可能不会知道这些道理,你们心中有贪、嗔、痴,自己却不知道。如果你们老是往外看的话,你们就不会了解自己,这就是人们不观察自己的缺失。往自己内心看,你们会看到善与恶,看到善的一面,我们可以将它付诸实践。“诸恶莫做,众善奉行”是诸佛的教诲。无论是从身、语、意上,都不犯任何恶行,这才是正确的修行,这是诸佛的教导。现在“我们的布”是干净的。
如果我们使这颗心变得美善的话,我们便无须搭汽车行遍乡间,到处去寻找功德,即使坐在家中也能获得功德。然而,大部分的人只会在乡间到处找功德,却不愿停止他们的恶行。当他们两手空空回到家时,又恢复了原先的愁眉苦脸,他们以不高兴的面容在洗碗盘,只专心在洗碗盘,却不知道内心的不净,这是人们没有看到的地方,他们离功德好远啊!
我们可能知道这些事情,却不了解自己的心,佛法并没有进入我们的内心。如果我们的心美好又善良,就会有微笑在我们心中,然而,大部分人很难有时间微笑,不是吗?我们只能在事情合我们的意时才微笑。他们要别人说些令人愉快的事情,这是你们如何寻求的快乐之道吗?有可能让世上的每个人只说让人愉快的事吗?若是这样,你什么时候才会找到幸福呢?
我们必须用佛法去寻找幸福,那就是无论什么事物,无论是对的还是错的,都不要盲目地执著它,观察它们,然后放下。当这颗心平静时,你便微笑了。 当你对某件事物心生厌恶时,此时,你的心是不净的,而且没有什么是好的。清除了心中的杂染,这颗心不再有烦恼,这时的心是宁静、仁慈、美善的。当这颗心是清净的,已经戒除恶,便能时时自在,无忧无虑,这平和、宁静的心,是人类真正的幸福所在。
一颗清净的心
当别人谈论使我们欢喜的事物时,我们会微笑,如果他们说的是让我们生气的事,我们便会皱眉。我们怎能要求别人每天都说我们喜欢听的话呢?可能吗?即使是你的孩子,他们说过使你生气的话吗?你们曾经让你们的父母难过吗?不只是别人让我们苦恼,甚至我们的心也会使我们烦恼。有时,我们想的事情是不愉快的,心情不好,怎么办?你可能在走路时突然踢到一棵树的残桩,砰!“哎哟!”怎么了?到底谁踢谁了?你要去怪谁呢?这是你自己的错啊!甚至我们的心也会惹我们生气,如果你仔细思考,你会发现这是真的。有时,我们做一些连自己都不喜欢的事,这时,你只能懊恼地说:“该死!”这是没有人可以怪罪的。
以佛法,做功德是要放弃恶事的。当我们舍弃了恶,我们便不再有错;当不再有错时,便不再有压力。在没有压力时,心便平静了。这平静的心是一颗清净的心,没有嗔恨,是一颗清明的心。
你如何使这颗心清净呢?只需去观察它,例如,你可能会想:“今天,我的心情真坏,我看到的每件事物都惹我生气,甚至碗柜里的碗、盘、碟等。”你想要敲碎它们,摔破它们。任何你看到的,似乎都是不好的,鸡、鸭、猫、狗,你通通都讨厌。你先生所说的每件事都令你不快,甚至当你观察自己的内心时,你也是不满意的。在这种情况下,你怎么办?这种痛苦是从哪里来的?这叫做“没有功德”。
在泰国,最近有一种说法:当某人死后,他的福报功德便结束了。其实不然,有许多仍然活着的人,他们的福报功德早就结束了。这些人并不了解福报功德,他们的坏心肠,只会积聚越来越多的恶业。
这种情形,就好像建筑一栋漂亮的房子,却没有打好地基一般,不久,这房子就会倒塌,不是吗?这设计并不好,现在你必须再试一次,用不同的方法。你必须自我观察,仔细观察你的行为、言语及念头的过错。除了在你的行为、言语、念头上修行外,你要到什么地方修行呢?人们迷失了,他们想去宁静的地方,在森林里或在巴蓬寺修习佛法,然而巴蓬寺宁静吗?不宁静,真正宁静的地方是在你自己的家里,在你心里。
如果你拥有佛法的智慧,无论你到哪里,你都会自在。整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在这森林里的树木,有高的、矮的,有中等的,各式各样,它们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由于我们对它们的本质无知,因此强将我们的看法加在它们身上,例如,我们会说“这棵树太矮了,这棵树是中等的。”这是为什么我要把上面写了小诗的木板悬挂在树上的原因,让树来教你,你是否从它们那里学到了什么?你应该从它们那里学到至少一件事,有那么多的树,它们都有某种事物可以教导你。佛法无所不在,在每件事物上,在自然当中,你应该了解这点。别去责怪这洞太深,反过来看看你自己的手臂吧,如果你能了解,你就会快乐。假如你修了福,做了功德,将它保存在心中,那是存放它最好的地方。像今天你们修了福,做了功德是好的,然而这不是最好的方式;建筑寺院是好的,但也不是最好的事;使你的心变成美善,这才是最好的方式。 以这种方式,不论你来这里或待在家里,你会发现善良美德,你会发现最好的就在你心中。外在的建筑物,如这座厅堂好似树的“皮”一般,它们不是“树心”。
如此而已
如果你拥有智慧,无论你观察哪里,哪里都会有佛法;假如你缺乏智慧,那么即使是好事也会变成坏事。这坏事从何而来?从我们的内心。看看这颗心是如何变化的,每件事物都在变化。丈夫和妻子若和谐相处,他们会彼此愉悦地交谈,然而有一天,当他们的心情变坏时,这对配偶所说的每件事似乎都令人不悦。这心变坏了,外境便会改变,就是这样,心改变一切。
因此,要弃恶修善,你无须观看其他地方,如果你的心变坏了,不要看别人,只要观察自己的心,并找出这些念头为何生起,为什么这颗心会想这些事情?了解所有的事物都是短暂的,爱是无常的,恨也是易变的。你曾爱过你的孩子吗?当然你爱过你的孩子;你恨过他们吗?我可以替你回答,有时候你也恨过他们,不是吗?你能抛弃他们吗?你不能抛弃他们,为什么不能?孩子们不像子弹,子弹是向外发射的,然而孩子们却射回父母的内心。如果这孩子是好的,孩子的“好”会回到父母身上;如果他们是坏的,孩子的“坏”也会回到父母身上。你可以说,孩子是你的业,有好的和坏的,好坏两者都在孩子身上。即使是残废的孩子,对父母而言也是宝贝,有人生下来便是跛脚或残废,却被疼惜胜过其他孩子。只要离家一会儿,你都会交代说:“照顾这小的,他不是很健壮。”你爱他甚至超过其他的孩子。所以你应该净化你的心,心有爱有恨,别爱恨不分。你的孩子是你的“业”,他们是你生的,因此,你必须对他们负责。如果他们真的让你痛苦,要提醒自己:“这是我的业!”如果他们使你高兴,也要提醒自己:“这是我的业。”有时,在家里,你会有很大的挫折感,你可能想要逃开,情况非常糟,有些人甚至想上吊自杀,这就是业。我们必须接受这种事实,避免恶行,那么你就能更清楚地观察自己。
这是为什么观察事物是如此重要,通常人们禅修时,他们有一个禅修的所缘境,像“佛陀”、“达摩”、“僧伽”。当然,你也可以让它变得更短。每当你感到懊恼或心情不好时,只要说:“如此而已。”当你感到心情好多了,也只说:“如此而已。”如果你喜爱某人,也只是说:“如此而已。”你无须精通经、律、论三藏,只要说声:“如此而已。”它的意思是一切是虚幻无常的,爱是无常的,恨是无常的,善恶也是无常的。它们怎么可能永远不变呢?它们哪里有“恒常性”呢?
就它们必定是无常的而言,你可以说它们是恒常的,在这方面,它们是必然的,它们决不会改变。例如,前一分钟有爱,下一分钟变成恨,事情就是如此。在这方面,它们是恒常的。这就是为什么我要说,每当爱生起时,只要告诉它“如此而已”,这样可以节省很多时间。你无须说“无常、苦、无我”,如果你不要很长的禅修对象,就用这个简单的字。若是情爱生起,在你陷溺下去之前,只要告诉自己“如此而已”,这就够了。
一切事物都是短暂无常的,在必然会如此的情况下,它是恒常的。只要了解这些,就是了解佛法的精髓,了解真正的佛法。如果每个人都说“如此而已”,并不断地练习、应用,执著会愈来愈少,人们不会为爱恨所苦,也不会执著事物。他们会相信这真理而非其他事物。只要了解这些就够了,还有什么你需要去知道的呢?听了这教导,你要试着记住它。你应该记住什么呢?要记得禅修,懂吗?如果你懂,那么佛法会让你受益无穷,你的嗔心不会生起,只要说声“如此而已”,这就够了,你的嗔心会立刻停止。如果你仍然不了解,那么深入观察这件事;如果了解,当起嗔心时,你可以说“如此而已”来止息嗔心,因为嗔心也是无常的。
今天,你们有机会以“内在和外在”两种方式记下佛法。内在是指声音透过两耳进入你的心里,记在心里,如果你做不到,那么,你在巴蓬寺的时间就浪费了。外在的方式是指录在录音带里,在这里录音机不是很重要,因为它是易坏之物,真正重要的是牢记在心,如果佛法真正深入内心,它是不会损坏的,它永远在那里,而且,你不必浪费金钱在电池上。
第二章 生活在世界的真相中
嫁接与种子
追求善的人已经聚在这里,请安静地听。安静地听,指专注地听,专注于你所听到的,然后放下。听闻佛法有大利益,听闻佛法时,我们要将身心稳固地安住在定中,因为这是修行佛法。在佛陀时代,人们专注地听法,以一种渴望深入了解的心。有些人在听时便知法、见法。
这个地方非常适合禅修,在这里住了几个晚上,我发现这是一个好地方,外在环境相当宁静,剩下的是内在,是我们的心,因此我要求你们全部要专心。
你们为什么聚在这里禅修?因为你们不知道事物的本质。你们不知道什么是对和错,是什么使你受苦和引起你的疑惑,所以首先你们必须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们要培育平静的心和自制的理由是,因为你们的心不自在。你们的心不平静,不受控制,你们的心已经被怀疑和不安所动摇,这是为什么今天你来这里,和正在听闻佛法的原因。
我希望你们专心和仔细地听我开示,我会坦率地说,因为我就是这样。请你们了解:即使我以强硬的语气说话,我这么做,也是出于善意,但请你们原谅。事实上,讲话稍微有力是好的,因为可以唤醒那些想睡或昏沉的人,我要唤醒他们去听法,而不是让他们沉溺在自满自得中,结果一无所获。
虽然有许多修行方法,而事实上只有一种,像果树一样,通过嫁接种植,可以很快结果实,这是可能的,然而这棵树不会有很强的生命力,也不会很长命。另一种方式是以种子来栽培一棵树,这种方式会长出一棵高大而有韧性的树,修行亦然。
刚开始修行时,我有理解上的问题,我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坐禅真不容易,有时甚至使我流泪。有时,我的目标太高,因此我无法找到平衡点。以平静的方式修行,意指让心既不太高,也不太低,而是处于中道。
我知道这会让你们困惑,因为你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曾经跟不同的师父以不同的方法修行,在这里修行,你会被各种疑惑困扰。有位师父说:你必须用某种方法修行;另一位则说:你应该以另一种方法修行。你想知道该用哪种方法,然而你不知道修行的要点,因此困惑不已。由于有许多师父和许多方法,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取舍,因此有许多疑惑和不确定。
你们不要想太多,如果你要思考,那么请保持觉知,然而到目前为止,你并没有觉知。首先,你必须使你的心平静,只保持觉知,不要去想,这觉知会转成智慧。一般的念头不是智慧,它是心毫无目的和没有觉知地到处乱跑,这种心会导致不安,这不是智慧。
在这个阶段,你不需要想。在家里,你已经有许多念头,不是吗?它只会让你心旌摇荡,你必须培育觉知。顽强的念头甚至会使你流泪,请观察看看。沉溺在一连串的念头里,你将无法看到真理。佛陀是非常有智慧的人,他知道如何停止想。同样地,为了停止想,让心平静下来,所以你们在这里禅修。如果你的心已经很平静,“想”是不必要的,智慧会自然生起。
如何改变心
修习观禅,首先,从你的头部开始观察,然后往下,从身体到脚尖,然后再回到头顶,用你的智慧观察,观察整个身体,我们借此获得对身体本质的了解。然后开始禅修,禅修时,不必想太多,要下定决心去训练心,不要让心到处跑,此时,我们唯一的职责是观察出入息。不要强迫出入息变长或变短,顺其自然,不要给呼吸任何压力,让它顺畅地出入,不要控制每一次的出入息。你必须了解当你观察出入息时,你正在放下,然而你仍然有觉知意识。你必须保持觉知,让气息顺畅地出入,不要强迫呼吸,让空气自然地出入,要有坚定的心。在禅修期间,有关会发生什么事和你会“看到或了解什么”的念头,可能一再生起。一旦它们生起,让它们自行停止,不要不当地干涉它们。
在禅修期间,不要注意外尘。每当心被外尘影响时,如果心里有任何反应,请放下,无论这些反应是好是坏,都不重要,请让它们自行消失,继续观察你的出入息。继续觉知气息的出入,不要因为气息太长或太短而烦恼,只是观察它,不要去控制它。换句话说,不要执著,让呼吸自然进行,心会变得平静。当你专注于呼吸时,心会逐渐把外在的事物放下,并渐趋平静,出入息变得越来越弱,直到它变得非常微弱,好像根本不存在,此时,身心会感到轻安和有能量。此时,你可以说:心已经改变,并且到了平静的状态。
如果你的心烦乱不安,请保持正念,并深深地吸入,直到没有剩余的空间来储存空气,然后全部呼出,毫无保留。接着再一次深深地吸入,然后再呼出,这样做两三次,然后再度专注,此时,心应该更平静。如果有更多的外尘在心中引起波动,重复这个过程。行禅时亦然,当行禅时,如果心变得烦乱不安,请保持平静,让心静下来,再度培育觉知,专注于所缘境,然后继续行禅。坐禅和行禅在本质上是相同的,不同的只是身体的姿势罢了。
有时你可能会疑惑,但你必须有正念,要做一个觉知者,继续观察这疑惑不安的心,无论它如何生起,以正念观察这颗心。无论心呈现何种状态,你必须保持觉知,不可以让心到处乱跑。
以正念观察心,一旦具足正念,一种新的觉知意识会产生。已经平静的心,让它保持在平静状态,正如鸡被关在鸡笼内一样,这只鸡不能在外面到处跑,然而它仍然可以在鸡笼里走来走去。鸡走来走去,不会惹上麻烦,因为它被关在笼子里。同样的,当有正念时,心是平静的,不会招惹麻烦,此时的心,是有觉知的。平静的心不会有任何念头或感觉生起,也不会造成危害或心神不宁。
有些人根本不想有任何念头或感觉,然而这离题太远。“受”在平静的心中生起,心同时有感受又平静,没有被干扰。当心非常平静时,不会有坏的结果。当“鸡”跑出“笼子”时,问题发生了,例如,你可能正在观察出入息,然后忘了自己,让心从观察呼吸中跑掉,跑回家或跑到商店里,或到其他地方,或许已经过了半小时,你突然发现你在禅修,并责怪自己没有正念,这是必须非常小心的地方,因为这是鸡跑出笼子的地方,是心失去平静之所在。
你必须小心地保持正念和觉知,并且努力把心收回来。虽然我说“把心收回来”,事实上,心没有去任何地方,只是觉知的目标改变,你必须保持正念。只要有正念,心就不会跑掉。心好像到处跑,你好像把心收回来,事实上,心并没有跑去任何地方,只有一些改变,当恢复正念时,很快的,你的心回来了,事实上,你并没有从别的地方把它带回来。
具足正念,指持续的觉知,这叫做心“没有跑掉”。如果你的注意力从观察出入息跑到别的地方,此时,“觉知”中断了。当觉知出入息时,心就在那里,跟着出入息和持续的觉知,此时,你的心是清净、平静的。
必须有正念、正知,正念是清楚地觉知;正知是自觉。现在,你很清楚地觉知出入息。观察出入息有助于培育正念、正知,两者同时增长。有正念和正知,就像叫两名工人举起一块沉重的木板,由于非常重,他们必须非常用力,几乎无法忍受,此时,另一个人充满善意,看见他们便跑过去帮忙。同样的,有了正念、正知,智慧会同时生起,来助长正念和正知,正念、正知和智慧三者是相辅相成的。
有了智慧,就能够了解外尘,例如,禅修时,所观察的外尘会引起情绪反应。你可能想起一位朋友,然而智慧会立刻反应:“没关系”,“停”或“忘了他”。如果你有关于明天要去哪里的念头,那么应该如此回应:“我不感兴趣,我不想这种事。”或许你正在想其他人,这时你应该想:“不,我不想涉入”,“请放下”或“这全部是无常的,没有一件事物是永恒不变的”。这是在禅修时,你应该处理的事,了知他们是“无常的”,并保持觉知。你必须放下所有的念头,放下内心的对话和疑惑。在禅修期间不要执著这些东西。最后,留在心中的是正念、正知和智慧。当正念、正知、智慧减弱时,疑惑会生起,试着立刻放下那些疑惑,只剩下正念、正知和智慧。努力去培育正念,直到你能随时保持正念,那么你就会彻底了解正念、正知和正定。
住心一境时,正念、正知、定力和智慧会同时生起。无论你是被外尘所吸引,或是对外尘感到厌恶,你可以告诉自己:“它是无常的。”它们是禅修的障碍,应该去除,直到心清净为止。具足正念、正知、正定(坚定不动摇的心)和智慧(完美的智慧)。关于禅修,目前我只说这些。
大苹果与小苹果
现在谈论有关禅修的助缘:禅修者应该有慈心,换句话说,要有慷慨、仁慈和乐于助人的品德。慈心是心清净的基础,例如,通过布施来去除心中的贪欲。当人们自私时,他们会不愉快,自私也会引起不满,然而人们往往没有发现自私的负面影响。你可能有这种体验,尤其是当你饥饿时,假如你有一些苹果,你有机会与一位朋友一起分享,你仔细考虑后,你确信要给你的朋友苹果,你只想给他小的;如果给他大一点的,嗯,多可惜啊。你告诉你的朋友:去拿苹果。然而你说:“拿这个。”你给他小的苹果。这种自私是人们通常没有注意到的,你曾经这样吗?
你真的必须违反本意去给他大的苹果,即使你想给他较小的苹果,你必须强迫自己给他较大的。当然,一旦你已经把它给你的朋友,你会觉得很好。通过违反本意,以这种方法来训练心,需要自律,你必须知道如何给和如何放下,不要被自私困住。一旦你学会如何给予他人,你的心会非常喜悦。如果你仍然不知道如何布施,仍然对给哪个苹果犹豫不决,当你考虑时,你会感到苦恼,即使你给的是较大的,你仍然是不情愿的,然而,一旦你决定给较大的,这件事便结束了。虽然这违反本意,却是正确的。这样做,你战胜了自己的私欲;如果你不这样做,你会是自私的受害者,并且继续自私下去。过去,我们曾经自私,这是必须断除的烦恼。在巴利经典里,布施叫做“dana”,指把快乐给别人,这是帮助我们将心中的烦恼清除的方法。记得,要在修行时培育布施心。你可能认为:像这样修行是逼迫自己,其实不然。事实上,是在逼走贪欲和烦恼。如果烦恼在心中生起,你必须寻求补救之道。烦恼就像一只迷路的猫,如果你给它想要的食物,它会经常来这里找更多的食物,如果你停止喂它,几天后,它不会再来这里。 烦恼亦然,烦恼不会来干扰你,你的心会平静下来,因此,与其畏惧烦恼,不如让烦恼畏惧你。为了让烦恼畏惧你,现在你必须在内心观察“法”。
法在哪里?以这种方式,用我们的智慧和悟性来了解法。每个人都可以了解法,你不必在书中寻找佛法,你无须读许多书来了解法,现在,请好好想一想,你会了解我说的话。每个人都能了解法,因为它一直在我们心里。每个人都有烦恼,不是吗?如果你能看到烦恼,那么你便能了解。过去,你一直在姑息纵容你的烦恼,现在,你必须知道你的烦恼如何生起,而且不要让烦恼来干扰你。
快乐的本质
修行中的要点之一是戒律。戒,如同父母照顾子女一般,可以照顾和帮助你的修行。持戒除了要避免伤害他人,还要帮助并鼓励他人。你们至少应该受持五戒,这五戒是:
- 不杀生,不仅不杀或不会故意伤害他人,而且要对一切众生散发慈心。
- 不偷盗,避免侵犯他人财物。
- 不邪淫,性关系要节制。在婚姻生活中,除了你的丈夫或妻子,不可邪淫,要知道节制,要知道性生活的适当范围。有些人不知道节制,一个丈夫或妻子不够,他们想要有两个或三个。依我看来,你们甚至无法伺候一个伴侣,因此有两三个伴侣是放纵。你必须努力净化你的心,训练它,让它知道节制,不知节制,你的行为会不受限制。当享受美食时,不要想太多关于它的味道如何,想想你的胃,并想想吃多少是适当的。如果吃太多,你会自寻烦恼,所以你必须知道节制,节制是最好的方式。
- 不妄语,说话要老实,这也是断除烦恼的一种方法。你必须诚实和真诚。
- 不吸食麻醉物品,你必须知道自制,并且尽可能完全弃绝这些东西。人们一直醉心于他们的家庭、亲戚、朋友、财产和所有其他事物,尽管没有吸食麻醉物品,使事情变得更糟,但这些已经够多了。吸食麻醉物品,只会让心变得晦暗,那些花费大笔金钱吸食麻醉物品的人,应该试着逐渐减少,最后完全戒除。
或许我应该请你们原谅,然而我说这些是出于关心你们,好让你们了解,你们必须知道实情。
在日常生活中压迫你的是什么?怎样的行为会引起压迫?善行带来好的结果,恶行带来恶果,吸食麻醉物品是恶因,会带来恶果。一旦持戒清净,对别人会很诚实、仁慈,这会带来满足,无忧无虑,不会有悔恨。悔恨肇因于侵犯他人和有害的行为,持戒清净者不会悔恨,这是离苦得乐之道,这种快乐仿佛天人一般。此时,你的身心安乐,因为持戒清净,你安心快乐地吃睡,这是果,持戒是因。修行佛法的原则是:避免恶行,因此慈善会生起。如果以这种方式持戒,恶行会消失,善会生起,这是正确修行的结果。
人们一旦心生喜乐,他们经常会自满,在修行上不再进步,他们执著于喜乐,不想再进步,他们比较喜欢“如天人般”的快乐。此时是安乐的,但是没有智慧。你必须一再反省,避免被迷惑,一再思考快乐的缺点,它是短暂的,不久,快乐就会消失,一旦快乐消失,痛苦取而代之,痛苦会让你流泪。 即使是天人也以哭泣和痛苦结束生命。
所以佛陀教我们去深思快乐背后所隐藏的苦。通常当心生喜乐时,我们并没有真正了解它。真正的平静被这虚假的快乐所遮盖,快乐不是必然的或永久的,而是一种隐藏的烦恼,每个人都喜欢快乐,因为我们喜欢某些事物,所以会产生快乐,一旦所喜欢的事物变成不喜欢了,就会产生痛苦。我们必须思考这种快乐,观察它的无常和局限,一旦事物改变,痛苦便生起。痛苦也是无常的,不要认为它是固定不变或绝对的,这种思考叫做“过患思维”,即思考因缘和合的世间的缺失和局限。
我们要思考快乐的本质,而不是接受它的表面价值,观察它是无常的,我们不该对它深深执著,你应该把握它,然后放下,观察快乐的优缺点。为了让禅修熟练,你必须观察快乐的本质是无常的,以这种方法观察,当快乐生起时,彻底观察它,直到它的缺失变得很明显。
世人的行为模式
当你发现一切事物都是不完美(苦)时,你会想要出离,心会变得无动于衷,并会寻求出离之道。出离心是来自于发现事物的本质,如实知道事物和爱恨的本质。“无动于衷”指我们不再执著,从执著中出离。以平静的心观察,可以去除执著,这种平静是修行所致。
大多数人仍然不知道禅修的要点,他们认为行禅、坐禅和听佛法的开示就是修行,这些只是外在形式。当心碰到外尘时,才是真正修行的开始,这是修行之所在。 此时,有感官的接触,当人们说一些我们不喜欢的事时,我们会生气,如果他们说我们喜欢的事,我们就高兴,这就是修行的地方。我们如何修行呢?如果我们只是跑来跑去,想追逐快乐,远离痛苦,如果这样修行,即使到了老死,我们仍然无法了解法,这是没有用的。当苦乐生起时,我们如何用佛法来解脱痛苦烦恼?这是修行的要点。
通常人们碰到不如意的事,他们会不开心,例如,有人会说“不要打扰我,为什么责备我?”这是自我封闭的人,这正是修行之所在。当人们批评我们时,我们应该反省:他们说的是实话吗?我们应该敞开胸怀和想想他们说的内容,或许言之有理,或许我们有该责备的地方,他们可能是对的,通常我们会立刻生气。如果有人指出我们的缺点,我们应该努力改正、改进,这是聪明人修行的方式。
混乱的地方正是让我们平静下来的地方,当我们以智慧观察混乱的外境时,心会平静下来。有些人不能接受批评,他们自大、傲慢,他们会替自己辩护。如果你是一位教师,有时,你的学生或许会告诉你不知道的事,因为你是老师,你听不下去,这不是正确的心态。
佛陀在世时,有一位弟子非常聪慧。有一次,当佛陀在说法时,佛陀问这位弟子:“舍利弗,你相信这个吗?”舍利弗尊者回答说:“我还没有完全相信。”佛陀赞许他的回答:“非常好,舍利弗,你是有智慧的人,有智慧的人不轻信,在相信或不相信之前,他会敞开心怀去倾听,然后仔细思量那件事情的真相。”佛陀为为人师者做了很好的典范,舍利弗的话是真的,他只说他的真实感受。有些人认为:说你不相信老师说的话,好像是在质疑老师的权威,他们会害怕,不敢这样说,他们会赞同老师的说法,这是世人的行为模式。然而佛陀不会生气,佛陀说:你无须为那些不是错误的事或恶事感到羞耻。如果你不相信,就说你不相信,这是对的。在这里,佛陀的行为是为人师表的典范。有时,你甚至可以从小孩子身上学到一些事情,不要盲目地相信权威。
无论你是站,是坐,或是在不同的地方走动,你总是可以观察周遭的事物。我们以自然的方式,以色、声、香、味、感受或想法来接触所有事物,聪慧的人会去思考。真正修行时,我们不再关心任何外境。
当爱情生起时,如果我们没有发现,这表示我们仍然心有挂碍。如果我们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们会反省:“噢,这种爱憎没什么,喜爱只是一种会生灭的感觉,憎恶也是会生灭的,为什么要在意它们?”如果我们认为苦乐是属于个人的,那么我们会受苦。我们从未放下心中的挂碍和其他事物,这些问题一再地重复,对许多人而言,事情就是如此。
日常生活中的修行
近来,在开示佛法时,有些人很少谈到心,他们不谈论真谛。如果你谈真谛,人们甚至会反对,他们会说“他没有把时间和地点搞清楚,他不知道该如何好好地说。”然而,人们应该聆听真理、真谛。
一位有智慧的师父不会只谈“记问之学”,他会说真理。社会人士通常凭记忆说话,通常他们用这种方式来抬高自己。本分的比丘不会这样交谈,他们谈论真理、真相:事物的本质。无论他们如何解释事物的本质,要让人们了解法是很难的。如果你了解法,你应该照着实践、修行,虽然比丘的生活是理想的修行方式,然而成为一个比丘可能不必要。如果真的想修行,你必须离开纷扰的世间,放弃家庭和财产,到森林去禅修,森林是理想的修行的地方。
如果我们还有家庭和责任,我们如何修行?有些人说:作为一个在家居士要修行是不可能的。想想看,出家人和在家居士,哪个群体比较多?在家居士的人数远远超过僧众。现在,如果僧众修行,而在家居士则不修行,那么必定会有许多纷扰。“我无法成为一位比丘”这种观念是不对的,出家与否不是重点,如果出家为僧,却不知修行,这是毫无意义的。如果你真的了解如何修行佛法,无论你是老师、医生、公务员或其他职业,你时时刻刻都会在修行佛法。
作为一个在家居士,如果你认为你无法修行,这会错失修行的机会。为什么人们有做其他事情的动机,却不知道要修行?如果他们缺乏某些东西,他们会想办法去得到它。如果有强烈的欲望,人们会做任何事。有些人说:“我没有时间修行佛法。”我说:“那么,你怎么会有时间呼吸?”这是重点。他们如何找时间呼吸?呼吸对人的生命非常重要,如果他们把修行佛法看得跟生命一样重要,他们就会把修行佛法看得跟呼吸一样重要,那么他们就会找时间修行了。
修行佛法,无须到处跑,或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只需观察在你心里生起的感受,当眼睛看到色法,耳朵听到声音,鼻子闻到气味时,他们会在心里反应:“我知道这个人。”心对这些事物会有什么反应?如果我们喜欢那个东西,我们会高兴;如果不喜欢,我们会不高兴,就是这样。所以,在这个世间,你去哪里寻找快乐?你期望每个人只对你说些令人愉快的事吗?可能吗?不可能。如果不可能,那么你要去哪里寻找快乐?世间就是这样,我们必须了解这个世间:知道世间的真相。 我们应该清楚地了解这个世间。佛陀住在这个世间,他没有住在别的地方,他曾经有过家庭生活,他知道它的局限,因此从中出离。身为在家居士的你们将如何修行?如果你想修行,你必须努力修灭苦之道;如果你下定决心要修行,你也会发现这个世间的局限,并且能够放下。
装满水的瓶子
有时,喝酒的人会说“我就是不能戒酒。”为什么他们不能戒酒?因为他们还不了解喝酒的缺失,如果他们清楚地知道喝酒的弊害,他们不需要别人告诉他们,便会自行戒酒。如果你不知道某件事物的缺失,这表示你还不了解放弃它的好处,你的修行会毫无结果,你只是在游戏人生;如果你清楚地了解某件事物的优点、缺失,你不需要别人来告诉你。
想想渔夫的故事吧,有个渔夫在他的鱼网里发现有某件东西,他知道里头有东西,他可以听到里面轻轻拍动的声音,渔夫以为它是一条鱼,他伸手到鱼网里,却发现是不同的动物,他还没有看到,因此犹豫不决,它可能是一条鳗,也可能是一条蛇,如果他放弃,他可能会后悔,因为它可能是鳗。如果他去抓它,而结果是一条蛇,这条蛇可能会咬他。他有所疑虑,他的欲望非常强,所以他坚持要抓住它,因为它可能是鳗,一旦他把它拿出来,当他看到有条纹的蛇皮时,他会立刻把它丢掉,不必等别人来告诉他:“这是一条蛇,放下。”看到蛇时,他知道要做什么,比别人告诉他更清楚。为什么?因为他知道危险,蛇会咬人。同样的,如果我们修行,当我们了解事物的本质、真相时,我们不会去碰有害的事物。
通常,人们不以这种方式修行,他们修行是为了其他缘故。他们不观察自己的身心,不去省思老、病、死,他们只谈论不老和不死,所以他们永远无法正确地修行佛法。如果他们去听佛法的开示,他们并没有认真听。有时,我应邀在重要的典礼中开示,对我而言,去开示是一件令人不悦的事,为什么?因为我发现聚在那里的人没有在听法,有些人还有酒臭味,有些正在抽烟,有些在聊天,他们根本不像是信仰佛法的人,在这种地方开示没有什么效果。轻忽佛法的人经常会想“他什么时候停止开示?……不可以这样做,不可以那样做。”而且他们的心到处乱跑。
有时,他们邀请我去开示,甚至只是例行公事:“师父,请给我们简短的佛法开示。”他们不要我说太多,因为他们会不高兴,我一听到人家这么说,我就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这些人不喜欢听闻佛法,听法会惹恼他们。如果我的开示非常简短,他们不会了解的,如果你只吃一点食物,吃得饱吗?当然吃不饱。
有时我正在开示,正要生动地谈论主题,有些醉汉会大叫:“让开一点,让路给师父,他现在要出来。”想把我赶走。如果碰到这种人,我会获得许多省思的资粮,我洞察人性,就像有人有个装满水的瓶子,却要求更多的水,没有地方容纳,不值得花时间和精力去教他们,因为他们的心已经满了,倒更多水进去,只会溢出来;如果他们的瓶子是空的,就会有空间容纳水,施者和接受者都能获益。
当人们对“法”真的感兴趣,而且安静地坐着,仔细在听,我会受到鼓舞去教他们,如果人们不专心,就像这装满水的瓶子一样,没有空间容纳更多的水,对他们开示是不值得的,在这种情况下,我提不起劲去教他们。当没有人想“接受”时,你不能把许多精力花在“给予”上。
最近所做的开示经常像这样,而且越来越糟,人们不想追求真理,他们读书、学习,只是为了谋生所必须具备的知识,为了养家糊口和照顾自己。虽然有些人研究佛法,却不多。和以前的学生相比较,现在的学生有更丰富的知识,他们有各种由他们支配的必需品,一切事物变得更方便,但是与以前相比较,他们也有更多的烦恼和痛苦,为什么?因为他们只追求谋生的知识,而不是追求解脱痛苦、烦恼的佛法。
即使出家人也一样,有时我听他们说“我不是为了修行佛法而成为比丘,我出家是为了读书、研究。”讲这种话的人已经完全切断修行的道路,他没有前进的路,只有一条死路。当这种比丘在教佛法时,全凭记忆,他们可能在教某件事,而他们的心却在完全不同的地方,这种教法是不切实际的。
牛车的痕迹
世间就是如此,如果你生活俭朴,能修行佛法和平静地过日子,他们会说你怪异和脱离社会,他们会说你妨碍社会进步,甚至威吓你。最后,你可能相信他们的话,并回到世俗的方式,在世间越陷越深,直到无法自拔。有些人说:“现在,出不来了,我已经陷得太深了。”这是人类社会的常态,人们无法体会佛法的价值。
佛法的价值在书本里是找不到的,书中写的只是文字,而非个人证悟的经验。 如果你了解佛法,你就了解自己的心,你在那里看到实相,当实相变得明显时,它会斩断烦恼之流。
佛陀的教导是永恒的真理,无论是现在或任何时代,佛陀在两千五百年前便揭示这真理。佛陀的教导是不应被增加和删减的。佛陀说:“如来已经宣说的不应该丢弃,如来没有宣说的,不应该增加到他的教导中。”佛陀“封闭”他的教导,佛陀为什么要封闭教导?因为这些教导是没有烦恼的人(解脱者)的话。无论这个世间如何改变,这些教导是不受影响的,不会随着改变,如果某件事是错的,即使人们说“这是对的”,也不会使它减少错误;如果某件事是对的,尽管人们说它是错的,它也不会有所改变。虽然世代更替,但这些事情仍然不会改变,因为这些教导是真理。
是谁创造真理?真理自行创造真理。佛陀创造真理了吗?没有,佛陀只是发现真理:知道一切事物的本质,之后,他开始宣说真理。无论佛陀是否出现在世间,真理依然是真理,佛陀只是拥有“法”(真理),并没有创造真理,真理一直存在着。不过,以前没有人寻找和发现真理,佛陀是寻找和发现真理的人,然后将他发现的“法”来教导他人,佛陀没有发明“法”,法是无所不在的。
在某个时代,佛法曾经被弘扬,修行佛法也曾盛行过,随着时间逝去,世代更迭,佛法衰退了,直到完全消失。过了一段时间,佛法又被发现,并再度兴盛,随着时间流逝,学佛的人增加了,佛法兴盛了,并再度照亮黑暗的世间,之后,又再度式微,直到完全在世间消失,世间再度一团混乱,然后又是再发现真理的时候,事实上,真理并没有去任何地方,当诸佛去世时,“法”并没有随着他们消失。
世间就像这样轮回不已,这有点像一棵芒果树的成长:长大,开花,结果,最后芒果腐烂了,种子又回到泥土中,又成为一棵新的芒果树,循环再度开始。最后,有更多成熟的芒果,它们继续掉落,腐烂,埋在泥土中的种子再度长成一棵芒果树,世间就是这样,只是一再重复相同的事物,一再地生死轮回。
我们的生活一成不变,我们只做我们经常做的事。人们总是想太多,他们对许多事物感兴趣,但是没有一样是完美的,像数学、物理学、心理学等学科,你可以深入研究,但是你只能用真理来了解它们。
假如有一头公牛拉着一辆车,车轮不大,但是足迹很长,只要公牛拉着车,足迹会跟着车子。车轮是圆的,足迹是长的,你只看到一辆稳固的车,你看不到任何长的东西。一旦公牛出发,只要公牛拉着车,车轮继续转动,足迹就在你后面显现出来。然而,有一天,当这只牛非常疲累,把身上的装备甩掉,牛离开了,只留下车子在那里,牛车的轮子不再转动,迟早牛车会坏掉,回到它的构成部分:地、水、火、风四大元素。
在这世间寻找平静,就像在牛车一样,牛车的痕迹在你后面无止境地延伸。只要你贪恋这个世间,就不可能平静,不得休息。如果你完全断除对世间的贪恋,就像牛车休息了,车轮不再转动。对世间的执著,会让车轮不断地转动,造恶业就像这样,只要你遵循旧的方式,就不可能让车轮停止,如果你想停止,就停止,不要让车轮再继续转动。
第三章 今生解决问题的方法
谁在痛苦
今天,我应住持师父之邀来给各位开示,希望你们都安静地坐好,并且把心定下来。由于语言障碍,我们必须通过翻译,因此如果不专心的话,你们可能会不了解。
自从住在这里,我感到很愉快。住持师父和你们一直都非常亲切、友善且面带笑容,就如同那些正在修习佛法的人一样。这里也很让人兴奋,可真大啊!我对你们为了重建一个可供修习佛法的道场所做的奉献,欢喜赞叹。
目前,我当师父已经好几年了,也经历过许多困难。目前我的寺院,共有四十个分院,然而,即使现在,我仍然有难以教导的信众。有些人了解佛法,却不努力修行;有些人不了解,也不试着去了解佛法,我真的拿他们没办法。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态?无知并不好,甚至当我告诉他们时,他们还是不听,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人们对他们的修行充满疑惑,他们总是怀疑,他们想证入涅槃,却不愿意修行,真是难以理解。当我告诉他们去禅坐时,他们害怕;如果不怕,那就是想睡觉,他们大多喜欢做我没有教的事。当我见到这里的住持法师时,我问他:“你的信众也会这样吗?”他说:“他们都一样。”这就是身为人师的痛苦。
今天,我要开示的佛法,是在当下,在今生去解决问题的方法。有些人说:他们有太多的工作要做,没有时间修行。“他们问:“我们该怎么办?”我问他们:“当你在工作时你是否在呼吸?”“当然,我们要呼吸。”“当你非常忙时,你如何有时间呼吸?”他们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要你在工作时有正念,你就有充分的时间修行!”禅修就像呼吸一样,工作时我们呼吸,睡觉时我们呼吸,坐着时我们呼吸,我们为什么有时间呼吸?因为我们知道呼吸的重要性,我们总会找时间呼吸。同样的道理,如果我们知道禅修的重要性,我们就会找时间来修行了。
你们曾受苦吗?你们曾快乐吗?这是你必须修习佛法的地方。快乐的是谁?是心在快乐;受苦的是谁?是心在受苦。无论苦乐从哪里生起,那里就是它们止息的地方。 你曾经快乐吗?你曾经痛苦吗?是什么原因让你快乐、痛苦?这是我们的问题。如果我们知道苦、苦的原因、苦的止息,以及灭苦的方法,我们便能解决问题了。
苦有两种:一般的苦(身苦)和特别的苦(心苦)。一般的苦是与生俱来的苦,例如站着苦,坐着苦,躺着也苦,这是众生的苦,即使是佛陀也受过这些苦,他经历过苦与乐,佛陀将它们视为因缘和合的事物的本质。通过了解它们的本质,他知道如何去克服苦乐的感受,因为他了解这种“自然之苦”,所以那些感受并没有困扰到他。
第二种苦是心苦,也就是“特别的苦”。如果我们生病,我们可能会请医生打针,当针刺入皮肤时,会有痛楚出现,当针被拔出时,痛便消失了,这是一般的痛苦,没什么问题,每个人都会体验到。而特别的苦是因为我们执著事物所生起的苦,这种苦就好像用充满毒药的针筒打了一针,这就不是一般的苦,而是一种到死才会结束的苦,这类似从执著中生起的苦。
正确的想法
没有正见,不了解一切因缘和合的事物是无常的,是另一种问题。因缘和合的事物是在生死轮回的领域里。如果我们有这样的想法:不希望事物改变,那么我们必定受苦。如果我们认为:这身体是我们的或属于我们的话,当我们看到它改变时,我们会害怕。想想这呼吸,一旦吸入,就必须呼出;呼出后,就必须再吸入,这是它的本质。如果我们只是呼出或只是吸入,我们便无法活下去,因缘和合的事物就是如此,然而我们却不了解。
假设我们掉了东西,如果我们认为那件东西真的是我们的话,我们会懊恼不已;如果我们无法把它视为是一件因缘和合的事物,会随着自然法则生灭的话,我们就会受苦。就像呼吸,如果你只呼出而不吸入,或是只吸入而不呼出,你还能活吗?因缘和合的事物必定会改变。了解这点,就是了解法,了解无常、变异。 我们依靠这个变异而生存,当我们知道事物的本质时,便能够把它们放下。
修行佛法是要了解事物的本质,使苦不再生起。如果我们的观念错误,就会与世间相冲突,违背佛法和真理。假如你们生病,必须住院,大部分的人都会想:“我不要死,我希望能好起来。”这是错误的想法,会导致痛苦。你必须这么想:“如果会好,我就会好起来;如果会死,我就会死。”这才是正确的想法。因为,毕竟你不能控制老、病、死。如果你这样想,无论你死或痊愈,都是意料中的事,你无须担忧。不计代价地想要康复,以及害怕会死的念头,这是一颗不了解世间法的心。你应该想:“如果我会好起来,那很好,如果不能好起来,那也无妨。”这样,我们无须害怕或哭泣,因为我们已经了解事物的本质了。
佛陀看得很清楚,他的教导永远是合时宜的,不会落伍,从未改变,即使现在,它依然如同往昔般真实,没有被岁月淘汰。一切事物依然生、住、异、灭,没有改变过。如果我们认真实践佛陀的教诲,我们可以获得平静与幸福的果报。
最伟大的法门
在佛陀的教导中,有对“无我”的省思:“这不是我自己,这不属于我。”然而,人们不喜欢听这一类的教导,因为他们执著自我的观念,这是造成苦的原因,你们应该注意这一点。
今天,有个妇人问到如何对治嗔怒。我告诉她:下次生气时,把闹钟转上发条,放在前面,给自己两个钟头让怒气消失。如果愤怒真属于她的话,她应该可以叫它走开“两个钟头内给我离开。”然而怒气并不听从我们的命令。有时,两个钟头后,怒气仍未消失;有时,只要一个钟头,怒气就消失了。继续生气会让我们受苦,如果怒气真的属于我们,它应该会服从我们才对,如果它不服从我们,那就表示它只是一种假象罢了,可别受骗了。无论你的心是喜是悲,爱或恨,别受骗,那只不过是一种假象罢了。
你们都曾生过气吧?当你们生气时,感觉好或不好呢?如果感觉不好,为什么不把怒气消除呢?为什么还留着呢?当你执著这些不肯放下,你怎能说你是有智慧的呢?自从你出生以来,这颗心骗你生气不知多少次。有时,心甚至会引起整个家庭争吵,或使你整夜哭泣,然而我们仍继续生气,我们仍然执著事物,因而受苦。如果你不了解苦因,你必定会继续受苦。今天,如果你看到了愤怒之苦,那么就把它放下。如果你不放下,它会不断地让你受苦,没有机会可以休息。生死轮回的世间就是这样,如果我们了解它的本质,我们就能解决问题了。
佛陀教导我们克服痛苦的方法,除了去了解“这不是我自己”、“这不是我的”以外,没有更好的方法,这是最伟大的法门,通常我们都没有注意到这点。当痛苦生起,我们只会哭,而不会从中学习,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们必须努力观察这些事,去成为觉知者。
有些人可能不了解这就是法的教导,大多数的人研读经典却不了解法,今天,我要给你们经典外的教导,有些人可能会错失重点或无法了解。
假设有两个人走在一起,看到一只鸭和一只鸡,其中一人说道“为什么那只鸡不像这只鸭?为什么这只鸭不像那只鸡?”他希望鸡成为鸭子,希望鸭子变成鸡,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不可能,那么,即使那个人穷其一生,想要把鸡变成鸭,把鸭变成鸡,这也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鸡就是鸡,鸭就是鸭。只要那个人有这种想法,他就会受苦。另一个人可能看鸡就是鸡,看鸭就是鸭,而它们就是这样,没有什么问题,他正确地了解事物的本质。如果你想把鸡变成鸭,或把鸭变成鸡,你真的会受苦。
同样的道理,“无常法”说明了一切事物都是无常的,如果你希望事物都是恒常不变的,你是自讨苦吃,每当无常来到时,你会失望。那些了解一切事物是无常的人,会解脱自在;而希望事物恒常不变的人,就会有痛苦、烦恼,这是因为他对“无常”的无知。
自我的观念
如果你想要了解佛法,应该往哪里看?你必须往自己的身和心里看,在书橱的架子上是找不到的。想要了解佛法,你必须观察自己的身心,只有身和心而已。心并非肉眼可以看见的,它必须以“心眼”来看。在了解佛法之前,你必须知道往哪里看?在身上的法,必须从身上了解,而我们以什么来观察身体呢?我们以“心”来观察身体。观察其他地方,你找不到佛法,因为苦乐就在心中生起。你曾看过快乐在树上生起吗?或是从河里或天气生起?苦乐是在我们的身心中生起的感受。
因此,佛陀告诉我们:从身心去了知佛法,佛法就在这里,所以我们必须往这里看。师父可能告诉你们:从书中去了解佛法。如果你们认为佛法真的就在那里,你永远也无法了解佛法。看了佛书后,你们必须在心中思考这些教法,这样你才能了解佛法。真正的佛法在哪里?就在我们的身心里,用心来观察身体,这便是修“观”的要点。
当我们这样做时,智慧会在心中生起。当我们心中有了智慧,那么,无论我们看哪里,那里就有法,我们任何时刻都可以看到无常、苦、无我。“无常”指变异,“苦”是如果我们执著变异的事物,我们必然受苦,因为它们不是我们或我们的(无我)。然而我们并没有看到这点,我们总是把它们当成我们自己或属于我们的,这表示你们不了解世俗谛。
我们应该对世俗的东西有所了解,例如,我们都有名字,我们的名字是与生俱来的呢?还是后来才取的?你们明白吗?这是世间法,世间法有用吗?当然有用,举个例子,假设有甲、乙、丙、丁四个人,他们都必须有各自的名字,以便沟通并一起工作。如果我们想和甲说话,我们可以称呼甲先生,那么他就会过来,而不是别人,这就是世间法的方便处。如果我们更深一层来观察的话,我们会发现,其实并没有任何人在那里,只有地、水、火、风四种元素,我们这个身体有的就只是这些而已。
然而由于执著“自我的观念”,我们并没有依照这种方式来观察。如果我们清楚地观察,就会了解我们所谓的“人”并没有实体。因为在我们的身体中,固体的、坚硬的部分是“地大”,流动的、液体的部分是“水大”,有支持、推动作用的是“风大”,而提供热能的叫做“火大”。当地、水、火、风组合在一起时,就称之为人,当我们把身体分解时,看到的只是地、水、火、风而已,哪里找得到“人”呢?一个也没有。
这就是为什么在佛陀的教导中,没有比了解“无我”和“没有属于我的”(无我所)更高的修行了,它们只是世间法而已。
如果我们以这种观念去了解每件事物,我们的心会平静下来。如果在当下,我们了知无常的真理,一切事物都不是我们自己或属于我们,那么当它们崩溃瓦解时,我们便能坦然面对,因为它们不属于任何人,他们只是地、水、火、风四大元素组合而成的。
要人们了解这点很困难,即使如此,也没有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如果我们能了解这点,我们会容易知足,而不会有那么多的贪、嗔、痴在我们心中,我们的心中也会有佛法,也没有必要去嫉妒和怨恨,因为每个人都是由地、水、火、风四大元素和合而成,如此而已,没有其他的了。当我们接受这个事实后,我们会了解佛陀教导的真理。
无常中的真理
如果我们了解佛陀教导的真理,我们便不需要那么多老师,也不需要每天去听师父开示。当我们了解时,我们就只做我们需要做的。然而,到底是什么使人们如此难以教化呢?这是因为他们不接受这教导,并且与老师及其教导争辩。在老师面前,他们表现得稍微好一点,在背后,他们却变成贼,人们真是难以教导。在泰国,人们就是这样,这就是为什么他们需要有那么多的师父。
要专心啊!如果你们不专心,你们就不会了解佛法,你们必须慎重,依教奉行,并好好思维。这朵花美丽吗?你看到这朵花的枯萎了吗?它的美能维持几天呢?从现在开始它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三四天后,你就会把花给扔掉,不是吗?它已失去它的美,人们都执著美,如果有什么美好的事物,他们会十分着迷。佛陀告诉我们:看到美好的事物,只是美好而已,不要执著它们。如果有愉快的感受,我们不应该执著这种感受。美、善是无常的,美、善也是不可靠的,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在这世上没有一件事物是永久不变的,这是真理。事物不是永恒的,是会改变的,如同美丽的外表一样,它唯一的真相是它会不断改变。如果我们相信事物是美好的,当它们美丽的外表消失时,我们对它们的爱恋也跟着消失;当事物不再美好,我们的心也失去了美、善。我们就是这样将我们的心“投注”在物品上,当它们受到破坏或损害时,我们会受苦,因为我们对它们产生执著,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佛陀告诉我们:要了解这些事物只是因缘和合而成的。美好事物的生起,不到几天,就消失了,了解这点就是拥有智慧。
因此,我们应该了解无常。如果我们认为某种事物是美好的,我们应该告诉自己:它不是永远美好的;如果我们认为某种事物是不好的,我们也应该告诉自己:它不是永远不好。试着以这种方式去看待事物,不断地以这种方式来省思,我们会在无常的事物里看到真理。
今天,我已经说明了苦,苦的原因(集),苦的止息(灭)和让苦止息的方法(道)。当你知道苦,就应该将它去除,知道苦的原因,就应该把它消除;修行可以让苦止息。了解无常、苦、无我时,痛苦会减轻,而终至完全止息。当苦止息时,我们要去哪里?我们修行是为了什么?我们要学习放下,而不是为了得到什么东西。 今天下午有位妇人告诉我她很痛苦,我问她:“你想要做什么?”她说:“我想要觉悟。”我说:“只要你想觉悟,你会永远无法觉悟,不要想任何事情。” 当我们知道苦的真相时,就要去除苦。当我们了解痛苦的原因时,就不要去造苦的因,要去修行,好将苦完全止息。导致苦止息的修行是:去了解“这不是自我”,“我和他们都是没有实体的”,以这种方式来了解,能使痛苦止息,这就像到了目的地,已经停止了,这是止息,是趋近涅槃。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前进是苦,后退是苦,停止也是苦;若不进不退,不停止,还有什么东西留下来吗?身、心在这里停止,这就是苦的止息。难以了解,是吧?如果我们精进不懈地学习这种教导,我们会超越事物,得到解脱,这就是苦的止息,这是佛陀基本的教导,佛陀的教导在“完全放下”中完成。
没有师父的佛陀
今天,我把“法”供养你们和住持师父,其中如果有什么错误的地方,请大家原谅。请别急着评断是否对或错,请先听一听。如果我给你们一颗水果,并告诉你们:它很好吃,你们应该注意我说的话,不要轻易就相信,因为你们还没有品尝它。今天我给你们的教导也是一样,如果你想知道这“水果”是甜的还是酸的,你必须切一片来尝尝看,尝了以后,你就知道它是甜的还是酸的。之后,你就会相信我,因为那时你已经亲自尝过,因此,请不要把这个“水果”扔掉,留着它并尝尝看,亲自品尝它的味道。
你们知道:佛陀并没有师父。曾经有位苦行者问佛陀:你的老师是谁?佛陀回答说:“我并没有任何老师。”苦行者摇着头离开了。佛陀太老实了,他对一个不了解和不接受真理的人说实话,这是为什么我告诉你们不要相信我。佛陀说:轻易相信别人是愚蠢的,因为还没有清楚地了解事情的真相,这是为什么佛陀说“我没有老师”,这是事实。你们应该以正确的方式来了解这点,如果你们误解了,你们会不尊敬你们的老师。别说“我没有老师”。你必须依靠你的老师来告诉你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然后你只要依教奉行。
对我们来说,今天是个幸运的日子,我有机会和你们及住持师父相见。你们大概想不到我们会见面吧?因为我们的住处相隔那么远,我想: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使我们能够相见。佛陀曾教导我们:每件事物的生起必定有原因,别忘了这点。这必定有什么原因,也许过去世,我们曾是同一个家庭中的兄弟姊妹,这是可能的。其他的师父没来,而我却来了,为什么会这样呢?或许我们正在创造因缘,这也有可能。
我把这个教导给你们,希望你们在修行上努力精进,没有什么比修行佛法更好的了,佛法是整个世间的支柱。今天,人们是无明的,因为他们不了解佛法,如果我们有佛法,我们会知足。很高兴有这个机会,能在修行佛法上帮助大家和住持法师。我衷心地祝福你们,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我不确定要去哪里,顺其自然,有来必有去,世间就是如此。我们不该因世间的无常变化而喜不自胜或烦扰,有乐就有苦,有苦就有乐;有得就有失,有失就有得,事情就是如此。佛陀在世时,有弟子不喜欢他,因为佛陀告诫他们要精进,要谨慎,懒惰的弟子畏惧佛陀,怨恨佛陀。当佛陀入灭后,有些弟子哭泣,因为佛陀不再指引他们了,这种人不够聪明。另一些弟子感到高兴,轻松,因为佛陀不会再告诉他们要做什么了。而第三类的弟子,他们的心很平静,他们省思:凡是生起的事物,必然消失。这三种类型的弟子,你们属于哪一类呢?你希望成为高兴的那一类还是其他类?当佛陀入灭时,哭泣的那一类弟子,他们仍未了解法。第二类的弟子,是那些怨恨佛陀的人,因为过去佛陀总是禁止他们做他们想做的事,他们畏惧佛陀的呵斥和谴责,因此,当佛陀入灭后,他们便自由了。
今天,事情并没有太大的不同,这里的师父可能被他的某些弟子憎恨,他们或许不会表现出来,却隐藏在心里。对那些仍有烦恼的人而言,有这种感受是很正常的。即使是佛陀都有人恨他,我也会憎恶我的弟子,我告诉他们要放弃恶行,他们反而坚持他们的恶行,因此他们恨我,有很多像这样的人。希望聪明的各位,在修行佛法上都能坚定不移!
第四章 人世间的局限
获得解脱的“圣道”
佛教好比一棵树,一棵树有根、干、枝、叶。所有的枝叶,包括主干,都是依靠根部从土壤中吸收养分,然后输送给它们。就像树依靠根部来供给养分一样,我们的行为和言语像是“枝”和“叶”,依靠着心(如树木的“根”),来吸收养分,然后输送到“干”、“枝”和“叶”,最后结成的果实就是我们身体的行为和言语。无论这颗心处于何种状态,善或不善,它都经由我们的行为和言语表现出来。
护持佛教有两种方式,其中一种是以物质供养僧众,以饮食、衣物、住所(卧具)、医药等四种必需品来护持佛教,这是通过物质供养比丘、比丘尼来护持佛法,使他们能够在合理安适的生活中修习佛法。这种物质上的护持,直接帮助弘扬佛陀的教法,使佛教不断地兴盛。
另一种方式是老实的修行佛法,这才是最重要的护持。例如,在受戒当天,法师会说一些应该禁止的不当行为。如果你只是受了戒,却没有去思考戒条的意义,要进步是很难的,因为你不知道如何修行。因此,真正的护持佛法必须通过“修行供养”,通过戒、定、慧来护持佛教,那么,你就知道佛教是什么。 如果你没有通过修行来体证佛法,即使学了经、律、论三藏经典,也不会了解佛法。
佛陀时代,有位知名的比丘,叫做杜迦波地拉。杜迦波地拉博学多闻,精通佛教经典,他非常有名,所有的人都很尊敬他,有十八座寺院由他管辖。当人们一听到杜迦波地拉这个名字,无不礼敬也没有人敢对他的教导提出质疑,他们非常尊敬他的教导,杜迦波地拉也是佛陀最博学多闻的弟子中的一位。
有一天,杜迦波地拉去向佛陀顶礼,佛陀说道:“嗨,空经法师!”…他们交谈了一会儿,直到要离开时,当杜迦波地拉向佛陀告辞时,佛陀说“噢,空经法师,你要走啦?”每当杜迦波地拉来时,佛陀只这么说“嗨,空经法师。”当他要离开时,佛陀说“空经法师,现在要走啦?”佛陀没有多说什么,佛陀给他的教导就只有这些而已。
杜迦波地拉,这位高贵的老师感到困惑,佛陀为什么这样称呼他呢?是什么意思呢?他想了又想,思考他所学的一切,最后,他终于了解:“没错,我就是空经法师:我是一位只读书,不修行的出家人。”当他深深地自我反省时,他发觉自己与在家人并无不同,凡是他们所渴望的,他也渴望,凡是他们喜欢的,他也喜欢,他并不是真正的沙门,没有亲修实证,使他无法在“圣道”上获得解脱,并且获得内心的平静。
因此,杜迦波地拉决定要修行,可是他没有地方可去,附近所有的老师都是他的学生,没有人敢接受他。通常,人们遇见自己的老师都会变得畏怯和恭顺,所以没有人敢做他的老师。最后,他去见一位已经觉悟证果的年轻沙弥,请求能跟随他一起修行。沙弥说:“没问题,只要你有诚意,当然可以跟随我修行。如果没有诚意的话,我不会接受你。”于是,杜迦波地拉发誓做这位沙弥的弟子。之后,这位沙弥叫他穿上所有的袈裟,而附近刚好有个泥塘,当杜迦波地拉端正地披上所有昂贵的袈裟后,沙弥说:“好,你现在往前跑,冲进前面的泥塘里,如果我没叫你停下来,就不能停下来,如果我没有叫你上来,你不可以上来。好,冲!”杜迦波地拉穿着整齐的袈裟,冲向泥沼。这位沙弥并没有叫他停止,直到他完全陷在泥沼里。最后,他说:“现在,你可以停止了。”所以他停了下来,沙弥说:“好了,你上来吧。”于是他爬了出来。很明显,杜迦波地拉已经放下他的身份、地位和自尊,他已经准备去接受教导了,如果他不想向沙弥学习,他就不会冲进泥塘,身为如此有名望的老师,他还是做了。这位年轻沙弥看到这种情形,知道杜迦波地拉真的决定要修行了。
当杜迦波地拉从泥塘中出来时,沙弥给予开示。他用“一个人要抓一只躲在白蚁窝的蜥蜴”的譬喻,来教导他观察感官所缘,去观察心和外尘。如果蚁窝有六个洞,他要如何捕捉蜥蜴呢?他必须封住五个洞口,只留下一个出口,之后,他只需观察和等待,守护着洞口,当蜥蜴跑出来时,就能抓住它了。观察心也与此类似,关闭眼、耳、鼻、舌、身五根门,只剩下心。 “关闭”五根门,指去约束和收摄它们,只观察心。禅修就好像捕捉蜥蜴一样,我们用正念来观察呼吸。正念有“念”的特质,如自问:“我在做什么?”…正知就是觉知“现在我正在做某事”,我们以“正念”和“正知”来观察出入息。
一把禅修的钥匙
正念,是从修行中逐渐培育的,不是从书本中学来的。观察心中生起的感受,心也许会稍微平静一会儿,之后另一个感受又会生起。“正念”和这些感受同时生起,以正念观察这些感受;当有正念时,则能清楚地觉知:“我想说话”、“我想去”、“我想坐”等意念,如此具足正念,自然会有“正知”,能够觉知“我现在正在走路”、“我正躺着”、“我正在经历某种心境”等身心状况。有了正念和正知,我们便能够观察当下的心,也能观察心是如何回应外尘的。
如果我们让心在毫无价值、用处的念头和感受间徘徊,心会变得疲惫、微弱。如果心没有力量,智慧就不会生起,因为散乱的心就是没有“定”的心。
如果心无法安止,你就无法如实地观察外尘。知道心法和色法的本质,是佛教修行的基础,是佛教的核心。我们必须训练这颗心,培育这颗心,以止禅和观禅来训练它。我们透过让心安止并增长智慧来训练心,使心能自制和有智慧。
我们的行为模式和做事的方法,就像小孩子一样,小孩子懵懂无知。由成人来观察小孩子的行为,看他游戏和到处乱跳的样子,小孩子的行为似乎没什么目的。如果我们的心未受训练,就像小孩子一样,我们说话时没有觉知,做事时没有智慧,我们可能会毁了自己,或造成巨大的伤害而不自知。小孩子是无知的,我们无知的心也是如此。
所以,我们应该要训练这颗心。佛陀教我们要训练心,即使我们以四种必需品(饮食、衣服、卧具、医药)来护持佛教,我们的护持是表面的,它只是树的“皮”或“白木质”;真正护持佛教必须通过修行,别无其他,就是依照佛法来训练我们的身、口、意,这样才更有成果。 如果我们正直、诚实,有自制力和智慧,我们的修行就会成功,不会引起怨恨和敌对,佛陀就是这样教导我们的。
如果我们由于因袭传统而持戒,那么,即使有师父教我们实相、真谛,我们的修行仍是不完美的。我们也许可以研究、背诵佛经,如果我们真的想了解佛法,就必须身体力行。假使我们没有认真修行,这会成为一种障碍,障蔽我们对佛教的认知,使我们累世都无法深入了解佛教的本质。
因此,修行如同一把禅修的钥匙。 如果我们手中拿对钥匙,无论锁得多紧,我们都可以开锁;如果我们没有钥匙,就无法开锁,那么,我们将永远无法知道箱子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有两种知:一个知法、见法的人,不会只说“从书本中获得的知识”,他会说“从修行中获得的智慧”。世俗人通常说的都是书本中的知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他们在说话时,通常带着自负、自夸。例如,有两个很久没见面的朋友,也许他们各住在不同的省份,有一天,他们在火车上碰面“啊!真是意外,我正想去拜访你呢。”事实上并不是那么一回事,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对方,在兴奋时他们才这样说,这就变成谎言。是的,这是在不经意时说的谎言,是不自觉的谎言,这是一种微细的杂染,而且还经常发生。
为什么要训练心
当观察自己的心后,杜迦波地拉遵循年轻沙弥的指导,专注地观察出入息,吸气,呼气,觉知每一次的呼吸,直到看到内心的杂染。他看到这些杂染,当杂染生起时,就像正要从白蚁窝中爬出来的蜥蜴。当这些杂染、烦恼生起时,他观察这些杂染、烦恼,并了知它们的本质,他发现:前一分钟,心会执著某物事;下一分钟,心又执著别种事物。
念头、思想是有为法,是因缘和合所创造出来的,而不是“非因缘和合的”无为法。受过良好训练的心,有良好的觉知能力,不会打妄想。这种受过训练的心能够了知“四圣谛”,并能超越所有的外在事物,了知“四圣谛”就是了解实相、真理。造作的心认为“那是好的”或“这是美丽的”,如果有“觉知”的话,它就无法再欺骗我们了,因为我们知道心的本质。这心不再被无明所蒙蔽,因为有了清明的觉知:知道所有的心理状态都是无常、不完美的。若执著事物的恒常和完美,就会产生苦。
无论杜迦波地拉到哪里,都能保持正念、觉知。他以智慧来观察心的种种造作,他看到心以许多方式蒙蔽自己。他了解修行的本质,了解“这颗蒙蔽自我的心是我们要观察的对象,是这颗心使我们有苦、乐两种极端,使我们带着苦乐、善恶不断地在生死轮回中流转,一切都是因为这颗心”。杜迦波地拉了解了真相,他领悟到修行的本质,就像一个人捉到蜥蜴的尾巴,他知道心如何蒙蔽自我。
对我们而言也是一样的,只有这颗心是最重要的,这是为何佛陀说要训练心。我们要用什么来训练心呢?借着保持“正念”和“正知”来训练心,我们就能了解心的本质。“觉知者”有一颗超越的心,能够觉知心的状态,能够观察自己的心,觉知者也能教这颗心去分辨是非、善恶。如果心是散乱的,就是没有觉知,修行就不会有结果。
因此,我们必须训练这颗心,去培育清净光明的“觉知”,这种心是超越世俗的心,而且知道所生起的任何念头。无论善恶,只要观察心的运作就对了,直到觉知心只是心,而不是自我或我的,这叫做“心随观”。 以这种方式观察,我们会了解心是无常、苦、无我的,这颗心不属于我们。
肉眼与心眼
我们可以扼要说明:辨别外尘的是心,外尘是外尘,和心是两回事,觉知者了知“心”和外尘的本质。我们必须保持“正念”来使心清净,每一个人都有“念”,甚至猫在抓老鼠,狗在吠时也都有“念”,这是“念”的一种形式,却不是佛法中的“正念”。每个人都有“念”,只是有不同层次,就好像看事物有不同的层次一样。当我说到观察身体时,有人会说:“身体有什么好观察的?每个人都看得到,头发、体毛、指甲、牙齿和皮肤,我们都已经看到了,那又如何呢?”没错,他们可以看到身体,但是他们的看是有缺失的,他们没有以觉知者、觉悟者来看,他们只是以一般的眼光来看身体,他们以视觉来看身体。光看见身体是不够的,如果我们只看到身体就会有麻烦,你必须看到身体内的东西,这样才会看得更清楚。光看身体的外表,你会被它的外表迷惑,没有看到身体的无常、苦、无我,因此贪欲就会生起,你会被色、声、香、味、触等五欲六尘所迷惑。以这种方式看,是以世俗的肉眼在看,会使你去爱,去恨,和去分别快乐与不快乐。
佛陀教导我们:我们必须以“心眼”来看,看看身体的内部。 如果你真的往身体内部看,你会发现,用这种方式看,比用肉眼来看清楚多了。去观察吧,以心眼来看,以慧眼来看。
人们的了解就是这样不同。有些人不知道有五种禅修的所缘境:头发、体毛、指甲、牙齿和皮肤。他们说:他们早就看到这些事物了,但是他们只会以肉眼来看,以这只只看“爱看的事物”的“痴眼”来看它们。用“心眼”看身体的内部,你必须比那些爱看的东西看得更清楚。
这种修行可以根除对五蕴的执著。根除执著也就是断除苦,因为,执著五蕴是苦的原因。如果苦生起,必定起于执著五蕴,并不是五蕴本身苦,而是执著它们为“自我”所产生的苦。如果你通过禅修清楚地了解这些东西的真相,那么苦就会止息,如同螺丝一般,当螺丝松开时,它会掉下来,我们的心也一样,放下一切执著,从善恶、财富、名誉、地位、苦乐中退出来吧!
如果我们不知道这些事物的本质,而且执取不放,就如同在拧紧螺丝一般,越拧越紧,直到你被毁灭,受无量苦。当你知道事物的本质,知道如何放下执著时,那么,你会松开螺丝。以佛法的语言来说,我们称之为“心生厌离”,你会对事物产生厌倦,你会放下对它们的执著、迷恋。如果你以这种方式放下的话,你的内心会愈来愈平静。
事物的本质
执著外在的事物是造成苦的原因,因此,我们应该断除苦因,断除苦的根,不再让它引起痛苦。人只有一个问题:就是执著。由于执著,使人们互相残杀。所有的问题,无论是个人、家庭或社会问题,都是因为执著而产生的。没有人赢,他们互相杀戮,最后没有人获益。我不知道人们为什么要毫无意义地不断互相残杀。
权力、财富、地位、名誉、快乐和痛苦,这些都是世间法,这些世间法吞没了芸芸众生,众生受世间法的摆布,被得失、毁誉、苦乐所束缚。这些世间法都是制造麻烦者,如果你们不去思考它们的本质,你会受苦。人们为了财富、地位和权力,甚至会谋杀他人,为什么?因为他们太重视财富、地位和权力,一旦他们有了地位、权势,就被权势冲昏头,例如,当上村长的人,便“陶醉在权势”里,如果他的老朋友来拜访他,他会说:“别常来打扰,情况已经不一样了。”佛陀教导我们:“要了解财富、地位、毁誉和苦乐的本质。”当它们来时,接受它们,顺其自然,别被财富、地位、权势冲昏头。如果无法了解这些事物的本质,你就会被你的权势、财富、地位,以及其他事物给拖累,如果你清楚地了解它们的本质,你就会知道它们是无常的,如果你执著它们,它们就会变成你的烦恼。
人刚出生时只有名法(精神)和色法(物质)而已。我们称“琼斯先生”、“史密斯小姐”、“上校”、“将军”等,这些都是约定俗成的。如果我们无法了知这些事物的本质,我们会认为它们是真的,而且带着它们到处跑,我们会带着财富、地位、头衔和身份到处跑。如果你拥有权势,就会发号施令:“抓这个去处决,把那个关进监狱里。”拥有地位就拥有权势,“地位”这个词让人执著不放,人一旦有了地位之后,就会发号施令,无论对错,他们经常任性而为,所以他们不断地犯下同样的错误,离解脱之道越来越远。
了解佛法的人不会这样。如果你拥有财富和地位,那么,就让它只是财富与地位,别让它们成为你的身份,你只要利用它们来履行你的职责,然后就不去管它,你要不为所动。如果我们把这些事物作为禅修的所缘,那么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会被它干扰,不会有麻烦,我们的心不受影响,内心平静安定。最后,一切事物几乎都一样,没有什么分别。
这是佛陀要我们了解事物的方式,无论接受到什么,心要不增不减。人们选你当市议员“好,我是市议员;不过,我又不是。”人们指派你当领导人:“我的确是,但又不是。”无论别人让你做什么,“我是,但又不是。”最后,我们又是谁呢?终究都会死的。无论别人指派你当什么,到头来都一样,你还能说什么呢?假如你能如此看待事物,就会获得真正的满足,什么都没有改变。这便是不被事物所蒙蔽,无论你看到什么,都只是一些因缘和合的事物。 没有任何事物能蒙蔽具足正念的心,具足正念的心不会堕入贪、嗔、痴中。
以修行来护持佛教,才是真正的护持佛教。无论你是不是这些被护持的人(指僧伽),或是护持者(指居士),请好好想想这一点,培育你心中的“戒法”,这才是护持佛教最好的方法。请别忘了,以供养饮食、衣服、住所、医药来护持佛教也很好,但这种供养只是护持佛教的“白木质”。每棵树都有树皮、白木质和树心,这三个部分是相互依存的,树心必须仰赖树皮和白木质,白木质依赖树皮和树心,这就如同修行戒、定、慧三学,三者缺一不可。“戒”使你有正确的言语和行为,“定”是使心不散乱,“慧”是理解一切有为法的本质。学习和修行佛法,你会了解佛教的本质。
如果你不了解这些道理,就会被财富、地位所蒙蔽,被任何你所接触到的事物蒙蔽。只用外在的方式来护持佛教,无法止息战争、仇恨、残杀。如果要止息战争、仇恨、残杀,我们必须思考财富、地位、毁誉、苦乐的本质,我们必须反省自己的生活方式是否符合佛法。我们必须知道芸芸众生都是一样的,众生所有的苦乐和我们的一样,一切都差不多。如果我们了解这点,心会平静,智慧会生起。
第五章 不确定的世界
跑来跑去的心
现在,请专心地听,不要让你的心到处跑,不要想其他事情,请观想你现在正独自坐在山里头,或坐在森林的某处。现在,是什么坐在这里呢?只有身心,就这些了,坐在这里的这个躯体叫做“身体”,而此刻能觉知和正在思考的是“心”。这两者也叫做名色,名指没有形状的念头和感受,或其他四蕴:受、想、行、识,它们全部没有形状。当眼睛看到有形状的躯体,这躯体叫做色法,而觉知意识(心)叫做名法,两者合称为名色或身心。
现在,在这里坐的只是身和心,然而我们却互相混淆。如果你想要平静,你必须知道它们的本质。目前的心是未受训练的,是脏的,不清净的,我们必须通过禅修来训练这颗心。有些人认为:禅修有特别的坐的方式,实际上,行、住、坐、卧都可以禅修,随时随地都可以禅修。 定的意思是“如如不动的心”,为了培育定力,你不必去封闭心。有些人试着透过安静的打坐,不受干扰,来让心平静下来,这就像死了一样,修“定”是为了增长智慧,而不是只让心如止水一般。
“定”是如如不动的心,住心一境,心停驻在哪里呢?它停驻在平衡点上,然而,人们禅修是努力地让心静下来。他们说:“我努力打坐禅修,但是我的心一分钟也静不下来,前一刹那,它跑到到一个地方;下一个刹那,它又跑到别的地方,我如何才能使它停止?”…你无须使它停止,这不是重点。当所缘境生起时,心紧紧跟着所缘境。有些人抱怨:“心跑掉,我把它拉回来,它又跑掉,我再度把它拉回来。”因此他们就坐在那里不断地把心拉回来。他们认为:他们的心到处跑,实际上只是心在跑来跑去。例如,在这里看这间大殿,你说:“噢,这么大!”事实上,它根本不大。无论是大是小,取决于你对它的感觉、认知。事实上,这间大殿的尺寸,既不大也不小,但是人们总是跟着他们的感觉跑。
从禅修中寻找平静,你必须了解什么是平静,如果你不了解,你将无法获得平静。例如,假使你今天带着一支非常昂贵的钢笔到寺院,现在,假设在你来的路上,你把钢笔放在前面的口袋,之后,你把它拿出来,放在后面的口袋。现在,当你在前面的口袋找时,不在那里,你大吃一惊,因为你误以为钢笔不见了,你之所以大吃一惊,是因为你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很难过。无论是站,是走,来来去去,你都在担心丢失的钢笔,你错误的认知使你受苦…“多可惜!我前几天才买的钢笔,现在丢了。”之后,你突然想到…“噢,我去洗澡时,把钢笔放在后面的口袋。”一旦你想起来了,你觉得好多了,即使没有看到钢笔,你已经很高兴了,你不再担心你的钢笔,现在你很有把握,当你把手放在后面的口袋时,钢笔在里头。你的心一直在欺骗你,担心来自你的无知;现在,看到钢笔,你不再疑惑,不再担心。这种平静来自了解问题,发现苦因(起因)。一旦你想起钢笔在你后面的口袋里,此时不再痛苦,是苦的止息(熄灭)。
心是什么样子
为了让心平静,你必须观察你的心。通常人们所谓的平静只是心的平静,而非烦恼的止息,烦恼只是暂时被降伏,就像被岩石覆盖的杂草一样,三四天后,你把岩石搬开,杂草很快又会再长出来,其实,草并没有死,只是被压住。同样的,打坐时,心是平静的,然而烦恼并未止息,因此,“定”不是肯定的事情。为了获得真正的平静,你必须增长智慧。 “定”是一种平静,像岩石覆盖杂草一般,仅仅只是暂时的平静。平静的智慧就像把岩石放下,不再搬开,草不会再生长,这才是真正的平静,是烦恼的止息,这种真正的平静来自智慧。
我们把慧和定分开,本质上他们完全相同。慧是定的动态作用;定是慧沉潜的一面。定、慧起于相同的地方,但是有不同的层面,不同的作用,像这里的芒果一样,一个绿色的小芒果,最后变得越来越大,直到成熟。它是同一个芒果,并非不同的芒果。小芒果,较大的和成熟的芒果是同一个芒果,只是它的状态改变。修行佛法,一种情况叫做“定”,稍后的情况叫做“慧”,事实上,戒、定、慧是同一件事,正如芒果一样。
我们的修行,无论你指哪方面,都必须从心开始。你知道什么是心吗?心是什么样子?它在哪里?没有人知道。我们只知道:我们想在这里或想去那里,我们想要这个或想要那个,我们感觉很好或觉得不舒服,而心本身似乎不可能知道。什么是心?心没有任何形状。心是接受好坏印象的接收者,它看起来像一间房子的拥有者。当访客来看他时,主人待在家里,他是迎接宾客的那个人。是谁接触外尘?他意识到什么?是谁放下外尘?是我们的心,然而人们看不到它,他们一直在想:“什么是心?心是什么?”这样的问题不要搞混。接触外尘的是什么?有些外尘它喜欢,有些不喜欢,那是谁?有喜欢和不喜欢的人吗?当然有,但是你看不到,这就是我们所谓的“心”。
在修行的过程中谈论止禅和观禅是不必要的,只要称为修行法即可,并且从你的心开始修行,什么是心?心是那个接触外尘者,或觉知外尘者。随着一些外尘的生起,心会有好恶的反应。接受外尘使我们心生苦乐,以及有是非、对错之分,心没有任何形状,我们以为它是自我,但是它只是名法罢了。善有形状吗?恶有形状吗?苦乐有形状吗?你找不到它们的,它们是圆的还是方的?短的还是长的?你看得到它们吗?这些是“名法”,它们不是物质,它们没有形状,然而我们知道它们确实存在。因此,修行是从使心平静开始,使心保持觉知,如果心保持觉知,就会平静下来。有些人没有培育觉知,却想要平静,这是不可能的,因此他们什么也没学到。如果我们没有这个“觉知者”,我们的修行要以什么为基础呢?
训练心的正确方法
如果没有长,就没有短;如果没有对的,可能就没有错的了。近来,人们在分辨善恶、好坏,而他们对超越善恶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对错“我只接受正确的,我不想知道错的,没有必要。”如果你只选择正确的,在短时间内会出差错的。是非、对错难以厘清,人们只在是非、对错中打转,却不知如何超越是非、对错。人们只会分辨是非、善恶,对如何超越是非、善恶却一无所知,他们分辨长短,却对非长非短一无所知。
这把刀,有刀刃,有边缘和柄,你能只拿起刀片吗?你能只拿刀片的边,还是柄?柄、边缘和刀刃全是刀的一部分,当你拿起刀子时,三者一起拿起。同样的,如果你获得好的,坏的必定随之而来。 人们追求善良,弃绝邪恶,却不了解非善非恶。如果你不了解非善非恶,就不算圆满。有善就有恶,有乐就有苦,乐极生悲,痛苦随之而来。执著善,拒绝恶,是小孩子的做法,如果你执著善,恶将随后而至,修行路上会受到干扰,这是不好的。举个简单的例子:你有孩子,现在,假使你爱他们,从未有恨,这是不了解人性的人的想法。如果你执著爱,恨会随之在后。同样的,为了增长智慧,人们决定研究法,尽可能仔细研究是非、善恶。现在,知道是非、善恶后,他们要做什么?他们执著善,而恶随之在后。他们不了解如何超越善恶,这是你们应该了解的。
人们说“我要像这样”、“我要像那样”,然而他们从不说:“我不要成为什么。”因为真的没有“我”,他们不了解这点。他们想要的全都是好的、善的,如果他们获得好的、善的,他们会产生执着,如果事情变得太好,它会开始变坏,所以要结束像这样的反复循环。
为了使心平静,并且觉知外尘的生起,我们必须观察它,跟着“觉知者”,训练心直到它清净无染。你如何使心清净?真正清净的心应该是超越是非、善恶的,甚至超越清净,此时修行即告完成。
人们所谓的打坐只是暂时的平静,即使这样的平静也会有感受生起。如果有感受生起,一定有“觉知者”知道这种感受,观察这种感受。如果心一片空白,那是没有用的。你会发现:有些人看起来非常自制,你会认为他们很平静,然而真正的平静不只是心的平静,并不是“愿我快乐,永不受苦”的平静。即使有了这种平静,最后获得快乐时也会变得不满足,这会产生苦,只有当你的心超越苦乐时,你才能获得真正的平静,这是大多数人不了解的。
训练心的正确方法是使心光明,增长智慧。不要认为训练心只是静静地坐着,这是用岩石压住杂草。人们误解了,他们认为定是打坐,这只是定的其中一个意思,如果心中有定,那么行走时有定,坐时有定。定在坐姿中,定在经行的姿势中,定在行、住、坐、卧四威仪中,这全是修行。
有些人抱怨:“我无法禅修,我妄念纷飞。每当打坐时,我想东想、西,无法打坐,我有太多的恶业,我应该先消除恶业,然后再回来禅修。”好吧,试试看,试着消除你的恶业。这是人们的想法,他们为什么这样想?我们必须了解这些障碍。每当我们打坐时,心立刻跑掉,我们跟着它,努力地把它带回来,再度观察它,然后心又跑掉,这是你们应该了解的。
猴子都是一样的
大多数人拒绝从自然中汲取教训,就像拒绝做家庭作业的顽皮学生一样。他们不想观察心的改变,他们如何能增长智慧?我们必须观察心念的生灭变化,当我们知道心的本质是经常改变的(无常),我们会了解它,我们必须知道:何时心念是善的,何时是恶的,我们的心念一直改变,我们必须知道这些,如果我们了解这点,那么,当我们思考时,我们的心可能是平静的。
假如你有一只宠物猴子,猴子静止不动不会太久,他们喜欢跳来跳去和抓东西,这是猴子的本性。现在,你来寺院,在这里看到猴子,这只猴子不会静止不动,它到处跳,它不会干扰你,它为什么不会干扰你?因为你以前养过猴子,你知道他们的本性。如果你只了解一只猴子,无论你去过多少省份,不管你看过多少猴子,他们不会干扰你,因为你了解猴子。如果我们了解猴子,那么我们不会受干扰。如果你不了解猴子,你可能会起烦恼,你了解吗?当你看见猴子伸手去拿这个和那个时,你会生气地大叫:“该死的猴子。”这是不了解猴子的人。了解猴子的人,知道家里的猴子和寺院的猴子是一样的,你为什么要生猴子的气?当你了解猴子就是这样时,你的心会平静下来。
平静就像这样,我们必须了解受,有些受是令人愉快的,有些不愉快,这不重要,这是它们的本质,就像猴子一样,所有的猴子都一样。我们应该了解它们的本质并知道如何放下。受是无常的,它们是短暂的,是不完美和无我的,一切现象都是这样。 当眼睛、耳朵、鼻子、舌头、身心有感觉生起时,我们知道这些受,就像猴子一样,那么,我们的心就会平静。
当受生起时,观察它们。你为什么要执著受,不肯放下?受是无常的,前一分钟是一种感受,下一分钟又是另一种感受,它们不断地改变。我们也都靠改变生存,呼吸是一呼一吸,呼气、吸气必须不断改变。试着只吸气,不要呼气,你做得到吗?或是只呼气,不吸气,你做得到吗?如果没有一呼一吸的变化,你能活多久?必须有出息和入息,两者具足。
受亦然,受一定有变化,如果没有受,你无法增长智慧;如果没有“错”,就没有“对”。在你发现错误之前,它一定是正确的;你必须先了解错的,才知道什么是对的,事情就是这样。对认真的禅修者而言,受越多越好,然而许多禅修者会从受中退缩,他们不想观察受,这像是不去上学的顽皮学生,不听老师的话。这些受在教我们,当我们观察受时,我们就是在修法。
修行法就像这样,不是“法”非常远,“法”与我们同在,“法”不是高高在上的天使,也不是诸如此类的东西,“法”和我们有关,与我们现在做的有关。观察自己,有时苦,有时乐,有时疼痛,有时不痛,有时爱,有时恨,这就是“法”。你看到了吗?你应该知道这就是法,你必须读你自己的心。
在你放下受之前,你必须先观察他们,当你发现受是无常的,你就不会受他们干扰。一旦受生起,请对自己说:“噢,这不是肯定的事。”当你的心情改变时:“噢,不确定。”你可以和这些受和平共处,就像看到猴子一样,你不会受干扰。如果你知道受的本质,就是知道“法”,你会放下受,因为他们是无常的。
圣者的“安全阀”
“法”有无常的特性。凡是看到一切事物是无常的人,也会看到它们不变的实相,“法”就是这样。如果你看见“法”,你就看见佛;看见佛,你就看见“法”。如果你知道一切都是无常的,你就会放下外在的事物,而不会紧紧抓住不放。
你说:“不要打破我的玻璃杯!”你能防止易碎的东西不被打破吗?如果现在它没有被打破,以后,它也会被打破。如果你不会打破它,别人会。如果别人不会打破它,一只鸡会把它打破。佛陀说“接受这种无常性”,佛陀了解一切事物的本质。佛陀知道这玻璃杯必定会被打破。每当你使用这玻璃杯时,你应该知道它随时会被打破,你了解吗?佛陀就是这样了解的,他在未破的玻璃中看到会破的玻璃,当时间到了,它会破碎,培育这种智慧。使用玻璃杯时,观察它,直到有一天,它从你的手中滑落,碎了,没关系,为什么没关系?因为在它打破前,你知道它会打破。
通常人们会说:“我非常喜欢这玻璃杯,希望它永远不会打破。”后来,被狗打破了,“我要杀了那只该死的狗!”你因为玻璃杯被打破而憎恶狗,如果你的孩子打破玻璃杯,你也会生气,为什么?因为你为自己筑坝,水不能流动,你筑起坝,却没有泄洪道,坝最后会决堤。当你筑坝时,你必须做一条泄洪道,当水上升得太高,满到边缘时,你打开泄洪道,水会安全地往下流,
你必须有像这样的安全阀。“了解无常”是圣者的“安全阀”,如果你有“安全阀”,你的心会平静下来。在行、住、坐、卧中修行,以正念去观察和保护心,这就是定和智慧,它们是相辅相成的,有不同的作用。如果我们清楚地了解无常,我们就知道什么是“恒常”。“恒常”指事情必然如此,不可能不如此,你了解吗?了解这点,你就能了解佛陀,你会礼敬佛陀。
只要保持正念、觉知,你就不会受苦;一旦你没有正念,你会痛苦。如果你不了解无常、苦、无我,你就会受苦;如果你了解无常、苦、无我,痛苦不易生起,一旦痛苦生起,你会轻易地克服,而且会使这种痛苦不再生起,这是我们修行的终点:痛苦的止息。为什么不再生起?因为我们已经断除苦因。
为了抵达终点,我们必须由起点开始。你们应该受持五戒作为行为的基础,研究三藏经典不是必要的,请先专心地受持五戒。最初你会犯错,当你发现时,停止犯错,回来再受戒。或许你会误入歧途,犯另一个错误,当你发现时,再度受戒。
像这样修行,你的正念会增强,就像水滴从水壶滴下来一样,如果我们稍微把水壶倾斜,水滴会慢慢落下;如果我们让水壶更倾斜,水滴会滴得更快;如果我们把水壶的水全部倒出,水会一直往下流。
我们必须用譬喻来谈论佛法,因为“法”没有形式,它是方的还是圆的?你说不出来。谈论法的唯一方法是透过譬喻,不要认为法远离你,它一直与你同在,无所不在。例如,你前一刻高兴,下一刻悲伤,接着愤怒,这些全是法,观察它,你就会了解。无论什么使你受苦,你应该去对治。如果痛苦仍然在那里,再度观察,因为你没有仔细观察。如果你能清楚地观察,你不会受苦,因为苦因不再存在。如果痛苦仍然存在,你必须忍受,这表示你还没有走在正道上,无论你执著什么,每当你受苦时,这表示你放不下。每当快乐生起时,你仿佛漂浮在云端,小心,乐极生悲。
如果你像这样修行,你会随时随地保持正念,无论行、住、坐、卧都有正念。由于正念、正知,你会知道对错、苦乐,了解这些,你就知道如何对治它们。
静止的流水
我这样教禅修:该打坐时,就打坐,这是对的,你也应该打坐,然而禅修不只是打坐,你必须让你的心去观察各种事物,去观察它们的本质,你应该如何观察它们?把它们视为无常、不完美(苦)和无我(没有永远不变的实体)。 它们全部是不确定的,“这非常美,我必须得到它。”这不是肯定的事。“我不喜欢这个”,告诉自己:“不确定。”这是真的吗?如果把东西当成真的:“我确定要得到这件东西。”你已经偏离正道,不要这么做,无论你多么喜欢这东西,你应该知道它是无常的。
某些食物好像非常可口,然而你应该知道这不是绝对的。它看起来非常可口,但是你必须告诉自己…“不确定。”如果你想要试试看,看看是否确定,试着每天吃你最喜欢的食物,每天吃,最后你会抱怨:“这个尝起来不再那么好吃。”最后你会想:“事实上,我更喜欢那种食物。”那也不是肯定的事,你必须知道事物会改变。
这些事情就在我们身上,不在其他地方,如果我们不再怀疑,无论行、住、坐、卧,我们的心会保持平静。“定”不只是坐,有些人打坐,坐到昏沉,好像死了一般,他们分不清东西南北,不要弄得这样极端。如果你想睡,那么去行禅,改变你的姿势,增长智慧,如果你真的累了,那么休息一下,当你醒来时,继续修行。不要再昏沉,你必须像这样修行,有理智、智慧、谨慎。
从你自己的身心开始修行,他们是无常的,其他事物也是无常的,当你认为食物非常可口时,你必须告诉自己:“这不是肯定的事。”你必须先有这种认知。如果你不喜欢所有的事物,你只会因此而受苦,这是外在的事物如何让我们受苦。每当你喜欢某些事物时,要对自己说“这不是绝对的事。”为了了解“法”,有时,你必须违反本意。
在行、住、坐、卧四威仪中修行,你可以在任何姿势中观察愤怒,当你在经行、坐下、躺卧时,你可能会生气。在任何姿势中,你的欲望会生起,因此我们的修行必须涵盖行、住、坐、卧四威仪,必须持续不断,不要只装模做样,要老实修行。
打坐时,有些事情可能会发生,一个所缘境会接着另一个生起,每当所缘境生起时,请告诉自己:“不确定,它是无常的。”这是重点,如果你知道一切事物都是无常的,你会慢慢放下。当任何事物生起时,你只需说…“噢,这是另一个无常的事物。”你看过流水吗?你看过静止的水吗?如果你的心是平静的,就像静止的流水一样,你见过静止的流水吗?你只见流动的水和静止的水,但是你从未见过静止的流水。它就在那里,在你的念头无法到达的地方,虽然心是平静的,你仍然可以增长智慧。你的心像是流动的水,然而它是静止的,心好像完全静止,然而却在流动,因此我称之为“静止的流水”,智慧就在这里生起。
第六章 生活的佛法
与“法”同在的人
在这个世间,芸芸众生经常被痛苦所折磨,心被痛苦、烦恼所干扰。学佛、学法的目的是为了彻底去除痛苦,如果痛苦生起,这是因为我们不了解它。无论我们多努力,想通过意志力,或通过财富、财产来控制它,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我们没有彻底了解苦和苦的原因,无论我们多努力,试着以自己的行为、想法或财富来去除痛苦,这样做是不可能去除苦的。只有通过清明的智慧和觉知,通过了解苦的本质,痛苦才会消失。
“法”指经常如此:骚动的依然骚动,宁静的依然宁静,善恶保持它们各自的状况,像热水一样,保持它的热度,它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无论是年轻人还是老人喝它,都是热的,对每一种国籍的人而言,它都是热的,因此,法被定义为“法尔如是”。在我们修行的过程中,我们必须知道对错、善恶。例如,我们了解恶,我们就不会去造恶因,所以就不会有恶果。修行人应该知道各种法的来源,透过消除热的原因,热就不会生起。恶也是一样,它是有原因的。如果我们修行佛法,直到我们了解“法”时,我们就会了解事物的根源,了解它们的因。
如果我们灭除恶因,就不会有恶果。这就是修行“法”。有很多人研究“法”,学习“法”,甚至修行“法”,然而他们都不是与“法”同在的人,他们尚未法除心中的恶因。只要恶的原因仍然存在,我们不可能去除恶;同样的,只要困惑的因仍在我们心里,我们无法不让困惑生起,因为它是从这个根源生起的,只要根源不灭,困惑将再度生起。
每当我们造善业时,善在心中生起,它从因中生起,如果我们以这种方法来了解因,我们便能创造因,“果”自然会随之而来。可是,人们通常不去造善因,他们非常想要善果,却不去造善因,他们得到的全是恶果,心因而受苦。所有人想的只是钱,他们认为:只要他们获得足够的钱,一切事情就没问题了,因此他们把所有的时间花在追求金钱,他们不会去追求善。这就像想要肉,却不用盐来保存它,这只会让肉留在家里腐烂。那些想要钱的人应该知道如何求财富,而且也要知道如何保管。如果你想要肉,你不能买了肉之后,就把它放在屋子里,它会腐烂发臭的。
这种想法是错误的,错误的想法会产生困惑和烦恼,佛陀教导“法”好让人们能修行法,让人们了解法、观察法并与法同在,好让心中有法。当心中有法时,它会快乐、满足。永无休止的生死轮回就在这个世间,而痛苦的止息也在这个世间。
修行佛法就是要使心超越痛苦,身体无法避免痛苦。出生后,我们的身体必定会疼痛、生病、衰老和死亡,只有心可以超越执著和贪婪。我们称佛陀所有的言教为教法,佛陀的教法是达到这个目的方法。
有为法与无为法
通常我们会说:身体是心执著的对象,执著身体的心,除了执著外,别无其他,执著身体为“我”和“我的”。就像盲人无法想象颜色一般,无论他到那里,什么颜色也看不到;被贪、嗔、痴蒙蔽的心亦然,所有的感官所缘都是心所执著的,因为心被贪、嗔、痴所污染、蒙蔽,每一件事物,桌子、椅子、动物等,都是心执著的对象。如果我们认为:有一个实质的我,心就会执著一切事物,永远有执取和执著存在。
佛陀谈有为法和无为法:指因缘和合的事物和非因缘和合的事物。有为法是无数的,包括物质和非物质。如果我们的心是愚痴的,它会执著这些东西,把它们分为好坏、长短、粗细。为什么心会执著这些事物?因为它不知道这些是世俗谛,它不了解“有为法”,不了解这些事物,所以心充满执著。一旦心被执著所控制,就不可能逃离这个世间,一旦无法逃离,就有生、老、病、死这种不断生灭的念头,这种心叫做“有为法”。“无为法”指心已经见到“法”,知道五蕴(色、受、想、行、识)是无常、苦、无我的。所有的“我”、“我们”、“我的”、“他们的”都属于世俗谛,他们全是有为法。当我们了解了有为法的本质时,我们就了解了世俗谛。
当我们知道“有为法”既不是我们,也不属于我们的,我们会放下有为法。当我们放下有为法时,我们已经见法,了解法,此时,我们会清楚地知道“有为法”是没有自我的,没有“我们”,也没有“他们”,这是对事物如实了知的智慧。以这种方式来了解,心就能超越事物。身体会衰老、生病和死亡,然而心可以超越这些情况。当心超越这些有为法时,它也会知道无为法。心变成无为的,不再受有为法影响,心不再被世间的烦恼所困扰,苦乐不再影响它,没有什么能影响心或改变它,心如如不动,它已经超越一切的造作,了解有为法的本质后,心变得解脱、自在。
这颗解脱的心叫做“无为法”,这种心是不受人为的造作影响的。如果这颗心不了解有为法和世俗谛,它会受影响,遇到好坏、苦乐,这颗心会受干扰。为什么会受干扰?因为仍然有“因”存在。什么是因?这“因”是认为:身体(色)是一个人的自我或属于自我;“受”是自我或属于自我;“想”是自我或属于自我;“行”是自我或属于自我;“识”是自我或属于自我。这种把五蕴(色、受、想、行、识)视为自我的观念,是一切苦乐、生老病死的根源,这是世俗的心,这种心随着世间法不断流转、改变,这就是被限制的心,不得解脱的心。
贪欲的奴隶
如果我们有一些意外的收获,它会影响我们的心,它会使我们的心有一种快乐的感受;当它消失时,它使我们的心痛苦,心成为有为法的奴隶,欲望的奴隶。无论何种外尘生起,我们的心会受影响,这种心无法逃避,它不是如如不动的,尚未解脱的心不是稳定的,这种心不知道有为法的本质,不了解世俗谛,这是被限制的心,不得解脱的心。
你们在这里听法,请思考一下:即使是一个小孩子都会惹你生气,不是吗?一个小孩子都能骗你,他能骗你哭,骗你笑,以各种事物来骗你;即使是老年人也会受骗。对一个不了解世俗谛的人而言,他们的心有无数的反应,例如,爱恨、苦乐,我们的心像这样被奴役着,我们是“贪欲”的奴隶。贪欲下达所有的命令,我们只能服从。
我听人们抱怨:“噢!我非常痛苦,我必须天天去田里做工,没有时间待在家里。中午,我必须在烈日下工作,没有阴凉的地方可休息。不管多热,我不能待在家里,我必须去工作,我被生活所压迫。”如果我问他们“你为什么不离开家,去当一个比丘?”他们说“我不能离开,我有责任。”贪欲把他们往后拉。有时,当你在耕田时,你可能急着小便,你只能像水牛一样,就地解决。这是贪欲如何奴役着他们。
当我问:“近来可好?你有时间来寺院吗?”他们说:“我太忙了。”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忙碌,这些只是有为法,是因缘和合的事物。佛陀教我们去观察因缘和合的事物,去了解它们的本质,这是见法,如实地观察事物的本质。如果你真的了解事物的本质,那么你必定会放下,全部放下。
无论你拥有什么,它没有永久不变的实体,最初它看起来是好的,但是终究会变坏,它会使你爱,使你恨,使你笑,使你哭,你任它摆布,这是为什么?因为这种心是没有受过训练的。因缘和合的事物成为限制心的因素,使你的心有苦有乐。
在我们祖先的时代,当一个人去世时,他们会邀请比丘去诵念无常:“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一切因缘和合的事物都是无常的,身心也是无常的,因为它们不是固定不变的,所以是无常的。
有生就有灭,一切事物都是会改变的,无常的,尤其是我们的身体。我们的身体,有什么不会改变的?头发、指甲、牙齿、皮肤,它们还跟以前一样吗?身体的状况正在改变,因此它是无常的。身体是稳固的吗?心是如如不动的吗?想想看,一天内,你身体内的细胞和你的心念生灭多少次?身心不断地生灭,因缘和合的事物是不断改变的。
你之所以无法了解事物的本质,是因为你一直相信虚假不实的事物。这像是由一个盲人带路,你如何能安全旅行?一个盲人可能会带你进入森林和灌木丛。当他看不见时,他如何能使你安全?
同样的,我们的心被因缘和合的事物所蒙蔽,在追求乐时,也会引起痛苦;在追求安适时,也会造成困难。我们真的想去除痛苦和困难,相反的,却招来困难和痛苦。我们只会抱怨,却不知道自己造了恶因,我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们不了解因缘和合的事物的本质。
世俗的概念
现象界是世俗谛,为什么我们说它们是世俗谛,是有为法?因为它们没有永恒不变的实体。例如,假定有人想做个记号,他会带一根木头或一块石头,把它放在地上,然后称之为“记号”,事实上这不是一个记号,没有任何记号,这是你认定的记号。同样的,我们认定城市、人、牛和一切事物,我们为什么会认定这些东西?原先它们是不存在的。
例如,“比丘”和“在家居士”也是约定俗成的概念,我们说他们是世俗谛,因为他们原本不存在。就像有一个空的盘子,你可以把你喜欢的东西放在盘子里,因为它是空的,这是世俗谛的本质。男生和女生也是被认定的概念,我们周遭的事物也一样是被认定的概念。
假如我们清楚地了解世俗谛,我们就会知道:没有众生,因为“众生”是有为法。了解这些事物只是因缘和合而成的,是无常、苦、无我的,你的心会平静下来。如果你认为:人、众生、我的、他们的等等,都有实体,那么,你必定会为他们笑,为他们哭,这是执著因缘和合的事物的结果。如果我们把这些东西视为我们的,就会经常受苦,这是错误的见解。名字、名称不是固定不变的,他们只是暂时的。我们在出生后,才有名字,不是吗?还是当你出生时,就已经有名字了?
我们应该清楚地了解这些有为法:善恶,高低,黑白等,全是约定俗成的有为法。我们全迷失在世俗谛中,这是为何僧众在葬礼中会念诵:“诸行无常。”因缘和合的事物是无常的,他们有生有灭,这是事实。有什么东西生起了却不会灭去?一切事物,有生必有灭,人们出生,最后死去,坏的心情生起,然后消失,好的心情生起,然后消失。你看过有人哭了三四年吗?最多你可能看到人们哭了一整夜,然后泪水干了:有生必有灭(止息)。
如果我们了解“诸行”,了解一切事物的本质,而且能够超越它们,这是最大的快乐,这是真正的功德,是痛苦烦恼的止息。超越一切事物的人,可以见到无为法,这表示无论发生什么事,心都不会受它影响,没有什么会影响解脱者的心,它会保持平衡、平静,这是痛苦的止息,究竟解脱。
佛陀教导我们去了解事物的本质,我们的供养和听法等,是为了追求究竟解脱。我们的修行是为了让痛苦、烦恼止息,当没有执著时,就不再有“有”,当不再有“有”时,就不再有生死。当事情进展顺利时,心不会高兴,当事情进展不顺利时,心不会难过。心不会受世间苦难的影响,因此修行便圆满了。
佛陀教导“法”,是要我们应用在日常生活中,即使我们临终时,也有“寂灭为乐”的教导。我们不去征服这些因缘和合的事物,我们只会把它们带在身边,失去时,我们为它们而哭,我们迷失在有为法里,天堂、地狱和涅槃全都由心所造。修行佛法是为了超越苦,如果我们如实了解事物的本质,我们自然会了解四圣谛:苦、集、灭、道。
当涉及世俗谛时,人们通常是无知的,他们认为一切事物自行存在。人们因为执著,所以被外在的事物所缠缚。人们甚至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打小孩,为了一个盘子或杯子,或一块木板,如果有人将其中一样摔坏,你看看会发生什么事,那么,你就会了解:一切事物都会影响我们。
有一次,在一片森林里,佛陀抓了一些树叶问比丘们:“比丘们,我手上的树叶和散落在森林里的树叶,哪个比较多?”比丘们回答:“在世尊手里的叶子比较少,散落在森林里的树叶多多了。”佛陀说:“比丘们,同样的道理,佛陀的教法是广泛的,但是这些不是精要,它们与痛苦的止息没有直接的关系。佛法有许多层面,而如来想要你们做的是超越苦,去探究事物的本质,并根除对色、受、想、行、识等五蕴的执著。对这些事物不再执著,那么,你就能超越苦,这些教法就如佛陀手中的叶子,你不需要太多,只要一些就够了。 至于其他的教法,就如巨大的地球一样,有广袤的草地、土壤、山、森林,你不必为它们费心,并没有缺少岩石,所有这些岩石的价值不如一颗珠宝,佛法也是一样,你不需要太多。”因此,无论你在谈论佛法或听闻佛法,你应该了解法,法在哪里?就在这里。无论你到哪里研究法,法就在心里。执著外物的是心,思考的是心,超越的是心,放下的也是心,所有的佛法都与心有关,无论你研究经、律、论三藏或其他学科,不要忘记它来自何处。
随时随地疗救心
当开始修行时,我们需要做的唯一的事,就是老实修行,你不要为自己制造麻烦。虽然你们读过一些佛经,但是你们仍然有贪、嗔、痴,不是吗?你的贪、嗔、痴从何生起?你必须读过经、律、论三藏才知道有贪、嗔、痴吗?贪、嗔、痴一直在我们心里,你不必读了佛经才知道它们在我们心里,而佛法是用来探讨和去除贪、嗔、痴的。
修行首先要有正见,有了正见,你的修行就会正确,没有错误。如果你想要看一辆火车,请去火车站看,你无须沿着北线、南线、东线、西线去看所有的火车。如果你想要看各种火车,你只要到火车总站等待,所有的火车都会停靠在那里。
有些人告诉我:“我想要修行,但是我不知道如何修行,我没有读过佛经,我现在已经老了,记忆力不大好。”请看这里,看自己的心,贪、嗔、痴就在心中生起。请坐在这里,当贪、嗔、痴生起时,观察它们。就在这里修行,因为心就是你产生执著的地方,心是世俗谛生起的地方,心也是“法”生起的地方。因此,修行只需观察和了解我们的心。 首先,我们训练身体和言语,让身清净,讲话没有缺失,这就是戒。有些人认为:要持戒,你必须整天整夜记住巴利文的颂文,然而你必须做的只是使你的行为和言语没有缺失,这就是戒。了解佛法并不难,正如烹饪一样,放些许的调味料,放的恰到好处,烹煮的食物就会非常可口,如果食物已经很可口了,你无须再放任何东西使它变得可口。同样的,留意我们的行为和言语,保持正业、正语,这就是持戒。
随时随地都可以修行佛法,以前,为了寻找老师,我到处参访,因为我不知道如何修行。我经常担心我的修行方式是错误的。我以前经常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直到我停下来思考,现在我知道如何修行。以前,我非常愚蠢,我到处去找地方禅修,我不知道修行就在我的心里。我们想要的禅修就在我们的身心里,我们的身体有生、老、病、死,这是为何佛陀说“智者知道各种感受”的原因。以前,我会说这种话,但是我不知道它的意思。我到处参访,直到筋疲力尽,当我停止参访时,我才找到修行的方法,因此,现在我把我的经验告诉你们。
当你持戒时,只要照我所说的去做,不要怀疑修行,即使有人告诉你:“你不可能在家修行,有许多障碍。”认真修行一定是会有成果的,为什么会有障碍?如果你站在荆棘上,好受吗?不站在荆棘上不是更好吗?修行佛法有许多好处,你下的工夫越深,你越能了解实相。
有些人说“身为在家居士,他们无法修行,因为太拥挤。”如果你住在一个拥挤的地方,那么,观察拥挤,开阔你的心胸,因为你的心已经被拥挤所蒙蔽,训练你的心,让它知道拥挤的真相。
你越忽视修行,你越不会去寺院听闻佛法,你的心越会向下沉沦,就像一只青蛙掉入洞里一样,有人拿了一根钩子放在洞里,这只青蛙便被捕获了,它没有逃离的机会,它能做的只是伸出脖子,乖乖被捕。所以要当心,不要让自己掉入洞里,让别人用钩子把你抓住。在家里,你被你的孩子所烦扰,你比青蛙更困窘,你不知道如何出离。当老、病、死一起降临时,你会做什么?这是将要捕捉你的钩子,你要逃往何处?
这是我们的心的处境,全神贯注在孩子、亲戚、财产上,你不知道如何把它们放下。没有戒和智慧,你不得解脱,没有出离之道。当受、想、行、识产生痛苦时,你总是陷入其中。为什么会有苦?如果你不去探究,你不会知道。当快乐生起时,你执著快乐,你乐在其中,你不会问自己:“这快乐是如何生起的?”因此改变你的看法,你可以在任何地方修行,因为心随时随地与你同在。如果你坐着时,心生善念,你可以觉知善念的生起;如果你有不好的念头生起,你也能够觉知它们的生起,好的、坏的念头一直和你在一起。躺卧时,当好的或坏的念头生起时,你也能够觉知它们的生起,因为修行的地方就在心里。有些人认为你必须每天去寺院,没有必要,只要观察你的心,如果你知道修行之所在,只要观察心即可。
无法隐藏的善与恶
佛陀告诉我们:要往内看,看自己的心,而不是追随时尚和迷信。所以佛陀说:“持戒会带来幸福、财富,并证入涅槃,因此要持戒清净。”好的行为带来好的结果,坏的行为带来坏的结果。不要期望天神为你消灾祈福,也不要期望天使和护法神保护你,或期望日日吉祥,这些都是不切实际的,不要相信它们,如果你相信它们,你会受苦,你会一直等待适当的日子,适当的年、月,等待天使和护法神,那么你只会受苦。观察你自己的行为和言语,观察你自己的业,行善有善果,作恶则承受恶果。
如果你了解:善恶、是非、对错全在你心里,那么你无须去其他地方寻找,当是非、善恶在你心中生起时,观察它们。如果你在这里丢了东西,你必须在这里寻找,即使你最初没有找到,仍然要在你丢掉的地方找。有一天你会发现,观察自己的心才是修行的根本。
芸芸众生依照他们的业力受报,什么是业?有人说,如果你做坏事,阎罗王会把它写在一本簿子里,当你到了阎罗王那里时,他会把簿子拿出来和你算账。你们死后全都怕阎罗王,但是你们不知道你心中的阎罗王。如果你做坏事,即使你潜逃,你心中的阎罗王会把它全部写下来。你们或许有些已经暗地里做坏事,不让别人看见,但是你心中的阎罗王全都看到了。请你们仔细想一想。无论你是独自作恶,还是一群人在做坏事,在田里或在其他地方,你心中的阎罗王已经把它写下来了,你是逃不掉的。你们曾经偷过别人的东西吗?可能有些人以前曾经是小偷,或许你过去曾经暗地里做坏事,不让别人知道,即使你不告诉别人,你必定知道自己做的坏事,这就是监视你和把你所做的坏事全部写下来的阎罗王,无论你到那里,他会记下你所有的恶行。当你做坏事时,恶在那里,如果你造善业,善在那里,你无法隐藏。即使别人没有看见你在做坏事,你必定亲眼目睹,假如你去一个深的洞,你仍然会知道你在那里,如果你做了坏事而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同样的,你为什么不观察自己的心是否清净?你可以看到全部:平静、焦虑、解脱或束缚,你可以看到所有这些心境。
在佛教里,你必须觉知你所有的行为,我们不像婆罗门,他们会去你家说“祝你幸福、健康,祝你长命百岁。”佛陀不会这么说,只凭这几句话,疾病如何痊愈?佛陀对待病患的方式是,去询问病人:“在你生病前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原因使你生病?”然后你告诉他如何发生的。“噢,吃这种药试试看。”如果这不是正确的药,试另一种药,如果这是正确的处方,就可以治疗这种病。这种方式是比较科学的,至于婆罗门,他们只会把一根线系在你的手腕上,说道:“祝你健康,祝你强壮,我离开后,你要起来,吃顿好饭,就会好的。”不管你付他们多少钱,你的病不会好,因为他们的治病方式没有科学基础,然而人们喜欢这种方式。
保护你的心,凡是保护自己的心的人,不会受摩罗的束缚,是这颗心去执著外在的事物。知道事物,观察事物,体验苦乐的正是这颗心。当我们完全了知世俗谛时,我们自然会把痛苦丢掉。一切事物本来如此,它们本身不会引起痛苦,就如尖锐的荆棘一般,它会使你受苦吗?不会,它只是荆棘,不会干扰别人。如果你站在荆棘上面,那么你会受苦,为什么会受苦?因为你踩在荆棘上。荆棘只是荆棘,它不会伤害任何人,只有当你踩在荆棘上,你才会受苦,因为有“我”,所以我们受苦。色、受、想、行、识和世间的所有事物都只是如此而已,是我们自寻烦恼,自讨苦吃。如果我们去惹它们,它们会反击。如果它们就在原地,它们不会干扰任何人。
一切因缘和合的事物的本质是无常、苦、无我的,这是为何佛陀说“寂灭为乐”的原因。如果我们征服有为法,如实了知世俗谛为非“我”,不是“我的”,也不是“我们”或“他们”。当我们了解这些观念只是身见时,就能从“身见”中解脱出来。如果你认为…“我很好,我很坏,我很伟大,我最好。”那么你的观念是错误的。如果你把这些想法视为“有为法”,那么,当别人说“好”或“坏”时,你可以不受影响。只要你把它视为“我”和“你”,就像有三个大黄蜂巢,这三个大黄蜂巢是:我见、疑和戒禁取见,你一说某件事,大黄蜂就会嗡嗡叫,飞来螫你。
大多数人都有疑惑,如果你不再对“自我”怀疑,那么,无论别人说你什么,你不会在意,因为你的心已经放下,它是平静的,“有为法”已被征服,例如执著“那个师父不好,那个地方是没用的,这是对的,那是错的”。不会再有这些事情,所有这些念头全部会被去除。你可以去面对未来佛,而那些只举起他们的手合掌祈福的人绝不会到那里。
这就是修行,我已经带你们到解脱道上,凡是想解脱的人都可以去,究竟解脱就在那里。不想去的人可以留下来,佛陀只在道路的起点指引你。对我的修行,佛陀只教这些,现在我教你们,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我只能带你到道路的起点,想要回去的人可以回去,想要迈向解脱之道的人,可以继续前进,由你决定。
第七章 佛法真的很简单
正常状态下的心
心的道路非常简单,不需要冗长的解释,去除对爱恨的执著,如实观察事物的本质,这是我在修行时所做的。不要想成为什么,不要让你自己成为什么,不要想当禅修者,不要想觉悟。当你打坐时,顺其自然,行走时,也顺其自然,没有执著,也没有抗拒。
当然,有数十种培育定力的禅法,然而它们不外乎顺其自然。在这凉爽没有战争的地方禅修,为什么不试一试?你愿意吗?
佛陀不希望我们耽溺于两边:一边是欲望,另一边是恐惧和嗔怒。佛陀教导我们要觉知欲望的生起、嗔怒、恐惧。身心轻安的人行走在中道上,舍离欲望、恐惧、嗔怒。修道者必须沿着中道修行:“我对苦乐不感兴趣,我会把苦乐放下。”当然,刚开始很难,我们好像腹背受敌,又像牛铃或钟摆般被前后敲击。
当佛陀初转法轮时,佛陀谈论这两种极端,因为这是我们所执著的。渴望愉快从一边逼迫而来,痛苦和不满又从另一边逼迫而来,两者总是困扰着我们。然而,当你走在中道上时,你会把他们放下。
你有没有发现?如果你跟随这两个极端,当你愤怒时,你会出手打人,会对吸引你的东西执取不放,毫无忍耐或自制。你会被这种方式困住多久?想想看,如果你喜欢某物,你会追求它。当喜好生起时,这是让你自讨苦吃的原因。这颗充满欲望的心真的很聪明,它会带你去哪里呢?
佛陀教我们要放下极端,这是正确的修行之道,引领我们出离生死轮回的道路。在这条道路上,既没有苦乐,也没有善恶。众生充满了欲望,拼命追求感官之娱,无视于中道,错失了世尊的道路、寻求真谛的道路。一个不修持中道的人,执著生和有、苦与乐、善与恶,这种人无法成为智者,无法获得解脱。我们的道路是直的,是平静和清明的觉知,没有喜乐与悲伤,如果你的心像这样,你无须请求他人来指导。
你会发现:当你的心不执著时,你的心才处在正常状态。当你的心因为种种念头和感觉而动摇时,念头的生灭过程会取而代之,而痴则从中生起。学习去观察这个过程,当心已经动摇,偏离正道时,它会使我们偏离正确的修行,而走向放任或嗔恨的极端,因而产生更多的痴、更多的妄想。善恶只在心中生起,如果你一直观察你的心,一辈子都在研究这个主题,我保证你绝不会厌烦。
亲身实证
许多事业有成的人,他们最终却发现:在他们的生命中仍然有所欠缺。虽然他们有深邃的思想,聪明睿智,但是他们的心仍然充满琐事和疑惑。兀鹰飞得高,而它以什么为食?佛法是超越世间法的,因为世间的科学是有为法、是因缘和合的、是有限的。当然,世间智可以用在好的方面,而世间智也会引起宗教和道德方面的堕落。重要的是去培育出世间的智慧,因为出世间的智慧能运用这些技术,而不会有所执著。
教导最基本的戒律和观察生命的短暂、老化和死亡的事实是必要的,这是我们开始修行的地方。在你开车或骑脚踏车之前,你必须学习走路。之后,你可以搭乘飞机或环游世界。
外在的,经典的研究并不重要。当然,佛经是正确的,但是经典无法让你正确地了解。看见“嗔恨”这个词和亲身实证嗔恨是不同的,正如听到一个人的名字和见到本人是不一样的,只有亲身实证,才能带给你真实的信仰。
有两种信仰,一种是盲目地信仰佛、法、僧,这种信仰经常让人们开始修行或出家;第二种是不可动摇的智信,这种信仰来自于自知。虽然我们仍然有其他的烦恼需要对治,我们必须清楚地观察身心的一切现象,让我们能够断除疑惑,能够在修行过程中获得这种智信。
身心内的真谛
就我个人的修行而言,我所知道的和研读的经典不多,我接受佛陀简单的教法,然后开始根据心的本质来读自己的心。当你修行时,观察自己,智慧和观慧会慢慢生起。如果你在打坐时,想要这样或那样的话,你最好立刻停止,对于修行,不要有所期盼,把你的学问、意见放在一边。你必须超越所有的语言文字和你全部的修行计划,然后你才能观察自己。如果你不自我观察,你绝不会知道真谛。出家的前几年,我接受正规的经典研究,而且一有机会,我会去听不同学者和法师的教导,直到这种学习变成弊多于利。因为那时我不知道要向内看,不知道要观察自己的心,所以我不知道该如何听他们说法。
伟大的禅师们说道:真谛在吾人自己身内。借着修行,我发现真谛也在吾人心中。过了很久,我发现这些禅师们真的已经看到真谛,如果我们追随他们的足迹,我们也会体验到他们所说的一切。然后,我们会说“是的,他们是对的,还有什么呢?就是这样。”当我精进修行时,证悟就像他们所说的一样会不期而来。
如果你对佛法感兴趣,那么请放下,请放松。只想、修行而不付诸行动,就像捕风捉影不切实际。你不需要读很多书,如果你依照基本教导修行的话,你会自己看到“法”。除了语言文字外,还必须修行。与自己对话,观察自己的心。如果你的心不起妄念,你会有真实的判断标准。否则,你的了解将不深入。
全部放下
研究佛法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在我们生命中找到一条出路,为自己和众生获得快乐和平静。我们会产生痛苦是有原因的,让我们来了解痛苦生起的过程。当心平静时,它是处于正常状态,当心动时,念头便产生了。悲、喜是心念的一部分,掉举,心烦意乱都是如此,如果你不了解这样的心念,你会跟着念头跑,并且完全受到念头的支配。
因此,佛陀教我们如何观察自己的心念,看着变动不居的心念,我们会看到心的基本特性:苦、空和无常。你应该知道并且观察这种心理现象,以这种方法,你也可以了解缘起的过程。佛陀指出无明是所有世间法和诸行生起的原因。“行”缘“识”,而“识”缘“名色”,这是十二缘起的过程。当我们开始研究佛教时,这些传统的教义也许对我们有意义,但是当生灭过程真的发生在我们身上时,只研读佛经的人将无法跟上身心生灭的速度。像一颗果实从树上掉下来一样,由于果实掉落如此快速,以至于人们无法得知它经过哪些树枝。同样的,当“乐受”生起时,人们兴奋不已,而无法知道它是如何产生的。当然,在佛书里有关缘起过程的叙述是正确的,但是实际的经验是超越语言文字的,研读佛经无法知悉“这是无明生起的经验”,“这是‘行’如何感受,这是一种特别的意识,这是身心不同的感受。”当你从树上掉下来时,你不会知道你掉落了几尺和几英寸,你只知道跌下来,感到疼痛。
正式的研究佛法是有系统和深入的,但是真谛是超越语言文字的,因此我们必须以亲修实证、以我们最深湛的智慧来证明缘起法。当我们的智慧了知心的本质时,很明显,我们的心并不是我们自己,不属于我们,不是我,不是我的。佛陀不要我们去执著“我们所学过的有关心识的名相”,佛陀只要我们观察它们都是无常、苦和无我的,他教我们放下,当念头生起时,觉知它们,知道它们的生起,只有能觉知的心,才是被严格训练过的心。当心受干扰时,各种心识、念头和反应随之生起,并且不断地造作。请把这些念头放下,无论何种念头,佛陀说“放下它们。” 对我们而言,去研究自己的心和知道如何放下却是必要的。
如果我们观察心的运作模式,我们发现心是随顺自然的,心是如此,识的生灭亦复如是。我们可以在修行中观察到,当我们有正见和正念时,那么正思维、正语、正业将自动生起。觉知者能够知道不同念头的生起,觉知者像一盏灯。如果知见是正确的,思维和其他的正道也会是正确的,像灯发出亮光一样。当我们以正念观察时,正见随之生起。当我们观察我们的心时,我们只看到心的综合体,而非自我。那么我们何以立足?身心合成的五蕴像在风中移动的叶子,我们可以透过禅修发现这种现象。
观察的力量
禅修就像一根木头,内观和观察是木头的一端,平静与定是另一端。如果你抬起整根木材,两端同时被抬起,哪个是定?哪个是内观?是我们的这颗心。你无法将定(内心的平静)与观慧分开,它们就像是一颗起初青涩,后来变黄变甜的芒果,而不是两种不同的水果。前者长成后者,没有前者,我们不会有后者,这种譬喻只是为了教导的方便,我们不应该执著在语言上。智慧的唯一来源是去观察自己的心,只有这种学问才有终点,而且是真正有价值的学问。
在刚开始禅修时,平静的心是从“住心一境”中生起的。当心不再平静时,我们会受苦,因为我们有所执著。根据佛说,心的平静并不是最终目的,因为痛苦仍然存在。除了这种定、这种平静以外,佛陀更进一步去观察,他发现事物的本质,而不再执著于平静上。平静、轻安只是许多心识状态之一,只是修行路上的一个阶段,如果你执著它,你依旧陷溺在以轻安为乐的“生”与“有”中。当心不再平静、轻安时,心再度散乱,你甚至会有更多的执著。
为了观察“有”和“生”从何生起,佛陀继续观察身心的生灭现象,当佛陀仍未了知事物的本质时,他用心地观察,进一步观察所有生起的念头。观察他的心是否平静,他继续内观,更深入观察,直到最后,他了解所有他所观察的身心的五蕴,看起来像一个火热的铁球。当它通体火热时,你可以在哪里找到凉爽的接触点?五蕴亦复如是,执著任何一蕴都会引起痛苦。因此,你甚至不该对轻安和定产生执著,你也不要认为你拥有平静和轻安,因为如此一来,只会产生自我的假象,只会增长执著和愚痴,制造另一个炽热的铁球。
在修行的过程中,我们往往会产生执著,把修行的经验视为我和我的。如果你认为:“我的心很平静,我焦虑,我好或坏,我愉快或不愉快。”这种执著会导致“有”和“生”。当快乐结束时,痛苦生起,当痛苦结束时,快乐生起。你会发现你在天堂和地狱之间不断地游走。佛陀知道他的心的状态如此,他也知道:因为“生”和“有”,他的解脱仍未完成,因此佛陀放下这些经验,去观察它们的本质。因为执取,所以有“生”和“死”。变得高兴是“生”,沮丧是“死”。死后,我们又生,出生后,我们又死,生死轮回从一刹那到下一刹那,仿佛永无休止的纺纱之轮。
佛陀发现:无论何种心念,都是无常的,是因缘和合的,它的本质是空的。当他了解时,他放下,因而到了苦的尽头。你们也必须如实地了解这些事情。当你如实知道事物的本质时,你会发现:任何心念都是一种假象。佛陀说:这颗心一无所有,心本无生,也不会随着人死去,它是解脱的、光明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占有它。心之所以会被占有,是因为心误解了,而且被因缘和合的现象所蒙蔽。
因此,佛陀要我们观察自己的心。刚开始,心中有什么?真的,什么也没有。空寂的心不会随着外境生灭,当我们的心接触好的东西,我们的心不会变好,当接触不好的东西,我们的心不会变坏。清净的心知道这些物体,知道它们没有实体。
当禅修者的心如此安住时,心中会没有疑惑。有来世吗?有生吗?我们无须问任何人。观察心的本质后,佛陀放下所有的念头,只做一个觉知的人。他只是静静地观察,以佛陀圆满的智慧,佛陀称之为无常、苦、无我。因此,佛陀确实是个觉知者。觉知者根据真相如实观察,不会因为外在环境的改变而变得愉快或悲伤,这是真正的止息,没有生、老、病、死,超越了苦乐、善恶,超越了语言文字,不再轮回。
因此,要培育定力、平静和观慧,让它们在你心中生起,并善加利用它们。否则,你只是听闻佛法和拥有最好的动机,你只能经常诉说事物的本质。你或许很聪明,当事情发生了,你的心会跟着外境转吗?当你碰到你喜欢的东西时,你会立刻产生执著吗?你放得下吗?当不喜欢的外境生起时,觉知者会心生执著,抑或把它放下?如果你看到你不喜欢的东西,你依然执著或责备它们的话,你应该反省:“这是不对的,是不究竟的。”如果你以这种方法观察你的心,你会是个真正的觉知者,自觉者。我并没有根据书上的名相来修行,我只是观察这个觉知者,如果他恨某人,问他:为什么恨某人;如果他爱某人,问他:为什么爱某人。探讨所有事物生起的缘由,你便能解决执著和憎恶的问题,并且把它们放下。觉知者觉知一切外境的生灭,并不断地修行,这是关键所在。
心中之贼
禅修的目的是去观察身心的生灭现象,并了解它们的本质。例如,我们把身体视为美好、美丽的,而佛陀告诉我们身体是不净、无常和苦的。哪一种观点与事实一致?
我们就好像去国外的参观者,不会他们的语言,我们无法玩得愉快。一旦我们学会他们的语言,我们便能和他们一起谈天说地了。我们又如同小孩般,必须长大后,才能理解那些成年人所说的话。
一般的看法是:我们的生命,从身体开始,是稳固的。一个在玩气球的孩子,当气球被树枝夹住,或被有刺的植物刺破时,这孩子会哭泣:另一个孩子比较聪明,知道气球容易破掉,当气球破了时,他不会因此苦恼。人们通常盲目地过活,他们对死亡的忽视,就像美食者尽情享用佳肴一样,从未想到他们必须排泄,当想上厕所时,却没有事先准备,结果不知道要去哪里。
世间是充满危险的,在寺院里也有极相似的危险,佛陀教我们去观察这些危险,并为出家的男众命名为比丘。比丘有两种含义:乞士和观察生死轮回以及执著的危险的人。众生体验贪、嗔、痴,屈服于这些烦恼,他们自食其果,并增长恶习,造了更多的业,又再度屈服于烦恼。
你为何无法去除贪、嗔、痴呢?如果你的想法是错误的,你会受苦。如果你有正见,你便能去除痛苦,你知道业和因果的运作,也知道执著感官之娱会带来痛苦。例如,如果你贪婪地享用美食,随之而来的是肠胃的不适;又如你喜欢所偷的东西,稍后,警察会来逮捕你。当你观察时,你会知道应该如何行为,你会学习断除贪婪和悲伤。佛陀看到这些危险,想要逃离这危险的世间,这也是我们必须克服的。外在的危险不如我们的内在险恶,那么什么是我们内在的危险因素呢?
- 感官之风: 感官接触外境,造成贪、嗔、痴的生起,破坏我们良好的内心。通常,我们只看到风把叶子吹得到处都是,却看不到我们的感官之风,这不受人注意的感官之风会造成欲望的风暴。
- 三毒之火:我们的寺院可能永远不会有火灾,但是贪、嗔、痴之火却不断地在我们内心燃烧。贪和嗔会让我们说错话、做错事。痴会让我们善恶不分,视善为恶,视恶为善,视丑为美,视没有价值之物为有价值,不禅修的人看不到贪嗔痴三毒之火,而被三毒之火所毁灭。
- 烦恼之水: 水的危险是指我们心中的烦恼之流,烦恼之流淹没了我们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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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之贼: 真正的贼不是外在的贼。这二十年来,我们的寺院只看到一次小偷,然而我们内在的五种执著(五蕴)却不断地洗劫、打击和摧毁我们。这五蕴是什么?
- 色(身体): 色身为病苦所折磨,当色身违反我们的愿望时,我们便会悲痛和悲伤。如果不了解身体的自然老化和衰坏,我们会受苦。我们会被别人的身体所吸引,或嫌恶他人,因而失去了内心的平静。
- 受:当痛苦和快乐生起时,我们忘记它们是无常、苦、无我的。我们认同我们的情绪,因此被我们错误的见解所折磨。
- 想(记忆和知觉): 我们认同己知的和记得的事物只会引起贪、嗔、痴,让错误的见解成为一种习气,储存在我们的潜意识里。
- 行:如果不了解心的本质,我们会有所反应,而念头、感受、好恶、悲欣便会产生,我们忘了它们是无常、苦、无我的,所以对它们产生执著。
- 识:我们执著这个能知道其他四种蕴的识。我们认为“我知道,我是,我觉得。”因而被这自我的幻想所束缚。
这些心中之贼,这种错误的见解导致错误的行为。佛陀发现在五蕴中无法找到真正的快乐,因此,佛陀将那些观察到这种危险,并且寻找解脱之道的人命名为比丘。
佛陀教导他的弟子认知五蕴的本质,并教他们放下五蕴,不要执著于它们。当我们了解五蕴的本质时,我们会发现五蕴有可能造成巨大的伤害,但是它们不会消失,它们只是不再被执著为我们自己的。在佛陀觉悟后,佛陀仍然有身体的病痛,有苦受和乐受,有记忆、念头和意识,但是佛陀不会执著五蕴为自我,为我或我的。佛陀如实知道它们的本质,而觉知者也知道五蕴非我,没有实体。
要将五蕴从烦恼和执著中分离,就好像在森林中清理树丛而不会摧毁树木。烦恼只是不断地生灭,无法生根,我们只是随着五蕴生灭,五蕴的本质是不断地生灭。
如果有人咒骂我们,而我们不执著自我,这个事件以所说的话结束,我们不会受到伤害。如果苦受生起,我们应该放下,要知道这种感受的并不是我们。比丘不会这样想:“他恨我,他找我麻烦,他是我的敌人。”比丘也不会感到骄傲,或自认为高人一等。如果我们不站在枪火的发射范围内,我们不会被击中;如果没有收信人,信会被退回。优雅地走过世间,不执著每件事的好坏成败,比丘会变得宁静,这是解脱之道。
观察你的五蕴,创造一个干净的森林,你会是个不同的人。那些了解空义,并且能照着修行的人非常少,然而他们知道什么是大乐,为什么不试试看?你可以去除心中之贼,并且所作所为一切如法。
第八章 纠正我们的知见
歧途与正见
一位游方的苦行僧,为了寻找佛陀到处行游。某个晚上,他来到一间屋子,正巧佛陀也在那间屋子里,但是他不知道佛陀的外貌,他不知道佛陀的存在。第二天早上,他起身后又继续去寻找佛陀。寻找内心的平静和觉悟而没有正见,就像这样。
由于不了解苦谛和灭谛之道,在修行上,其他的因素都会跟着错误,如:错误的动机,错误的言语,错误的行为和修习邪定等。
虽然愚蠢的人可能会以爱憎作为最后的参考,但是你的爱憎并非可信赖的指引,就像旅行到某个乡镇,你不知不觉地走在错误的道路上,由于这是一条方便的路,所以你可以很舒服地在上面行走,但是这条路不会带你到你想要去的地方。
借着观察一切事物的无常、苦、无我,人们可以培育正见,正见可以导致舍离和去除愚痴。舍离并非厌恶,对我们喜欢的东西心生厌恶是暂时的,而且会渴望它失而复得。
想象你喜欢的某些食物,例如竹笋或甜的咖喱,想象你每天食用它长达五六年,你会厌倦竹笋。如果某人送你一些竹笋,你不会感到高兴。同样的,我们应该不断观察一切事物的无常、苦、空。
我们所追求的不是快乐的生活,而是内心的平静。平静是在内心,你可以在繁忙和痛苦中寻求内心的平静,你无法在森林中或小山丘上找寻平静,你的师父也无法给你内心的平静。你所经历痛苦之处,也是你能找到解脱痛苦的地方。 想、逃离痛苦实际上是往痛苦跑。观察痛苦,观察它的原因,并且于当下去除痛苦,而不是去处理痛苦的结果。
烦恼像老虎
初学者常常想知道什么是修行。当你想对治烦恼,不去增长习气时,这就是修行。摩擦和困难的生起正是修行所在。当你采蘑菇吃时,你不会盲目地去采,你必须知道它们的种类。修行亦然,我们必须知道危险所在,烦恼所在,以便能从中解脱。
贪、嗔、痴三毒是我们的痛苦和自私的根源,我们必须学习去对治、去克服它们,并超越它们的控制,成为自己的心的主宰。当然这好像很难,如同佛陀说的,你好像和你童年即认识的朋友分开一样困难。
烦恼像一只老虎,我们应该把烦恼之虎关在以正念、精进、耐心和忍辱打造的坚固的笼子里,那么我们就可以借着不增长习气,而把烦恼之虎饿死,我们无须带把刀子去砍除烦恼之虎。烦恼又像一只猫,如果你喂它,它会经常来这里,停止喂它,最后它不会再来这里。
刚开始修行时,我们不可避免地会感到烦恼与痛苦,人们会想:我以前从来没有这种问题,怎么回事?以前,当我们的欲望满足时,我们会感到平静,就像照顾体内有传染病的人一样,只是覆盖外部的痛处。
要对抗烦恼,不要让烦恼增长,有些人认为这是自我虐待,然而要使内心变得强壮这是必要的。自己观察,不断地观察你的心,你可能认为:你观察的只是结果,而你想知道其原因。假设有对夫妇有个孩子,这孩子长大后品行不端,这对夫妻被孩子的行为所困扰,他们可能会问:“这个孩子为什么会生在我家?”事实上,我们的痛苦来自错误的知见,来自对各种心念的执著。 我们必须像训练水牛般来训练我们的心,水牛犹如我们的念头,而主人是禅修者,喂养和训练水牛则是修行。由于有一颗受过训练的心,我们可以看到真谛,我们知道生从何来,也知道如何止息痛苦烦恼,不再受轮回之苦。
在修行过程中,每个人都有烦恼,当烦恼生起时,我们必须知道如何对治烦恼,这不是空想,而是要付诸行动,一再忍耐是必要的。渐渐地,我们必须改变我们的思维模式,我们必须观察:当我们以“我”和“我的”的观点来思考时,我们是如何受苦,然后我们才能放下。
猴子的骨头
正见的意思是没有分别,把一切众生视为相同,没有好坏之别,没有智愚之分,也不认为某些食物是甜美的,而某些食物是苦的。虽然你可以吃几种食物,但是当你吸收和排泄时,这些食物全部变成一样的东西。这些食物是一还是多?一个玻璃杯是大的吗?和一个小杯子比起来,它是大的,然而若放在一个大水瓶旁边,它就不是了。
由于分别心,我们的欲望和无明于是产生,这是我们创造的世界。在禅宗公案里,有一则风幡的故事:有两个人在看一面旗幡,甲说是风在动,乙说是幡在动,他们可以辩论不休,或拿起棍子打起来,这是毫无益处的,因为是他们的心在动。
万事万物总有差别,知道这些差别后,要学习从异中求同。在僧团里,比丘们来自不同的背景,不同的文化,然而他们不会去想:“他是泰国人,他是老挝人,他是高棉人,他是西方人。”我们应该互相了解,并尊重他人,学习去看一切事物背后的共同点,看看他们是如何的平等,如何的相同,那么,你就知道如何明智地处理这些差别,而且不会执著它相同的地方。
为什么糖是甜的而水是没有味道的?这是它们的本质。心的本质是有念头和寂静,也有痛苦和快乐。想要让念头停止是错误的知见,有时有念头,有时是静止的。我们必须知道两者都是无常、苦,而且没有永久的快乐的因。如果我们继续担心,并认为:“我在受苦,我要停止想。”这是错误的知见,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复杂。
有时,我们会觉得想是苦,像一个盗取我们财物的小偷,我们如何阻止他?在白天,是光明的;在夜里,是暗的。它是苦的吗?只有当我们将现在的事物,和我们已知的情况比较,并且希望它不是这样,痛苦才会生起。外在的事物,由于我们的分别、计较,所以我们才会受苦。
你观察心在运动,你认为这心是你或是你的吗?你会回答:“我不知道它是否是我或我的,当然,心会失去控制。”心就像一只猴子无意识地到处乱跳。在楼上,厌烦了,又跑回楼下,厌烦时,去看电影,再度厌烦时,就去吃美食或劣质的食品,之后,又不感兴趣,它的行为被嫌恶和恐惧所驱使,而非理智。你必须学习自我控制,不再心猿意马,并关心生命的真相、本质。观察心的本质是无常、苦、无我的,学习成为心的主人;如果有必要,把心关起来,不要一昧地随心所欲,让心筋疲力尽而死,那么你就有一只死猴子,让死的猴子腐烂,那么你就有猴子的骨头了。
稻田中的水牛
我们不去观察自我,而去殉欲,被无尽的贪婪和惧怕所束缚,只想做我们喜欢做的事。无论我们做什么,我们想要轻松自在,如果不舒服、不快乐,我们就不开心,嗔和痴便生起,我们因而受苦,我们被心所束缚。
通常,我们的念头总是随着外境跑(心随境转),每当念头生起,我们总是跟着念头转。思想和智慧不同,有智慧时,心是平静的,如如不动,我们能保持觉知。通常,当外境出现时,我们会思考、谈论和担心它们。然而这些事物(外境)都没有实体,全都是无常、苦和空的。只要把它们分解,并仔细分析这三种共同的特性。你会认知这个世界的真相。
这种修行像在看管稻田中的一只水牛,心就像那只想吃稻米的水牛,稻子像外境,而觉知者是主人。想想这个譬喻,当你看管水牛时,你让它自由,但是你仍看着它,你不能不注意,如果它接近稻子,你会对它大喊,它会退回。如果它很顽固,不听你制止的声音,你会带一根棍子去打它。如果你不这样做,很肯定的,水牛会去吃稻子。
当你观察你的心时,觉知者会经常观察一切外境。正如佛经上说的:“一个知道观察内心的人,能够躲开邪恶之人摩罗的陷阱。”我们的心念不断生灭,但是有谁在观察它呢?心是一回事,而觉知者是另一回事,心在思考,同时也是觉知者。觉知的心知道当它遇见外境时是如何,也知道当它与外境分开时又是如何。当觉知者以此方法观察心时,智慧会生起。如果它遇见一个物体,它会涉入,正如水牛一样,无论它跑到哪里,你必须看着它。
当心接触外境时,会紧紧抓住:当心执取外境时,觉知者必须教它,解释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指出因果的运作方式,告知执取任何事物会带来不好的结果,直到心变得理智,直到放下,以这种方法训练会生效,而且心会变得平静。
佛陀教我们要放下一切,不要像水牛一般,要保持觉知。为了让我们了解,我们要坚定地皈依佛、法、僧,并且把佛法应用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不在经典中发现真谛,而是在我们的内心找寻真理。如果心尚未解脱,观察每种状况的因果关系,直到完全认知,并能从中解脱出来。当心再度执著时,观察每一个新的情况,弄清真相,执著将无法生起。
当你修行时,最初,刚开始,你观察你的心而外境生起时,你执著或逃避他们,因此,你的心受干扰,不得安宁。当你打坐时,希望不要有外境干扰,但千万不要有这种念头,因为希望不受干扰也是一种欲望。你越是同你的念头奋斗,它变得越强壮,请放下它并继续禅修。
人世间的问题
现在,有许多人搬出大都市,在小镇和乡间寻找更安静和更单纯的生活,这是很自然的。如果你抓住一把泥浆并用力压它,它会从你的指缝中渗出,同样的,人们在压力之下也会寻找一条出离之道。
当下,我们的文化正在式微,在贪、嗔、痴中沉沦,而佛陀的教化从未改变,佛陀说:“不要对他人或自己说谎,不要偷取别人的东西。”世间法以欲望为指标,而佛陀的教化以慈悲和法(真谛)为引道。
当你仔细观察这个世间时,这个世间只是如此而已。人生只是生、老、病、死,如此而已,伟大或渺小也不过如此而已,生死轮回也不过如此而已。那么我们为什么仍然执著,紧紧抓住,放不下呢?游戏人生给我们带来一些乐趣,而这种乐趣也只是如此而已。
凡是令人愉快的、美好的事物,也只是如此而已,都有它的极限,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佛陀说:一切事物只是如此而已(法尔如是),都是平等的,我们应该观察这点。请看看来这里修行的西方比丘,他们一生中经历了许多快乐和舒适的时光,然而也只是如此而已,想要更多,只会让他们发疯。他们是世间的过客,放下一切,这也是如此而已。他们来到森林寺院,学习放下一切,放下所有的执著和痛苦。
所有因缘和合的事物都是无常的,都流转于生死轮回之中。请观察它们,它们也只是如此而已,这世间所有的事物是如此存在着。有些人说“做有德的行为,身体力行所信仰的宗教,你仍然会变老。”对色身而言,这是真的,而心和德行则不然。当我们了解其异同时,我们就有机会获得解脱。
观察我们身心的特色,它们是因缘和合的,它们的无常、苦、空的本质是相同的,是无法改变的,一位大人物和一位仆人在这些本质上是相同的。当他们变老时,他们的生命即将结束,他们不再自尊自大,不再隐藏自己。他们行动不便,食不知味。而当你变老时,你的视力会变得模糊,听力会减弱,身体会变得虚弱,你必须面对自己的衰老。
佛陀教导我们真谛,但是我们却像水牛,除非四条腿被紧紧绑住,否则水牛不会服用任何药物,一旦它们被绑住,动弹不得,此时你可以给它们药。同样的,大多数人在放下和去除愚痴前,必定为痛苦所缠缚,如果我们仍然能承受,我们不会屈服。当人们听到法师解说佛法时,只有少数人能了解,然而生命必定会一直教我们直到生命的尽头(生命是吾师)。
你可以用力拉一根绳子的末端,如果另一端被绑住,绳子绝不会移动,为了让它松开,你必须找出哪里被绑住,你必须找到问题的根源。我们必须精进修行,去找出我们的执著所在,去培育平静的心。
因此,佛陀首先谈到修正我们的观念,我们必须观察痛苦的根源和生命的真相。如果我们能够看到所有事物都只是如此而已,我们会找到真正的“道”。我们必须认知因缘和合的事物的本质,只有此时我们在这世间才可能有平静可言。
第九章 生活即修行
苦乐如捉蛇
禅修与日常生活是分不开的,任何情况下都可禅修,都可增长智慧和慈悲心。 正精进即是在任何情况下保持正念,禅修者并没有从世间逃跑,而是学习不执著地过生活。
修行生活的基础是戒,虽然戒被现代社会所忽视,但是它必须被了解和被视为禅修的基础。戒是指我们在身、口、意上小心谨慎,以免伤害其他生命。这种尊重和关心,让我们与周遭的所有众生能和睦相处,只有当我们的言行出自善心,我们才能让心平静和放宽心胸。这种不伤害他人的修行,是把全部生命投入修行的方法。
为了过修行的生活,主张节欲和靠自己是必须的。放纵的生活是很难增长智慧的,在基本生活上要小心节制,例如在吃、睡和言谈方面都要节制,这会让我们的心平衡,也能增长自信。不要模仿他人的修行方式,或和其他人比较。观察自己的心是相当难的,又为何要增加评断他人的负担。学习以观察自己的呼吸作为禅修的所缘境,并在日常生活中禅修,你的智慧必定会增长。
适当的精进并非努力地想让某些事情发生,而是在任何时刻,努力地保持觉知、觉醒,并努力地对治懈怠和烦恼,努力地让我们一整天都在禅修之中(指随时随地保持正念、正定,并观察自己的心)。
当心执著痛苦时,就像被蛇咬一般。当心执著快乐之事时,它只是捉住蛇的尾巴,过了不久,蛇头便会转过来咬你。
让不执著和正念像父母一样,作为你的心的守护者,而你的爱憎就像孩子一样,在内心呼唤:“妈妈,我不要这个,爸爸,这个我要多一点。”只要微笑着说:“孩子,没问题。”就可以了。“但是,妈妈,我真的想要一头象。”“我要糖果。”“我们可以搭飞机去吗?”如果你能让这些念头自然生灭而不执著,就没有问题。
当某些事物与感官接触时,好恶因而产生,此时,痴亦生起,如果有正念的话,智慧也会在这相同的经验中生起。如果你必须在某处,不要惧怕该处会有许多事物与感官接触。只要保持正念,不要被蒙蔽,当别人说某物很漂亮时,你对自己说:“它不是。”当别人说某物很好吃时,你对自己说:“不,它不是。”不要对世间产生执著,不要执著于相对的见解,请把它放下。
有些人害怕布施,他们觉得自己会被利用或压迫,他们无法适当地照顾自己,在培养布施习惯时,我们只是对治我们的贪欲和执著,这才能显现我们的本性,并让我们变得更轻松,更解脱。为什么要持戒修行有两个层次,第一个是基础,是持戒,是为了给人们带来快乐、安乐与和睦。第二个是修行佛法,直接朝向觉悟,朝向心的解脱。解脱者是具足慈悲与智慧的,而解脱是修学佛法的目的。这两个层面是修行的基础。
戒是法的“父母”,与我们一起成长,为我们提供资粮和修行的方向。戒是和睦世界的基础,在和睦的世界,人们可以像人一样,而非如动物般的过日子。持戒是修行的核心。
持戒会让你的生活变得简单、清净,如果你做的任何事都以戒律为基础,你的心会变得更仁慈、清明和平静,在这种环境下,你的禅修会很容易进步。佛陀说“诸恶莫做,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我们修行是要去除痛苦烦恼,要增长智慧和善根,你心底还有不好的念头吗?当然有!那么为什么不把你的心清理干净?
“诸恶莫做,众善奉行”是好的,但是有其极限,之后,我们必须超越善恶。最终是究竟解脱,这种解脱是无欲无求的,而解脱者的慈悲心和智慧是自然流露出来的。正精进和持戒不是表面功夫,而是持续的内心的觉知和自制。因此,发自内心的慈爱,会给自己和别人带来快乐,而持戒也必须以慈爱为根,如此才能持戒清净。
当不识佛法的人有不当行为时,他们会四处环顾,好确定没有人看到,这种人多么愚蠢!我们的业力总是在看着,我们从未侥幸做成任何事。遵守你的戒律,如同园丁照顾花树一般,不要执著戒律的大小和重不重要。有些人想走捷径,他们说:把定忘了,我们会直接沉入内观,把戒律给忘了,我们才能开始修定。
对于我们的执著,我们有许多借口。我们必须在我们所在之处直接而简单地禅修。当首要的两个阶段:持戒和正见已经圆满,然后第三阶段断除烦恼会自然而然,无须深思熟虑。当有亮光时,我们不再为破除黑暗而担心,也不想知道黑暗如何消失,我们只知道有光。
持戒有三个阶段,首先视戒律为师父,给我们的训练以规则;第三阶段是我们发心持戒,并能遵守戒律;第二阶段是最高境界,是圣者的境界,他们甚至不用思考是否犯戒,对或错,而能如法如仪,这种戒行来自了知四聖諦的智慧,因而能身体力行。
自然生起的智慧
佛陀教我们离苦之道。在我修行的过程中,我只知道这简单的方法:好的开始是持戒,其次是定,而以慧结束,如果你仔细思考这三学:戒、定、慧,你会发现它们实际上是一体的。
让我们想想与这三学相关的地方,人们如何持戒?实际上,在持戒时,我们必须从智慧开始。传统上,我们谈到持戒,首先要有戒德。然而,要圆满持戒,我们必须有智慧去了解戒的含义。刚开始,你必须观察你的身业和口业,观察其中的因果关系。如果你观察身业和口业,知道它们在何种情况下会造成伤害,那么,你会开始控制你的身业和口业,并净化因与果。
如果你已经知道身业和口业的特性,你就知道如何修行,如何弃恶修善。当你弃恶行善时,你的心会变得坚定,不动摇,有定力。你的定让你的身业和口业不会犹豫,由于心的专注,当色尘或声尘生起时,你可以很清楚地观察它们。由于心不动摇,你会根据事实观察所有事物的本质,当这种觉知继续不断时,智慧就产生了。
此时,戒、定、慧可以视为一体,当它们圆满具足时,它们变成同义了,也就是圣道。当贪、嗔、痴生起时,只有这条圣道能摧毁它们。
戒、定、慧三学彼此可以相辅相成,然后螺旋般绕着色、声、香、味、触、法等六尘旋转,无论什么生起,“道”总是在控制中。如果道非常强大,它会摧毁贪、嗔、痴等烦恼,如果道是弱的,烦恼就会生起,会破坏我们的道心。当色、声等六尘生起时,若没有强大的戒、定、慧,六尘会摧毁我们的修行。
所修之“道”和烦恼是如此并行的,学法的人必须一直在两者间奋斗,好像两个人在打斗一般。当所修之道得力时,觉知和观照的能力会增强。如果你能保持觉知,当烦恼生起时,它会消失;如果你精进于修道,烦恼会逐渐消失,如果你的道力薄弱,烦恼会再度生起,会产生执著、愚痴和悲伤。当戒、定、慧薄弱时,苦就会生起。
苦一旦生起,能灭除忧伤苦恼的戒、定、慧也消失了。只有戒、定、慧能增长道业,当戒、定、慧增长时,道业也随之增长,并能摧毁每一刻、每个情况下所产生的苦因。这种对抗一直持续,直到一方被克服为止。
修行是从此时此地开始,痛苦和解脱及整个“道”都在此时此地。 戒、定、慧三学是用来对治我们的心,而“道”与烦恼会一直在心里交战,直到到了“道”的尽头。因此,修行道上是非常艰苦的,你必须有耐心,能忍辱和足够精进,然后智慧会自然生起。
戒、定、慧三学构成“道”,它只是带人们去目的地的道路。例如,你走在从曼谷到巴蓬寺的路上,道路对于你的旅行是必要的,但是你要找的是巴蓬寺而非道路。同样的,我们可以说戒、定、慧不是修行的目的,而是通往解脱的道路。当你增长戒、定、慧三学时,其结果是最究竟的平静,这种平静的心,任何色尘和声音都无法干扰它,你最终会成为一位解脱的圣者。
此外,不要太快去衡量你的进展,只管修行,不然,每当心变得平静时,你会问:“是这样吗?”一旦你这么想,将前功尽弃。没有征兆可以证明你的进展,就像路标上说的:“这是通往巴蓬寺的路。”请舍弃所有欲望和期待,直接观察你的心。
感官的节制
在修行上,有关感官的节制有两个要点,亦即要求修行者不要沉溺、执著于感官之娱,要节制饮食和保持觉知。
我们能轻易地发现身体上的缺陷,例如盲、聋、四肢残障,而心的异常则是另一回事。当你开始禅修时,你对事物会有不同的看法,你会在以前看似正常的心中,发现心理异常;而你也会发现你以前所没有察觉到的危险。禅修会让你在感官上有所抑制,你会变得很敏感,就像进入森林或丛林里的人,对有毒的动物、棘刺等非常敏感。同样的,一个伤口未痊愈的人,对苍蝇和蚊子会更警觉。对禅修者而言,危险是来自外境,因此节制感官是必要的,实际上,它是最高的戒德。
要禁食很容易,要吃得少比较难,为了禅修而节制饮食更难。经常禁食,倒不如去学有正念的用餐,并知道你的食量,学习去区分需要和想要的不同。训练身体并非自我折磨,不睡不吃有时看起来很极端,但是有它的价值,我们一定要对抗懈怠与烦恼,去激励自己和对治烦恼,一旦这些被克服,这样的修行就不再需要。为了对治我们的欲望,我们应该少吃、少睡和少说话。
要有觉知能力,必须不断地精进,并非当你勤奋时才想禅修。即使你有时整夜禅修,如果在其他时间,你仍然放纵懈怠,这不是正确的修行。不断地观察心,就像父母看顾孩子一般,保护心,让心不会愚蠢,教它什么是正确的。
认为在某些时候你无法禅修是不正确的观念,你必须不断努力来了解自己,在任何情况下,你会持续呼吸,而禅修正如呼吸一样必要,且随时随地皆可禅修。如果你不喜欢某些活动,例如唱诵和工作等,你放弃它们如同放弃禅修一般,你绝不会觉悟。
独自奋斗
佛陀教导我们:那些希望证悟的人必须靠自己来了知真谛。那么,无论别人批评你或是称赞你,都无分别;无论别人说什么,你都如如不动。如果一个人缺乏自信,当某人说他不好时,他会认为自己不好。请自我观察,如果他们是错的,别理他们,如果他们是对的,向他们学习。
无论哪种情况,为什么要生气?如果你能以这种态度看事情,你会心平气和,只要有佛法,不会有什么差错。如果你真的应用佛陀给我们的教导,你无须嫉妒他人,你可以自给自足,你可以自力更生。
只用自己的资源、修行是困难的,因为它们是你自己的,一旦你认为修行是困难的,那是因为你想要别人的资粮,所以佛陀教导我们要独自奋斗。例如,你在邻居家里抓取火把,火是热的,如果你在自己家里抓取火把,火也是热的,所以不要执取任何东西。这是我所谓的直接的方式,我不与任何人争辩,如果你带了佛经或心理学的书来和我辩论,我不会辩论。我只会让你知道因与果,让你了解修行的方法,我们必须学习靠自己。
知道你自己的身心状况后,你也会知道他人的,一个人的脸部表情、言语、举手投足都源于他的心态。觉悟的佛陀能够了解人的身心状态,因为他已经经历过,而且能以智慧观察他们的心态,正如一位睿智的老人,已经经历过童年,所以能了解孩子的行为。
这种自知之明与记忆不同,一位老人可能内心很清楚,但对外在的事物可能很模糊,研读书籍对他可能是困难的,因为他记不得书中的名字和内容等,也许他很清楚他想要一个盆子,由于他的记忆衰退,他可能会要一个玻璃杯。
如果你发现你的念头生生灭灭,不要执著,放下苦与乐,那么妄念会越来越少。放下,即使你到了地狱也不会心神不安,因为你知道它们是无常的。通过正确的修行,让你的旧业自然消失,并知事物是如何生灭的,你可以保持觉知,让它们自然发展。就像有两棵树,如果你只为其中一棵树施肥和浇水,而不去管另一棵,哪一棵树会长大,哪一棵会枯死是非常明显的。不要挑别人的毛病,如果他们行为不当,没有必要自寻烦恼;如果你告诉他们什么是对的,而他们不照着你所说的去做,那就到此为止。
当佛陀跟不同的老师学习时,他发现他们的修行方式并不究竟,但是他并不轻视他们,他还是谦逊、恭敬地向他们学习,这使他受益良多,然而他知道他们的修行法门并不圆满。当佛陀尚未证悟时,他没批评他们或想教他们;当他证悟后,他恭敬地想起那些教过他的老师,并且想要与他们分享他所证悟的智慧。
请放下经典
想想佛陀的慈悲和善巧,在他证悟后,他开始教导我们,佛陀教我们所有令人惊叹的法门。关于修行,我一直跟随他,我尽全力去寻找解脱之道,并致力于修行,因为我相信佛陀所教的解脱之“道”是可证得的。但是这些并非偶然,必须从正确的修行,从正精进,从勇猛大胆的训练、思考、调适来获得,这种努力包括对治你的心。
佛陀说不要信赖你的心,因为它会被污染、不净,还欠缺戒与法。在我们修行的种种法门中,我们必须先对治心,当对治心时,心会变得烦恼,因此我们会想知道自己是否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因为修行与烦恼、欲望相抵触,我们因而受苦,甚至可能因而停止修行。然而,佛陀说:这是正确的修行。烦恼是被对治的对象,不是你。很自然的,这种修行是困难的。
有些禅僧只根据文字和书本来寻找佛法。当然,是研读的时候,就应该根据经文学习,但是当你和烦恼作战时,请把经典放在一边。 如果你按照某种模式来和烦恼作战,你将无法打败敌人。经文只提供范例,因为人们是根据记忆和概念来阅读经典。概念思想会产生误解,会带你到天上和地狱,极尽想象之能事,并超越你面前的简单事物。
如果你不断地修行,你会发现独处是很重要的。当你开始隐居时,你可能会想到舍利弗对僧众们的建议,他建议比丘们要身远离、心远离,并远离烦恼、诱惑。舍利弗指出:身远离是心远离的因,而心远离是远离烦恼的因。当然,如果你的心是平静的,你可以住在任何地方。在开始学习佛法时,身远离是无价的,无论是今天或任何一天,远离村庄去打坐,试着去独处,都是必要的。其后,你会知道观察自己的身心有何感受。
无论心是否平静,不要在意,只要你在修行,你就在造善因,并且能观察任何生起的事物。不要怕你不会成功或不得平静。如果你老实修行,你必定会有所进步,正如饮食者会感到饱足一样。
第十章 觉醒之路
谁是真正的主人
正如动物可以分为陆上和水栖两类一样,禅也可分成止禅(定)和观禅(慧)两类。修习止禅可以让心平静并定心一境;而修习观禅,一方面可以增长我们对无常、苦、空(无我)的认知,另一方面,它是让我们能越过生死洪流的桥梁。无论我们对生命的存在有何感受,我们并不想去改变它。相反的,我们必须观察它,然后把它放下。凡是痛苦之所在,必有离苦之道。观察因为有生死,所以必定受苦,佛陀知道必定有超越生死、痛苦的解脱之道。
所有的禅修法均可培育正念,重点是用正念去观察背后的真相(指无常、苦、空),由于有正念,我们可以观察心中生起的所有欲望、好恶、苦乐,知道它们是无常、苦、无我,我们把它们放下。以这种方法修行,智慧会取代无知,智慧会取代疑惑。
至于选择禅修的所缘境,你必须自己去找哪一种适合你的性格,无论你选择哪一种所缘境,只要保持正念,智慧自然会生起。正念就是觉知当下所发生的事,观察它,保持觉知,清楚地了解正在发生的事物本质。当正念和清楚的了解一起作用时,它们的同伴——智慧总会生起来帮助它们完成任何任务。观察心,观察念头的生灭过程,刚开始,念头的生灭是持续不断的,一个念头消失,另一个又生起,而我们好像看到生起比灭去更多。随着时间的逝去,我们会更清楚地了解念头是如何快速地生起,直到我们能观察它们生起、灭去,并且不再生起的境地为止。
有了正念,你会发现事物真正的主人,你认为这是你的世界,你的身体吗?这是世界的世界,身体的身体。 如果你告诉身体,不要变老,它会听你的吗?你的胃会先获得允许才生病吗?我们只是使用这个色身,为什么不去找出谁才是真正的主人呢?
了解每一位访客
由端身正坐和专注于所缘境开始修行,你可以坐在地板上或坐在椅子上。刚开始,你不必观察许多所缘境,只要保持正念观察出入息即可,当你观察出入息时,你也可以重复念诵佛、法、僧,如果你发现它有帮助的话。
你不可强迫自己去觉知气息的出入,如果你想控制呼吸,这是不对的,有时呼吸太短或太长,太细或太粗,或许你觉得呼吸不顺畅,或觉得不舒服,顺其自然,呼吸会自动稳定下来,最后气息会自然地进出。当你清楚地觉知出入息,并且非常专注时,这才是正确的观呼吸。
当你分心时,停下来,再度专注。刚开始,当你专注时,你的心想要控制它。不要控制它或担心它,只要观察它和顺其自然,继续观察,定力会自行增长,当你继续以这种方法修行时,有时呼吸会停止,然而不要害怕。当你觉知出入息的心停止觉知时,细微的出入息仍继续,一旦时间到了,呼吸会恢复如前。
如果你能像这样让心平静下来,无论你身在何处,在椅子上、车上、小船上,你都能保持专注,并且立刻进入平静状态。无论你身在何处,你都能坐下来禅修。
到达这个点后,你对“道”已经有些认知,但是你仍必须观察所缘境,把你平静的心转向色、声、香、味、触、法。无论什么生起,观察它,观察你是否喜欢它,它是否使你快乐,但是不要执著。喜不喜欢只是你对世间的反应,你必须更深入观察。无论某些事物最初是好是坏,你会看到它真的是无常、苦、空。将一切生起的事物都归入这无常、苦、空三个种类中,无论是好坏、善恶,全归入这三法印中,这是毗婆舍那的方式,借着修毗婆舍那,所有的事物将趋于平静。
不久,三法印智:了知无常、苦、空(无我)的智慧会生起,这是真实的智慧的开始,也是导致解脱的禅修心要。了知你的经验,观察它,勇猛精进,认知事物的本质,学习放下、舍离,以便获得解脱自在。
坐禅时,你可能有奇怪的经验和幻想,例如看见光、天人或佛陀。当你看到这些东西时,你应该先观察自己,观察你的心处于何种状态,不要忘记基本的重点,不要希望幻想生起或不要生起。如果你去追求这些经验,你可能最后会喃喃不休,因为你已经心不在焉。当发生这种事时,观察它们,当你观察它们时,不要被它们迷惑。你应该知道它们不是你自己,因为它们也是无常、苦、无我的,虽然它们已经生起,但是不要太在意。如果它们不消失,就再提起正念,专注于呼吸,并且至少做三次深呼吸,那么你就能去除它们。
无论什么生起,要一再地提起正念,不要有任何执著,一切事物只是一些幻想或心的造作,一种让你喜欢、执取或惧怕的骗术。当你发现这种现象时,不要被卷入。对智者而言,所有不寻常的经验和幻想是有其价值的,对没有智慧的人而言,是有害的。继续修行,直到你不受它们影响。
如果你能这样信赖你的心,就没问题了。如果心想要高兴,你要知道高兴是无常的。不要害怕修行中的幻想或其他经验,只要学习如何对治它们,如此一来,就可以用烦恼来训练心,你也会逐渐知道心的本质,心变得清净,不执著。
当你发现:心看起来就像一个单一的点,像宇宙的中心,而心理状态就像来到这点上短期或长期停留的访客,好好观察这些访客,并熟悉他们画的生动图片,他们所描述的诱人的故事,去诱惑你跟着他们。
不要放弃你的位子,它是四周唯一的椅子,如果你继续占有它,并迎接每位访客,保持敏锐的觉知,把你的心转变成觉知者,一个觉醒的人,那些访客最后将不再来访。如果你仔细观察他们,这些访客能来访多少次?就在当下与访客对话,你会非常了解每一位访客,那么,你的心最后将趋于平静。
每天的行禅
禅修者每天要行禅,开始行禅时,把手放在前面握紧,收摄身心,让心专注,保持正念。以正常的步伐,从这端走到另一端。走到尽头停下来,然后转身再往回走。如果心跑掉了,就静静地站着,然后再把心收回来。如果心又跑掉,就把注意力放在呼吸上,要一再地把心收回来,如此培育正念是很有效果的。
当身体疲倦时,就改变姿势,但不是你一冲动就改变姿势。首先,要知道你为什么想改变姿势,是身体疲倦、心神不定,还是懈怠?观察身体的疼痛,学习仔细观察。精进修行是心的问题,而非身体的问题,这指能持续不断地觉知心念的生灭,当好恶生起时,不会去跟着它们。如果我们没有正念,没有保持觉知,即使彻夜打坐或行禅,都不是正精进。
当你从预先决定点走到另一端时,将视野固定在你前面大约两码的地方,并专注于身体的感受,或重复念诵“佛陀”的名号。对于心中生起的念头不要害怕,去质问它们,认识它们。不要执著于任何念头和感受,观察整个生灭过程,了解身心的本质会产生智慧。当意识生起时,我们应该同时觉知它的生起,就像一只灯泡和它的光一样。如果你没有觉知,障碍将生起,只有定才能斩断它们。就好像当有小偷时,我们会小心谨慎来保护财物一样,因此,这障碍正提醒我们应该保持正念和专注。
世界与镜子
在修行中,我们认为:当我们想要安静时,噪音、汽车、声音、外境都是让我们分心的事物。然而,到底是谁在干扰谁呢?事实上,我们才是去干扰它们的人,汽车、声音只是顺其本性罢了。我们错误地认为它们是外在的,并且执著于保持安静和不要受干扰的想法。学习去观察不是外境干扰我们,而是我们去干扰它们。 把世界视为一面镜子,整个世界全是心的反射,当你了解时,每一刻你都可以成长,而每一次的经验都显示真相,让我们了解。
通常,未受训练的心充满担心和忧虑,因此禅修时,当内心稍微平静时,你会很容易执著它,把平静的状态误认为禅修的目的。有时你甚至会认为:你的贪欲、嗔恨已经去除,然而,稍后你会被它们击败。事实上,执著于平静比被干扰更糟,因为你还想去除干扰,你会以保持平静为满足,而不愿再进一步。
当禅悦和清明的状态从内观禅修中生起时,不要执著,虽然这种平静的滋味很甜,但是它也是无常、苦、空的。定并非佛陀在禅修中所发现的精要,禅修时,不要想获得定或其他境界,只要知道心是否平静即可,如果心是平静的,以这种方法修行,定力会自然增长。虽然如此,为了增长智慧,定力必须稳固地建立起来,要让心专注,就好像打开开关,而智慧就是所生起的光。如果没有开关,就没有灯光,我们不能浪费时间去玩开关,同样的道理,定力仿如空缺,而智慧是填满空缺的食物。不要执著禅修的所缘境,例如念诵,只要知道它的目的即可。如果你成功地用唱诵“佛陀”来让心专注,心专注后,再把佛号放下。认为停止念佛是懈怠,这是错误的观念。佛陀意指觉知者,如果你已经成为觉知者,为什么还要反复念这些字呢?
忍耐与坚持
在开始禅修时,忍耐和节制是基础。在禅修期间或在寺院里,我们只需跟着修行,并依照时间表作息。要训练一只动物,我们必须约束它,同样的,我们必须约束自己。对于一只很难驯服的动物,应该给它很少的食物。在这里,我们用苦行来限制食物、袈裟和居住的地方,把我们的欲望降到最低,将不必要的物欲去除。
这种修行是“定”的基础,在行、住、坐、卧和各种活动中要能保持正念,使心平静、清明。但是,这种平静不是修行的终点。平静状态让心能暂时休息,如同吃饭可以暂时除去饥饿,但是,这不是修行的全部。你必须用平静的心,以智慧的观点来看待事物。当有智慧的心变得稳固时,你不会执著世间善恶的标准,也不会受外境影响。有了智慧,所有的经验都成为观慧的来源。通常,我们喜欢赞美而不喜欢批评,如果我们以一颗清明的心来看待,我们把赞美和批评同样看做是空的,因此,我们能放下所有的事物,并找到内心的平静。
只要好好修行,不要担心要花多少时间才有结果。修习忍耐,如果你的腿疼痛,告诉自己:“我没有腿。”如果你的头疼,就想:“我没有头。”晚上打坐时,如果昏昏欲睡,就想:“现在是白天。”禅修时,用观呼吸的方法,如果你的胸口不舒服,做几次深呼吸。如果心跑掉了,只要专注于呼吸,心不会跑远的。在适当的时间,你可以改变姿势,但是不要成为掉举或不舒服的奴隶。有时,继续坐着反而是好事。当你感到热、腿痛,无法专注,就让它们全部死去吧。这种感觉会变得越来越强烈,然后到了转折点,之后,你会感到平静和清凉。但是,第二天你会不想再坐了,训练自己需要不断地努力,在长时间的修行后,你会学到何时该精进,何时可放松,学习去分辨疲劳与懈怠的不同。
不要担心是否能开悟。当种树时,你种植、浇水、施肥、除害虫,如果这些事能正确地做,这些树会自然生长,它生长的速度如何,不是你所能控制的。
忍耐和坚持是必要的,过了一段时间,信心会生起。然后你会发现修行的价值,并且想要修行。你想避免社交活动,想在安静的地方独处,你会想办法挪出时间来禅修,来观察自己身心的生滅现象。从基本的步骤开始修行,要老实修行并觉知你所做的任何事情,其他的事物也能一一觉知。
让心自由自在
我们往往把禅修弄得很复杂,例如,当我们坐下来时,我们可能决定“这次我真的要做到。”这不是正确的态度,这不会有任何成就的,刚开始这种执取是很自然的。有时,在晚上,当开始打坐时,我们会想:“今晚至少坐到凌晨一点,不然不起来。”
但是不久,我们的心已开始作乱,直到我们的心完全散乱,这样坐到凌晨一点有什么用呢?当你正确地打坐时,不要衡量时间的长短,或强迫自己要坐多久。禅修没有最终目的,没有目标可得。 无论你坐到晚上七点,还是八点,其实都不重要,只管打坐,要心无挂碍,不要强迫自己,不要命令你的心一定要如何,因为这种命令会让你的心有所挂碍,不得解脱。让心自由自在,让呼吸更均匀、正常,不长不短,也不特别,让你的身体处于舒适状态,稳定而持续地修行。你的内心会问你:“我们要坐多久?我们要禅修多久?”只要对它喊:“喂,不要打扰我!”让心平静下来,因为来干扰你的只是烦恼罢了。只要说:“我迟早会停止禅修,如果我想要坐整个晚上,我伤害到谁?你为什么来干扰我?”斩断欲望,继续用你自己的方式打坐,让你的心放轻松,你会变得平静,不再执著。
有些人坐在一炷点燃的香前面,发誓坐到这炷香烧完,然后他们一直偷看这炷香已经烧了多少,不断地在注意时间。他们问:“烧完了没有?”或者他们发愿要有所突破之后,但当他们只坐了一个小时就停止时,他们会感到十分罪恶,这些人被欲望所控制。
不要注意时间,让你的修行保持稳定的速度,让它逐渐进步,你无须发誓,只要不断训练自己,只管修行,让心自行平静下来。最后,你会发现:你可以很轻松地坐很久,也可以正确地修行。至于脚痛,你会发现:只要保持观察疼痛的地方,它会自行消失。如果你以这种方法修行,你会有所改变。当你就寝时,你会让心平静下来,然后入睡。以前,你可能会打鼾,说梦话,磨牙,或辗转反侧。一旦你的心受过训练,这些现象全部会消失。你会睡得很沉,醒来后,你会觉得神清气爽。
身体需要休息,而心是昼夜都觉醒着,这就是佛,觉者,觉醒的人,欢喜者,光明者。觉者不睡觉,也不会昏沉,如果在修行时,你让你的心如此坚定,你可以两三天不睡觉,当你想睡时,你会入定五或十分钟,就恢复精神了,好像你已经睡了一整夜。在这个阶段,你无须考虑身体,因为有慈悲和智慧,所以你仍然会照顾身体的需要。
学习放下
有人问我:“当禅修时,有各种的念头生起,我们应该观察它们,还是只观察它们的生灭?”如果你知道有人在你身边经过,你不知道是谁,你可能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他要去哪里?他在做什么?如果你认识这个人,只要看着他过去,这就够了。
在修行时,欲望有时是朋友,有时是仇敌。刚开始,欲望会激励我们去修行,我们想要改变事情,想要结束痛苦。但是想要还没有出现的东西,只会引起更多的痛苦。
有人问“我们应该如同中国禅师所说的:饥来吃饭,困来眠?还是有时我们应该违反本性来做实验?如果这样的话,该如何拿捏?”当然,我们可以做实验,但是没有人能说多少,所有这些只有自己知道在修行时,刚开始,我们像小孩子在学写字母,屡次把字母写得歪歪扭扭,不工整,我们唯一要做的事是坚持下去,如果我们不像这样过生活,还有什么适合我们做?
最好的做法是非常诚恳地问自己:“我为何出生?”问你自己这个问题,一天三次,早上、下午和晚上,每天问。佛陀告诉他的弟子阿难去观察无常,以便观察人命在呼吸间。我们必须了解死亡,为了活着,我们必须死。这是什么意思?死亡是我们所有疑惑、所有问题的结束,就在当下观察身心生灭的现象,你明天不会死,你必须现在死去,你做得到吗?
正精进不是身精进,而是心精进。不同的禅定像不同的谋生方式,最重要的是你喂饱自己,而非如何得到食物。实际上,当你的心没有欲望时,无论你从事什么活动,定自然会生起。
麻醉药品能带来某种经验,但是服用麻醉药品的人,没有造成这种结果的因,他只是暂时改变本质,就像被注射荷尔蒙的猴子,让它去采椰子一样。这种经验可能是真的,但不是好的经验;或者是好的经验,但不是真的;而法总是好的和真实的。
有时我们想强迫心静下来,然而,这只会让你的心更散乱。当我们不再强迫心静下来时,定会生起。但是在平静状态时,我们会想知道:“发生什么事?现在怎么啦?”我们会再度不安。
在第一次结集的前一天,佛陀的一位弟子告诉阿难尊者:“明天是第一次结集,参加的人全部已经证了阿罗汉果位。”此时,由于阿难尊者尚未证得阿罗汉果位,为了究竟解脱,他决定整夜勇猛精进修行,他把自己弄得非常疲倦,他的勇猛精进并没有获得任何进步,因此他决定休息一下,当他的头一碰到枕头,他开悟了。我们必须学习放下每个愿望,甚至包括希望开悟的愿望,只有那时我们才能解脱。
事物是如何分开的
当你继续修行时,你一定愿意仔细探讨每一次的经验,每一个根门。例如,以一个所缘境来修行,如声音、听,你听是一回事,而声音是另一回事,你能觉知到,就是这样。没有人,什么也没有。学习仔细观察,观察它的本质,你会发现事物是如何分开的。当心不执著时,或对外物不感兴趣时,不受束缚时,一切事物会变得很清楚。
当耳朵听到声音时,观察心,观察你的心是否受影响,是否起心动念?是否被声音所干扰?如果你能觉知,观察你的心,保持觉知。有时你可能想逃避声音,但是这不是解决的方法,你必须透过觉知来远离。
有时我们喜欢法,有时则不然,绝不是“法”的问题。一旦我们开始修行,我们不能期望有平静的心,我们应该让心去思维,观察心,不要有所反应。那么,当所缘境与感官接触时,我们应该保持平静、轻安。把所有的所缘境视为相同,观察它们如何生灭,让心保持觉知,觉知当下所生起的一切事物,不要去想已经过去的事,也不要想明天我要去做某事。如果我们能在当下,在一切事物中观察事物的特性,那么一切事物都在显示“法”。
训练你的心,直到它非常坚定,并放下所有的经验。那么,当所缘境生起时,你会观察它们而不执著,你不必强迫心和所缘境分开。当你修行时,它们会自行分开,显示出身心的本质。
当你根据事实,学习去观察色、声、香、味、触、法时,你会发现它们全部都有共同的本质:那就是无常、苦、无我。每当你听到声音时,它就在你心中显示出这些共同的本质。听到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你经常保持正念,保护你的心。如果你的心能达到这种境界,无论你到哪里,你的智慧将会增长,这叫做“择法”,为七觉支——七种觉悟的因素之一。仔细思考,与自己对话,不会执著受、想、念头和意识,没有什么能接近它,它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在你开始修行的阶段,当你训练你的心时,你会发现这种觉知是心原来就有的。
无论你看到什么,或做什么,观察一切,不要中断禅修。有些人认为:他们在正式禅修一段时期后,一旦出来,他们就可以停止禅修。停止正规的禅修后,他们不再专注,不再观察外境。无论你看到什么,你应该观察,如果你看到好人或坏人,富人或穷人,观察他们;当你看到老人或小孩,年轻人或成人时,观察他们,这是我们修行的核心。
在观察中去寻找“法”,你应该观察所有所缘境的特性,因与果:观察它们的大小、黑白和好坏。如果有念头,观察这个念头,观察所有的事物都是无常、苦、无我的,不要执著它们。觉知是它们的坟场,把它们全倒在坟场里,然后观察所有事物的无常和空性,那么,你的痛苦就会结束,继续观察和探讨这个生命。
持续地去观察,当好事在你心中生起时,你会有什么反应,你高兴吗?你应该观察这高兴。或许你使用某物一段时间后,你会不喜欢它,想要给别人或把它卖掉。如果没有人买它,你甚至会把它丢掉。为什么会这样?我们的生命是无常的,经常不断改变,你必须观察它的特性,一旦你彻底了解这些事件中的一件,你会了解全部,它们全有相同的本质。
或许你不喜欢一种特别的情景或声音,去观察它们,以后,你可能会喜欢它,你可能对以前让你不高兴的事物感到满意,这样的事情确实发生过。当你清楚地了解所有事物都是无常、苦、无我时,你会把它们全部丢弃,不会执著。当你发现:所有在你面前的事物都是无常、苦、无我时,此时,只有法会生起。
一旦获得入流果位(初果)和尝到解脱味时,你不会再退转,你会具有正见,并且不会有不正当的行为。这心将转入圣流,不可能再落入痛苦中,怎么可能堕落?它已经舍弃恶行,因为它知道恶行的危险,不能再在身业和口业上犯错,它已经获得“道”智,知道它的职责,知道它的工作,知道“道”,知道自己的本性,它放下所有需要放下的,并且毫无疑问地一直放下。
到目前为止,我所说的全部只是话语而已,当人们来看我时,我必须说法,然而,这些事情最好不要谈太多,最好立刻开始修行,不要迟疑,我好像一位邀请你去某处的好朋友,不要犹豫不决,只要出发,你不会后悔的。
第十一章 心的证悟
比丘的生活
在森林里,比丘可以学习观察事物的本质(指无常、苦、无我),并能愉快和平静地生活。当他环顾四周,他知道所有的生命都会衰坏,最后会死亡。没有任何事物是永久不变的,当他了解这点时,便会变得宁静。比丘被训练要少欲知足,只吃他们所需要的分量,只有必要时才去睡,对他们所拥有的感到满足,这是佛教禅修的基础。佛教的比丘不会为了自私的缘故而去禅修,而是为了要了解自己,并能够教导他人如何平静、有智慧地过生活。
禅修不只是平静地过日子,相反的,要去面对自我就像走进狂风暴雨中。刚开始密集禅修时,禅修者通常都会感到绝望,甚至想自杀。有些人认为:比丘的生活是懈怠和轻松的。让他们试试看,看他们能忍受多久。比丘的工作是艰难的,他们致力于让心解脱,并培育包容万物的慈悲心。了知所有生命的生灭,就像呼吸终止一样,他知道没有什么属于他,因此他的痛苦止息了。
世间法是向外的,丰富的,而比丘的生活合乎律仪和自制。
比丘要不断地对治自己的脾气,对治旧有的习惯,吃得少,说得少和睡得少。如果你懈怠,提起精神来,如果你觉得无法忍受,增强你的耐力;如果你贪爱、执著你的身体,学习观察身体的不净。放纵你的欲望而不去对治它们,这甚至不是缓慢之道,如同一个月而非一天的旅行,这样,你将永远无法到达目的地,努力对治你的欲望吧。
遵守戒律和修习禅定有助于修行,可以让心平静并约束心。外在的约束只是一种行为规范,一种帮助我们获得内心平静的工具。你的眼睛往下看时,你的心可能会被进入你的视野的东西所干扰。
或许你觉得这种生活非常艰难,你做不到,然而,你若越清楚了解事物的本质,你会有更大的动力。假定在回家的路上,你踩到一根大的荆棘,它深入你的脚底,由于疼痛,你觉得你不能再走了,突然有一只凶猛的老虎来了,你怕老虎把你给吃了,你忘记你的脚疼,站起来,立刻跑回家。
要经常问自己:“我为什么出家?”把它当做一种激励,出家不是为了舒适和快乐,这些在生活中更容易获得。在托钵时,问自己:“我托钵为的是什么?”这不应该是出自于习惯。听法时,你听到的是教导,还是只有声音?或许那些话进入你的耳朵时,你正在想“早餐的番薯真的很好吃。”你要保持敏锐的正念,在寺院的活动中,重要的是意图,要知道你在做什么,并知道你的感觉如何。学习去了知“执著清净和恶业的心”,学习去认知,给心加上“怀疑和对邪行的过度恐惧”的负担,这也是执著。太多心的话,会让你害怕扫地,因为你可能杀死蚂蚁,也不敢走路,因为你可能伤到那些草。关于自己是否清净的疑惑会不断生起,如果你继续忧虑的话,你只能获得暂时的舒缓,为了去除疑惑,你必须了解疑惑生起的原因。
在唱诵时,我们说我们是佛陀的弟子,作为弟子意指你完全将自己交给师父,在饮食、衣服、住处、指导等方面全部倚靠师父。继承佛陀衣钵,身穿袈裟的我们,应该了解:我们从在家居士所得到的必需品,是因为佛陀的德行,而非我们自己的福德。
对于这些必需品要知道节制,袈裟不需要好的质料,它们只是用来保护身体,托钵的食物只是用来维持生命。修“道”可以不断地对治烦恼和欲望。当舍利弗要去托钵时,他发现贪欲在说:“给我多一点。”因此他说:“给我一点。”如果烦恼在说:“快点给我。”我们的“道”会说“慢慢地给我。”如果执著想要热的和软的食物,那时,我们的“道”会要硬的和冷的。
我们所有的行为,披搭袈裟,托钵,都应该根据戒律,保持正念。佛陀给我们的法和戒律,就像一座照顾良好的果园,我们无须去种树和照顾它们,也不必害怕水果有毒或不能食用,这一切都对我们有益。
安静地修行
持戒有个好处,那就是能和我们修行上的朋友和睦相处,这是我们的目的,而非只想满足我们的私欲。知道别人的状况,尊敬长者是戒律中重要的部分。为了团体的和谐,我们必须舍弃骄傲和妄自尊大,并舍弃对短暂快乐的执著。如果你不舍弃你的爱憎,就不算真精进。不放下表示你想追求平静却无法找到平静。为自己去发觉真谛吧,不需要倚赖老师,我们的身心不断地在教导我们,聆听它们的教导便可以去除所有的疑惑。
人们执著于作为一个领导者、主管,或执著于他们是学生、信徒。谁能不当学生而能学习所有事物?谁可以不做领导者而能教导他人?
把顶礼转为对你周遭人的关怀,尊敬和关怀他们。当回到你的住处时,放下所有的东西,先礼佛。如果你要出去扫地,先礼佛;回来后,先礼佛。当你要去浴室时,先礼佛;回来后,再礼佛,在你的心中默念:“我经由身、口、意所造的恶业,愿得忏悔。”要一直保持正念。僧众非常幸运,我们有居住的地方,有善知识,有在家居士护持,又有佛法,剩下的就是要去修行。
在修行中,要少讲话,就是只说必要的话,如果有人问:“你要去哪儿?”…只要回答:“去拿波罗蜜木头。”如果他们进一步地问:“你要木头做什么?”…只要回答:“我要染我的袈裟。”而不是说:“噢,我刚从Umpur Muang回来,听说那里有一些很好的波罗蜜树,所以我要砍一些回来染我上星期缝好的袈裟。哎哟,这是一件麻烦事啊!嗯,这星期你在做什么?”
出家人不应该聊天和社交,并非他们不该说话,而是他们只说有用和必要的话。在阿姜曼的寺院,下午的汲水、扫地、沐浴后,除了僧众行禅时的拖鞋声外,听不到任何声音。大约一星期一次,僧众会集合在一起聆听指导和开示,然后立刻回去修行。以往,行禅的道路痕迹非常明显,而今,我们所发现的唯一的足迹通常是寺里的狗所留下来的。
好的禅修道场越来越难找,对大多数比丘而言,佛教是研究多而没有真正的修行。每个地方对砍伐森林并兴建新的寺庙,比修养内心更感兴趣。在早期,情况并非如此,禅师生活在大自然里,并不想建造任何道场。
现在,护持建筑寺院是大多数在家居士最感兴趣的事,顺其自然,然而,我们必须知道建寺的目的。比丘的职责百分之八十到九十是修行,剩下的时间可以做对公众有益的事。尽管如此,教导大众的人应该是能驾御自己的人,如此他才能帮助别人,而不会被自己的业力所束缚。
师父偶尔的开示,是观察我们的心和修行的机会,他教的重点是非常重要且必须去做的。我们自己能看到这些重点吗?我们的修行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我们有正确的观点吗?
没有人能替我们修行,听别人说,我们无法断除疑惑。我们也许能暂时减少疑惑,但是疑惑仍会生起,到头来,我们会有更多的问题。唯一能断除疑惑的方法是认真修行直到证得初果,此时,即可断除所有的疑惑。我们必须在森林里独处来帮助培育正念,而非为了孤立和逃避。我们怎能逃避自己的心和现象界的三种特性(指无常、苦、无我)?真的,无常、苦、无我这三种特性无所不在,它们就像粪便的气味,不论大小,臭味都是一样的。
只有这颗心
当一个人不了解死时,对生命可能会感到困惑,如果我们的身体真的属于我们,它会服从我们的命令,如果我们说“不要变老。”或是“我不许你生病。”它会服从我们吗?不会,它不会听的。
我们只是使用这房子——色身,没有拥有它,如果我们认为它属于我们,当我们必须离开它时,我们会受苦。然而,事实上,并没有永恒的自我,没有什么坚固或不变的东西是我们可以掌握的。
佛陀把真理分为胜义谛和世俗谛。自我的观念只是一种概念,一种约定俗成的称呼,美国人、泰国人、老师、学生,全部是世俗的称呼,根本没有人存在,人只是地、水、火、风四大元素暂时组合而成,我们将身体称之为人,称之为自我,但是最后没有我,只有无我。为了了解无我,你必须禅修;如果你只是从事知识研究,你的头会爆炸的。一旦你了解无我,生活的重担就会解除。你的家庭生活,你的工作,一切事情将容易得多。当你超越自我时,你不会再执著快乐,当你不再执著快乐时,你才能获得真正的快乐。
当我们身负重担时,它是沉重的,当没有人负荷它时,在世界上就没有这个问题。不要去寻找善恶或其他事物,不要想成为什么。没有其他的,只有这些而已。
我们所追求的法不属于任何人,它没有拥有者。当有这个世界时,法就存在世间了,只是它是独立存在的。对于所有寻找法的人而言,它总是在那里,不会移动,不受时空限制,它像地下水,任何挖井的人都会发现,无论你是否去挖,它总是在那里,在所有东西的下面。我们在寻找佛法的过程中,找得太远,反而忽略了本质。佛法不在远处,无须透过望远镜来寻找,它就在这里,最接近我们真实的自我:无我。当我们发现这本质时,不会有问题,不会有麻烦。善恶、苦乐、光明和黑暗,全是空元的。如果我们知道一切事物的本质,我们旧的自我意识就会死去,因而获得真正的解脱。
没有什么是我或我的,全部都是无常的。然而我们为什么不能说涅槃是我的?因为证得涅槃的人没有“我”或“我的”的观念,如果他们有,他们就无法证得涅槃。虽然他们知道蜂蜜的甜味,但是他们不会去想“我正在品尝蜂蜜的甜味。”修学佛法是要往前的,但是真正的法是不往前,不后退,也不是静止不动的。
捡芒果
如果一切都是无常、苦和无我的,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假使有个人看到一条流动的河水,如果他不希望河水流动,不希望河水照着它的本性不断地改变,他会受极大的苦。另一个人了解河水的本质是经常改变的,不管他喜欢或不喜欢,因此他不会受苦。知道生命如流水,没有持续的快乐,没有自我,就知道什么是稳定而没有痛苦的,也知道什么是世上真正的平静。
在修行中,五蕴(指色、受、想、行、识)是我们的凶手,执著身体,就会执著心,反之亦然。我们不可以相信我们的心,用持戒和内心的平静来增长律仪和持续的正念,那么,你会观察乐和不乐的生起,而且不会跟着这种情绪,并能了解所有事物都是无常、苦、空的。学习让心平静,在平静中会有觉者真正的喜乐,并能获得智慧。
当你有智慧时,在接触感官对象时,无论好坏、苦乐,就像有人爬到芒果树上,把芒果摇下来,我们只需站在芒果树下捡拾芒果,我们在好的和腐烂的芒果之间挑选,我们不会浪费力气,因为我们不必爬到树上。
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所接触的所有感官对象为我们带来知识,我们不需要修饰它们。世间的利衰、毁誉、苦乐等,都是自己来的。如果你的心已经平静和有智慧,你可以仔细挑选。别人所谓的好坏、苦乐,对你都是好的,因为已经有人爬到树上把芒果摇下来,你没什么好害怕的。
我们的心原先像干净、清洁的水一样,有着最甜美的滋味。如果我们的心是清净的,我们的修行就结束了吗?不是,我们甚至不可以执著这清净的心。我们必须超越所有的分别和概念,好坏、净或不净;我们必须超越自我和无我,超越生死。看到自我再生真的是世间的苦恼、问题。真正的清净是无限的,是超越所有相对的事物和创造物的。
我们皈依佛、法、僧三宝,这是每一尊出现在世间的佛陀的传承和遗产。这尊佛是什么?当我们用智慧的眼睛观察时,我们知道觉者(佛陀)是不受时间影响的,与任何身体、历史,任何塑像无关。佛陀(觉者)的心是如如不动的,是认清真理和解脱的圣者。所以佛陀不是在印度开悟的,事实上,他从未开悟,从未生,从未死。这尊不受时间影响的佛是我们的真正的家,是我们的住处。当我们皈依佛、法、僧三宝时,对我们而言,世间所有的事物都是解脱的,它们是我们的老师,对我们宣说生命的本质。
证悟的时刻
有人问我关于修行的问题,我在禅修前怎样准备我的心?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只是让它如如不动。他们问:“那么,你是阿罗汉吗?”我像一棵充满叶子、花果的树。鸟来吃水果,来筑巢,然而树却还不知道自己,它遵循它的本性,如此而已。
我心底根本没什么,什么也没有,在我出家的第三年,我怀疑定和慧的性质,我真的很想修定,我精进不懈地在修定。当我坐禅时,我想知道禅修的过程,因此我的心格外散乱。当我什么也没做时,我没有禅修,我很好;但是当我决定让我的心专注时,我的心会变得非常烦躁。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过了不久,我知道定就像呼吸。如果你强迫你的呼吸变深或变浅,变快或变慢,你的呼吸就会变得不顺畅。当你散步时,你不知道出入息,呼吸是自然、平顺的。同样的,任何想强迫你变得平静的想法只是一种执著和欲望,而且会让你无法平静下来。
随着时间的消逝,我非常有信心地继续禅修,并且增长智慧。渐渐地,我开始了解禅修的过程。既然我的欲望很明显的是一种障碍,禅修时,当欲望生起时,我就观察心的本质。我坐着观察,坐着观察,一再地坐着观察。有一天,已经很晚了,我在晚上十一点后行禅,我几乎没有任何念头,那时,我住在一座森林寺院里,但是我可以听到远处村庄里的表演会正在进行着。在我行禅很疲累之后,我进入茅舍,当我坐下时,我发现自己无法快速地把腿盘起来。我的心自然地想要进入甚深的定,它是自然而然的。我自省:“为什么会这样呢?”当我打坐时,真的很平静,我的心是坚定、专注的,我不是没有听到来自村里的歌声,但是我也可以让自己不要听到。
由于住心一境,当我把心转向声音时,我听到了,当我不如此时,心是安静的。如果声音进来,我会看着这个觉知者,他和声音是分开的,他在观察“如果这不是心,那么它是什么?”我可以看到我的心和所缘境是分开的,就像这里的钵和水壶一样,心和声音根本没有联结。我一直以这种方法观察,之后,我了解,我看到什么把“能缘的心和所缘境”结合在一起,而当联结间断时,真正的平静出现了。
那次,我的心对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如果我想要停止修行,我可以轻易做到。当一个出家人停止修行时,他应该想想:“我懈怠吗?我累了吗?我烦躁不安吗?”不是,在我心里没有懈怠、疲累或烦躁不安,在每一方面都是圆满具足。
当我停下来休息时,只是停止打坐,我的心仍然一样,如如不动。当我躺下时,在那片刻,我的心像以前一样平静;当我的头碰到枕头时,心里有个向内的转变,我不知道它转向何处,但是它像被打开的电流,向内流转,我的身体内有像爆炸般的大声,觉知的心似乎被洗炼过。经过那个点,心更深入,在里面,根本没有什么,什么也没有,没有什么进入那里,也没有什么能抵达。觉知意识停在里头一会儿,然后出来,不是我让它出来,我只是一个观察者,一个觉醒的人。
当我出定时,我恢复常态,而问题产生了“那是什么?”答案也出来了“这些事情只是如实、如是而已,不必怀疑。”只说这些,而我的心能够接受。
当我的心休息片-刻,它又再度转向内,我没有去动它,它自动转向内。当它进入时,像以前一样到了它的极限。这次,我的身体变成一片片的,而心更深入、寂静。当进入深定,只要它希望入定多久,便能入定多久,然后又再次出定,于是我恢复常态。此时,心是自然而然的,我没有以任何方法让它出入,我只是保持觉知和观察,我没有疑惑,只是继续打坐和观察身心生灭的现象。
第三次入定时,整个世界粉碎了:地球、草、树、山、人们,什么也没有。当入定时,住心一境,只要能入定多久,心就停留多久,出定后,又恢复常态。这种事很难观察,也很难谈论,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和它相比较。
在这三次经验中,谁能说出发生了什么事?谁能知道?我如何形容它?我在这里所说的全是心的性质。谈论心理因素和意识的种类是没有必要的。
由于坚定的信仰,我继续着修行,准备去安置我的生命,当我出定时,整个世界改变了,所有的知识和见解全部改变了,看到我的人可能会认为我疯了。事实上,没有强大正念的人很可能会发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会像以前一样不会改变。我真的改变了,虽然我仍然是同一个人。当每个人以某种方式思考时,我会以另一种方式思考。当人们说的是一种,而我会说另一种,我不再与其他人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当我的心达到它的能力的巅峰时,基本上这是定力,是心的力量。我刚才叙述的经验,完全是根据定力。当定到达这种层次时,修习毗婆舍那会毫不费力。
如果你的修行像这样,你无须到远处寻求。朋友,你为什么不试试看?有一条小船可以带你到解脱自在的彼岸,为什么不上船?抑或你比较喜欢泥沼、沼泽?任何时候我都可以涉水离开,然而,我正等着你。
第十二章 问师父的问题
接受阿姜查的教导,最令人高兴的方式之一,是坐在他的茅舍旁,听他回答寺院僧众和川流不息的访客所提出的问题,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这种修行方式的普遍性。虽然一年中有几天,他会和当地的农夫讨论稻米的收成,但我们所听到的大部分是亚洲和西方人所问的相同的问题。他们问有关如何让心平静下来,以及如何才能过持戒和禅修生活的问题。
多年来,一两百位或更多的西方的弟子,在泰国的森林,在巴蓬寺和其他分院,他们已经找到人生的方向。他们中有探索者和旅游者,有内科医生与和平团体的义工,有老的,有年轻的。有些人来出家,比丘生活成为他们的生活方式;有些人留下来做短期的训练,然后回到西方,他们把正念的生活方式运用在家庭生活中。
以下的问题,有些是在一九七0年雨安居期间,来自西方和泰国的僧众所问的问题,其他的问题则是最近来自西方的在家居士,以及一些来巴蓬寺的法师们所提出的。如果你仔细看这些问题的答案,你会发现每个答案都指出修行和解脱的方法,你可以把它应用在日常生活中。每个答案都包含解脱法的种子,并指出真正的观慧和智慧的来源是你自己的心。
问:我们应该如何开始修行?我们必须以坚定的信仰开始修行吗?
答: 很多人只有浅的信仰,甚至几乎不了解佛法便开始修行,这是十分自然的。我们必须在此时此地开始。重要的是,修行人一定要观察自己的心,自己的境遇,以便了解自己,那么信仰和智慧在他们心里成熟。
问:我非常认真在修行,但是我似乎没有任何进展?
答: 不要想有任何进展。想要解脱或开悟的欲望,会阻碍你的解脱。 你可以如你所愿的那么努力,并非常精进地夜以继日地修行,但是如果你仍然有证悟的欲望,你绝对找不到平静。你的欲望会让你起疑和掉举。无论你修行多久,或如何努力,智慧不会从欲望中生起。 只要放下,很有正念地观察你的身心,不要想获得任何成果,否则,当你开始禅修和你的心开始静下来时,你会想:“噢,我接近了第一观智了吗?我必须修多久?”在那瞬间,你会失去一切。最好是让修行自然发展。
你必须没有任何念头,简单而直接地观察你的身心的生灭现象,你观察越多身心的生滅现象,你会看得越清楚。如果你学会完全专注,那么你无须担心你已获得何种观智。请继续朝着正确的方向,自然会水到渠成。
问:修行时,我们不是在追求更深的定吗?
答: 在坐禅时,如果你的心变得安静和专注,你必须小心别陷入平静中。如果你打坐只是为了能专注,你会感到愉快,但是你是在浪费时间。禅坐让你的心变得平静和专注,然后以专注的心去观察身心的本质。否则,如果你只是让心平静,只有当你打坐时,你的心是平静的,没有烦恼,这就像用一块石头去盖垃圾桶,当你把石头搬走时,桶里仍然充满垃圾。问题不在于你坐多久,你必须用你的定力去深入观察身心的本质,而非暂时地沉溺在寂静之乐中,这才能让你真正地解脱。观察身心的生灭现象时,不要有任何念头。观察有两种层次,一种是从一个所缘境到另一个所缘境,让你的心专注于身体的变化;另一种是观察心,专注于念头的生灭。只有当心是专注和平静的,真正的智慧才会自然生起。刚开始,智慧像轻柔的声音,像稚嫩的植物刚开始从地上长出芽来。如果你不了解这些,你可能会想太多,并且会在脚下践踏它,如果你静静地感受到,那么在那瞬间内,你会观察到身心生灭过程的基本特质。这种观察让你知道身心是不断变化的,是无常、苦、无我的。
问:如果我们不追求任何事物,那么什么是法?
答: 你所见到的都是法,建造一座大楼,走在路上,在浴室里,或坐在禅堂里,所有这些都是法。当你正确地了解时,世界上没有什么事物不是法。但是你必须了解,愉快和不幸、苦与乐总是跟着我们。如果你了解它们的本质,法就在那里。当你能够清楚地观察时,每一刻的经验都是法。大多数人对任何令人愉快的事物的反应都是盲目的“噢,我喜欢这个,我要多一点。”而对不喜欢的事物的反应是…“走开,我不喜欢这个,不要了。”相反的,如果你能以最简单的方式,完全接受任何事物、经验的本质,你将与佛(觉者)同在。一旦你了解,你会发现它非常简单、直接。当令人愉快的事物生起时,知道它们是空的;当不愉快的事物生起时,知道它们也是空的。如果你不与外在的事物在一起,不把它们视为你,或视自己为它们的拥有者,那么,你的心会是平衡的。这种平衡是正道,是佛陀的解脱的教法。人们经常非常兴奋地说“我可以获得这种或那种定吗?”“我可以开发哪些神通?”他们完全忽视佛陀的教导,而去追求其他没有用的境界。如果你愿意去找,你可以在你面前最简单的事物里发现,而内心的平衡就是有一颗不执著的心。当你开始修行时,有适当的方向感是很重要的,而不是只想找一条路在那里兜圈子,或到处游走。为了让自己有方向感,你必须参考地图,或请教到过那里的人。佛陀是第一位教导解脱之道的人,解脱之道是介于沉溺于欲望和苦行的中道。对所有的经验,我们必须是开明的,不会失去平衡和陷入极端,这样你观察事物不会有情绪反应,不会执著和排斥。当你了解这平衡时,那么,道会变得更清楚。你的智慧增长时,当令人愉快的事物生起时,你知道它们不会持续太久,它们是空的,它们无法提供保障。令人不快的事物也会生起,你会发现它们也不会持续太久,它们同样是空的。最后,当你在修行道上更进一程时,你会发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有不可或缺的价值,没有什么值得紧抓不放。一切事情就像老的香蕉皮或椰子壳,你不需要它,对它没有强烈爱好。当你发现世上的东西就像香蕉皮一般,没有大的价值,那么,你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在世上,不会被打扰或伤害。
问:你建议弟子们去参加长期的、密集的禅修吗?
答: 这基本上是个人的事,你必须学习在任何情况下修行,在市场里和独处时都能修行。在安静的地方禅修是有帮助的,这是我们住在森林的原因。刚开始,你慢慢地做事,工作时很有正念。过一段时间,你可以学习在任何情况下保持正念。有些人问及有关六个月或一年的密集禅修,这并没有一定的规则,这是因人而异的,这好比附近村民常用的牛车,如果司机要把一些货物带到某个镇里,他必须先评估牛车、车轮和公牛的力量。他们能负荷吗?抑或不能?同样的,师父和弟子必须对自己的能力和极限有自知之明。弟子为这种修行做好准备了吗?这是适当的时间吗?要敏锐和明智,要知道自己的极限,这也是智慧。佛陀谈到两种修行方式:即通过智慧达到解脱,和通过禅定获得解脱。通过智慧解脱的人,是那些听到法并能立刻了解的人。因为整个教导只是放下事物,让事情顺其自然,他们以非常自然的方式修行放下,没有许多努力或定。这种简单的修行,最后能带他们到超越自我的境地,此时,不再放下,也不执著任何人和事物。另一种方式是,有些人根据他们的背景,需要许多定,他们必须长期以一种非常有纪律的方式打坐和修行。对他们而言,如果正确地使用这种定,可以成为深的、观慧的基础。一旦心非常专注,就像高中毕业了,现在你可以上大学,研读不同的学科。一旦你的定力非常强,你可以进入不同的安止境界,或经历修行阶段的观智,这取决于你如何应用你的定力。通过智慧的解脱或通过禅定的解脱,无论哪种情况,在修行上都必须达到相同的解脱。我们所修的任何法门,在应用时没有执著,即可导致解脱。甚至持戒也可以同样应用,因为这些戒律可以让我们保持正念和舍离,它们的用处是没有限度的。例如,如果你受持基本戒律,能够持戒精严,你把它用在你的行为和内观上,就像其他法门一样,它能让你解脱。
问:修慈心禅作为修行的一部分是否有用处?
答: 重复慈心的话语是有用的,但是这是相当初步的修行。当你真的深入观察自己的心,并且正确地修行时,真爱会生起。当你放下自我和其他事物时,你会有一种深的、自然生起的祝愿:“愿一切众生愉快,愿一切众生没有痛苦。”
问:我们应该去哪里研究法?
答: 如果你要寻找法,你会发现它与森林、山中或山洞无关,它只在心里。法的语言不是英语、泰语或梵语,它有它自己的语言,这对全人类都是一样的,是经验的语言。
概念和直接经验之间有很大的差别,任何人把手指放进热水都有相同的烫的经验,但是它能用不同语言中的许多单字来形容。与此类似,任何深入观察内心的人,都有相同的经验,无论他是哪个国籍、文化或语言。如果你尝到那种法味,你和其他人一样,像加入一个大家庭。
问:佛教与其他宗教大不相同吗?
答: 通过清楚、如实地观察事物的本质,带给人们快乐,如果有任何宗教或修行能够达到这个目标,如果你喜欢,你可以称它为佛教。例如,在基督教里,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是圣诞节,去年一群西方的比丘决定要有个特别的圣诞节,于是送礼物和做功德。我的其他弟子对此表示疑惑,说道:“他们已经出家为佛教比丘,怎么可以庆祝圣诞节?这不是基督徒的节日吗?”在我的开示里,我解释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基本上是相同的,我们称他们为欧洲人、美国人或泰国人,只表明他们在哪里出生,或他们的头发的颜色,但是基本上他们全有相同的身心,全部属于有生、老、病、死的人类的家庭。当你了解这些时,差异变得不重要。与此类似,如果圣诞节这天,人们特别努力去做好事,做仁慈、有益于他人的事,这是很重要和美好的,无论你用什么宗教来形容它。因此我告诉那些村民:“只要人们正确地修行,他们是在修基督佛教(Christ-Buddhism),这是好事。”我以这种方法教导人,使人们能够放下他们对各种观念的执著,并且以一种简单和自然的方式去观察所生起的事物。任何事物都可以让我们去观察何者为真,并去做善事,这是正当的修行。你可以用你喜欢的名称来称呼它。
问:您认为亚洲人和西方人的心不同吗?
答: 基本上没有差别。外在的风俗和语言明显不同,但是人心固有的特性,全人类都是一样的。贪和嗔在东方人或西方人的心里是一样的,痛苦和痛苦的止息对全人类而言也是一样的。
问:读很多经典或研究佛经作为修行的一部分是可行的吗?
答: 佛法不是在书里找到的,如果你想知道佛陀所说的,你无须研读经典,只要观察自己的心。观察你的感受和念头如何生生灭灭,不要执著任何事物,只要对所见之物保持正念。这是入佛知见的方法,要自然。在你一生中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修行的机会,这是法。当你做家事时,努力保持正念。如果你正在洗痰盂或清洗厕所,不要认为你做这些事是利益他人,在洗痰盂中有佛法。不要认为当你静静地坐着、盘着腿时才是修行。有些人抱怨没有足够的时间禅修,你有足够的时间呼吸吗?无论你在做什么,保持正念,不造作,这就是你的禅修。
问:为什么我们没有每天和师父小参?
答: 如果你有问题,可以随时来问师父。在这里我们不需要每天小参,如果我回答你的所有小问题,你绝不会了解疑惑的生灭过程。学习观察自己是必要的,以便和自己小参。每隔几天仔细地听演讲,然后用你所听到的教导与你自己的修行相比较,它是相同吗?抑或不同?你有疑惑吗?你的疑惑是什么?只有通过自我观察,你才会了解。
问:对于疑惑我该怎么办?有几天,我被有关我的修行,我自己的进展和对师父的怀疑所困扰。
答: 疑惑是很自然的,每个人从怀疑开始,你可以从中学到许多。重要的是,你不要认同你的疑惑,也就是不要执著它们,不要让你的心在无止境地打转。相反的,观察整个疑惑的过程,观察是谁在怀疑,观察疑惑的生灭,那么你不会因为你的疑惑而受害,你会走出疑惑,而且你的心会是平静的。你会看到所有的事物是如何的生灭,请放下你所执著的事物,放下你的疑惑,观察疑惑,这是如何去除疑惑。
问:其他的修行方法如何?最近,有许多师父和许多让人困惑的禅法。
答: 这就如同到市中心,可以从北方去,从东南方去,从许多路去。通常,这些禅法只是表面上不同:无论你走哪一条路,快或慢,如果你保持正念,它是完全一样的。所有良好的修行,必定有个必要条件,那就是不执著。最后,你必须放下所有的禅法,你也不能载着老师。如果一种法门能导致舍弃,不执着,那么,它就是正确的修行。你可能想去云游,想访问其他师父和尝试其他法门。有些人已经如此做了,这是很自然的愿望,你会找出一千个问题去问,而禅法的知识无法带你到真谛,最后你会厌烦。你会发现只有通过观察自己的心,你才能知道佛陀所说的法,你无须去外面搜寻。最后,你必须回来面对自己的本来面目,就在你所在之处,你能了解法。
问:在这里,经常有些比丘好像没有在修行,他们看起来懈怠,没有正念,这干扰到我。
答: 看到其他比丘表现非常糟,你因此气恼并受不必要的苦,认为“他没有我精进、严格,他们不像我们一样认真禅修,他们不是好的出家人。”想让每个人的行为如你所愿,只会让你受苦。没有人能帮你修行,你也不能帮任何人修行。看别人的缺点对你的修行没有帮助,也无法增长智慧,对你而言,却是大的烦恼。不要比较,不要分别。分别是危险的,像一条有急转弯的路一样。如果我们认为别人比我们糟,比我们好,或是跟我们一样,我们就走岔路了。如果我们去分别,我们只会受苦,这不是要你去判断是否别人持戒持得不好,或是他们是好的比丘。比丘的戒律是作为你们禅修的基础,而非作为批评或找别人缺失的武器。放下你的意见,观察自己,这是我们的法,如果你被惹恼,观察你心中的气恼。你自己的言行要有正念,只观察自己和你的感受,那么,你会了解,这是修行的方法。
问:我非常小心地守护根门,我总是让我的眼睛往下看,对每个小细节,我都保持正念。例如,吃饭时,我花很长的时间,努力去观察每个步骤,嚼、吞咽等,我从容不迫和仔细地做每一个步骤,我的修行正确吗?
答: 守护根门是正确的修行,我们应该整天保持正念,但是不要过度。自然地走、吃和行动,然后自然地培育正念。如果强迫自己禅修,或强迫自己进入不熟练的状况也是另一种贪的形式。忍耐和忍辱是必要的,如果你的行为自然不造作,而且有正念,智慧自然会生起。
问:你对初学者有何建议?
答: 和旧的修行者一样,要坚持下去。
问:我能观察贪心,也能对治贪心,要如何才能观察痴?
答: 你在骑一匹马,却问“马在哪里?”要专注。
问:有关睡眠,我该睡多久?
答: 别问我,我无法告诉你。重要的是你要观察和认识自己。如果你睡眠不足,身体会感到不舒服,而且很难保持正念;如果睡太久,会导致迟钝和掉举。为你自己找出自然的平衡,仔细观察身心,并且衡量所需要的睡眠时间,直到你找到最适合的睡眠时间。醒来后又打瞌睡也是烦恼,只要你的眼睛是张开的,就要保持正念。至于昏昏欲睡,有许多对治方法,如果你坐在暗处,就移到光亮的地方,张开你的眼睛,站起来,去洗脸或洗澡。如果你想睡,改变姿势,走久一点,向后走,害怕撞到东西会让你保持清醒。如果这个行不通,就静静地站着,让心清明,并想象现在是大白天,或坐在高的悬崖或深井的边缘,你会不敢睡!如果全部没效,那么就去睡吧。慢慢地躺下,并且试着保持觉知,直到你入睡。当你醒来时,立刻起床。
问:有关吃呢?适当的食量是多少?
答: 吃与睡相同,你必须了解自己。食量必须满足身体的需要,视你的食物为药,你吃太多,饭后会昏沉,会变得越来越胖,试着吃少一点。你必须学习吃得均衡,当你深入禅修时,你自然会感到精力更充沛,也会吃得较少,但是你必须自己调整。
问:坐很久是必要的吗?
答: 不是,没有必要连续坐好几个小时。有些人认为你能坐越久,你一定越聪明。我看过鸡连续好几天坐在它们的巢上,却无法增长智慧。智慧来自于能在所有姿势中保持正念。早晨,你一醒来就应该开始修行,直到你入睡。不要担心你能坐多久,重要的是,你能保持密切的观察,无论你是走,是坐,还是去浴室。每个人有他自己的自然步伐,有些人会在五十岁的时候去世,有些人六十五岁去世,有些人则活到九十岁。因此,你们的修行也不会相同。不要去想或担心,试着保持正念,让事情顺其自然。那么,在任何情况下,你的心会变得宁静,像一潭清澈的森林水池一样,各种动物会来水池喝水,而你会清楚地看到所有事物的本质,你会看到许多奇怪和令人惊叹的事物的生灭,而你会很平静,这是觉者的喜悦。
问:我仍然有许多念头,即使我努力保持正念,我的心仍到处跑,怎么办?
答: 别担心,请试着让你的心保持在当下,无论什么在心中生起,只要观察它,把它放下,甚至不要想去除念头。那么,心就会回到它的自然状态。不要去分别好坏、冷热、快慢。没有我,也没有你,根本没有自我。当你行走时,不必做任何特别的事,只是走和观察脚的移动,无须执着单独或离群独居。无论你在哪里,透过不造作和观察来了解自己。如果疑惑生起,观察它们的生灭。这非常简单,什么也不执著。这好像你正在路上往下走,你会遇到一些障碍,当烦恼生起时,观察它们,并通过放下来对治它们。不要想你已经通过了多少障碍,不要担心你尚未看到的障碍,把握当下。不要担心道路或目的地的长度,一切事物都在改变。无论你经过什么地方,不要执著它,因为所有的事物都会生灭,最后,心会自然平衡,此时修行是自动自发的。
问:对于特别困难的障碍要如何对治?例如,在修行时,我们如何对治情欲?有时,我觉得我好像是情欲的奴隶。
答: 情欲应该以不净观来对治,执著色身是一种极端,我们应该不要执著色身。观察身体为尸体,并观察腐坏的过程,或观想身体的部分,例如肺、脾脏、脂肪、粪便等,记得这些东西并观想身体的不净,会让你从情欲中解脱。
问:关于嗔怒,当我发现嗔恨心生起时,该如何对治?
答: 你可以把它放下,要不然就修习慈心。当愤怒强烈生起时,通过培育慈心来平衡它们。如果有人做坏事或生气,你自己不要生气,如果你生气,你比他们更愚痴,要理智,要满怀慈悲,因为那个人正在受苦。对他满怀慈悲,好像他是你亲爱的兄弟。把他当做修习慈心禅的所缘境,把你的慈心扩大到世界上的所有生灵。只有慈心才能对治嗔恨。
问:为什么我们必须经常顶礼?
答: 顶礼是非常重要的外在形式,我们应该正确地顶礼,把额头接触到地板,两肘离膝盖约三英寸,你的身体慢慢地、很有正念地拜下去,这是治疗我们轻慢心的好方法,我们应该经常礼佛,当你顶礼三次时,你会记住佛、法、僧的特质,那就是清净、光明和平静。我们利用外在形式来训练自己,以便使身心协调。不要犯“看别人如何顶礼”的错误,如果年轻的沙弥是轻率的,而年老的比丘似乎没有正念,这都不是由你来判断。有些人难于训练,有些人学得比较快,但是其他人则慢慢地学,评断他人只会增长你的骄傲,改为观察自己。经常顶礼可以去除你的骄傲。那些深受法益的人,远远超越这种外在形式,因为他们已经超越自私,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一种顶礼的方式,走路时,他们顶礼,吃饭时,他们顶礼,如厕时,他们顶礼。
问:让你的新弟子头痛的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答: 看法。有关各种事情和关于他们自己,关于修行,关于佛陀的教导的意见和想法。大部分来这里的人在社会上都有很高的地位,他们是富商、大学毕业生、教师、政府官员。他们的心充满对事情的看法,而且他们太聪明,因而无法听别人的。那些太聪明的人,在停留短暂的时间后便离开,他们什么也没学到。你必须去掉你的聪明。一个装满脏的、不新鲜的水的杯子一定是没有用处的,只有当旧的水被倒掉后,这个杯子才有用。你必须清空你的成见,然后你才会了解佛法。我们的修行是超越聪明和鲁钝的。如果你认为“我很聪明,我很富有,我很重要,我了解所有的佛法。”你障蔽了无我的真谛,你所看到的全是自我、我、我的。佛教是要我们放下自我、空、无我,如果你认为你比其他人好,你只会受苦。
问:像贪、嗔等烦恼只是虚幻的呢?还是真实的?
答: 它们既是虚幻也是真实的。我们所谓的贪、嗔、痴等烦恼,只是外在的称呼,正如我们叫一个钵,大的、小的,或漂亮的一样。如果我们想要一个大的钵,我们称这个是小的。由于我们的欲望,我们创造了这些概念。欲望使我们去分别,当事实只是“是什么”时,以这种方法观察它。你是一个人吗?是吗?这是事物的外表,事实上,你只是某些元素的组合,或是不断改变的五蕴的结合。如果心是解脱的,它不会分别,没有大小之别,没有你我之分,什么也没有。我们说无我,但是最后,既没有“我”,也没有“无我”。
问:有关业,你能解释更多吗?
答: 业是行为,业是执著。当我们有所执取时,身、语、意都是业。我们养成一些让我们将来受苦的习惯,这是我们执著的结果,是我们过去的烦恼的结果。当我们年轻时,我们的父母会经常生气和管教我们,因为他们想帮助我们。当父母师长批评我们时,我们会难过,但是过后,我们会了解为什么,这就像业。假如在你出家前,你是个小偷,你偷东西,让别人(包括你的父母)不悦。现在你是个比丘,但是当你想到你如何使别人不高兴时,即使现在,你仍会感到难过、痛苦。或者如果你过去做了一些好事,今天你们仍记得,你会很愉快,而这种愉快的心是过去的业的结果。记住,不只是身业,口业和意业也会产生未来的果报。无论时间的长短,所有的事物都被因所限制。你不必想过去、现在或未来,只要观察当下身心的生灭现象,如果你观察你的心,你可以知道你的业。通过修行,你会看得更清楚,在长期修行后,你会了解。把别人的业留给他们自己,不要执著他人或观察他人,如果我犯罪,是我受苦,你们不需要与我分担痛苦。学习你师父的优点,那么,你的心会像你师父的心一样平静。
问:自从成为一位比丘后,有时,我的困难和痛苦似乎增加了。
答: 我知道你们中的某些人,曾经有着舒适的物质生活和旅游在外的自由。比较起来,现在你过着极简朴的生活。在修行过程中,我经常要你们打坐和等好几个钟头,而且食物和气候与你的国家不同,但是为了学习,每人必须忍耐一点,这是导致“痛苦止息”所经历的痛苦。所有的弟子就像我的孩子,在我心里,只有慈悲和关心,如果我好像在让你们受苦,这是为了你们好。当你生气和为自己惋惜时,这是去了解自己的心的大好机会,佛陀说“烦恼是吾师。”受很少教育和有很少知识的人较容易修行。我知道你们有些受过良好教育并非常有学问,这好像你们西方人有一栋非常大的房子要清扫,当你已经清扫房子,你会有一个大的生活空间。你必须忍耐,忍耐和忍辱对我们的修行是必要的。当我还是年轻的比丘时,我没有这种大房子,但是也和你们一样艰辛,我懂某些语言,食用我国的食物,虽然如此,有时,我很失望,想要还俗,甚至想自杀。这种痛苦来自于错误的观念,不过,当你了解真谛时,你会从观念和看法中解脱出来,一切事物变得很平静。
问:通过禅修中,我的心已经变得非常平静,我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答: 让心平静、专注,并利用这种专注来观察身心。当心不平静时,你也应该观察,然后你会知道真正的平静。为什么?因为你会看到无常,即使平静也必须被视为无常。如果你执著平静的心,当你的心不再平静时,你会痛苦。放下一切,包括平静。
问:我听说您怕非常勤勉的弟子,是吗?
答: 是的,我怕他们太认真,他们太苦,没有智慧,把自己推进不必要的痛苦中。你们中的某些人已经变得比较开明,你们咬紧牙关,一直奋斗。你们修得太辛苦了,你们应该多看看别人,所有的有为法、身心都是无常的,只要观察,不要执著。
问:我已经禅修多年,几乎在所有情况下,我的心是开阔的、平静的。现在,我想修更高的禅定或安止定。
答: 这种修行对心的锻炼是有益的,如果你有智慧,你不会执著在定境上。想要长期打坐是好的训练,但是修行真的与任何姿势是分开的。直接观心是智慧,当你已经观察和了解心时,你会有智慧知道定和经典的局限。如果你已经修行和了解不执著,那么,你可以回到如甜点般的经典中,而且经典也能帮你去教导别人。或者你可以回去修安止定,有了智慧才不会执著任何事物。
问:请问如何与他人分享“法”?
答: 以仁慈和友善的态度待人接物,是弘扬佛陀教导最基本的方法。做好事,去帮助别人,以恻隐之心和道德工作会带来好结果,会给你自己和别人带来一颗清凉和愉快的心。去教别人是一种最好和最重要的责任,正确的教法是去了解并教别人时,你必须总是在教你自己。你必须注意自己的修行和自己的清净,只告诉别人“什么是正确的”是不够的。你必须与所教的一致,对你自己和别人务必非常诚实,知道什么是清净,什么是不清净。佛陀教导的本质是学习如实观察事物,彻底而清楚。观察事物的本质会让我们解脱。
问:请你评论一些我们讨论的要点好吗?
答: 你必须观察自己,知道你是谁。通过观察来了解你的身心,在打坐时,在睡觉时,在用餐时,要知道自己的极限。要用智慧,修行不是想去获得什么成就。请保持正念,我们的禅修是直接观察我们的心。你会看到痛苦、它的原因和结束,但是你必须很有耐心,慢慢地你会学习。佛陀教他的弟子要和他们的师父在一起至少五年。修行不要太严,不要执著外在形式,只要不造作,一直观察。比丘的戒律和寺院的规矩树立了简单、和谐的环境,我们要好好遵守。然而要记得,比丘的戒律的本质是观察意图,观察心,你必须要有智慧。观察别人是很不好的,不要分别。你会为森林里的小树不像其他树那样高大、挺直而苦恼吗?不要评断他人,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不需要去背负希望改变他们的担子。你必须知道布施和奉献的价值,要忍耐、持戒,简单而自然地过生活,观察心,这种修行会让你无私和平静。
附一: 我们真正的归宿
一一对一位临终的在家弟子及其家人的开示
现在,你决定要恭敬地听闻佛法,当我说法时,请专心地听,就好像是佛陀坐在你面前。闭上你的眼睛,不要拘束,让你的心平静下来,住心一境。谦卑地让佛、法、僧三宝的智慧清净地住在你心里,作为对觉者佛陀的恭敬。
今天我没有带物品给你,只有佛陀的教导——法供养。你应该了解:即使累积无量功德的佛陀,亦难免一死。当他年纪老迈时,他放下他的身体,放下沉重的负担;现在,你也必须学习放下你的身体,你应该知道它已经衰坏了。
像你已经用了很久的杯子、茶托、盘子等器皿一样,当你刚使用时,它们是干净、发亮的,在长时间使用后,有些已经损坏,有些已经消失,那些剩下的器皿正逐渐损坏,它们没有坚固不变的形式,这是它们的本质。你的身体也一样,从你出生那天起,它一直在改变,从童年到青年,直到现在,它已经衰老,你必须接受这个事实。佛陀说:凡是因缘和合而成的事物,无论是我们的身体还是外在的事物,都是没有实体的,变异是它们的本质,请清楚地思考这事实。
躺在这里逐渐败坏的肉体,说明了佛法的真谛,这是不受时间影响的佛陀的教导。佛陀教导我们去观察这个身体,去观察它的本质。我们必须与身体共存,无论它处于何种状态。佛陀教导我们:应该只有身体被关在监狱里,不要让心与身体一起被监禁。 现在,尽管你的身体已经随着年龄败坏,然而不要让你的心跟着它一起恶化,让心独立,通过了知事物的本质、真相,让心产生力量。佛陀告诉我们:这是身体的本质,它不会有其他运作方式。出生后,身体会变老和生病,然后死亡,这是你不久会看到的事实,用智慧观察身体,并了解这件事。
如果你的房子被淹没或焚毁,无论房子是否造成损害,让它只涉及房子,如果有一场洪水,不要让它淹没你的心;如果有一场火灾,不要让它焚毁你的心,只淹没和焚毁房子,房子是身外之物。现在,是放下执著的时候。
你已经活了很长的时间,你的眼睛看过形形色色的东西,你的耳朵听过许多声音,你吃过许多美味的食物,而那些美食也只是可口而已,这没有什么,只是如此而已。如果眼睛看到美丽的事物,也只是美丽而已,不美的东西也只是不美而已。耳朵听到魅惑之音或悦耳之声,也只是如此而已;刺耳的或嘈杂的声音,也是如此而已。
佛陀说:无论贫富,年轻或年老,人类或动物,在这世间,没有任何生灵能长久保持相同状态,一切事物都会改变和灭去,这是我们无法改变的事实。佛陀说:我们所能做的是观察身心的本质,他们都不是“我”,也不是“我的”,他们只是因缘和合而成的,是短暂的。像这栋房子,名义上是你的,你不能把它带到别的地方,你的财富、财产和你的家人,他们只名义上是你的,其实他们不属于你,他们属于自然。这种事实不只适用于你,每个人都一样,即使佛陀和他的觉悟的弟子亦然,他们只在某方面与我们不同,也就是他们接受事物的态度,他们知道一切都是无常、苦和无我的。
因此佛陀教我们要深入观察这身体,从脚底到头顶,然后再从头顶观察到脚。请看看你的身体,你看到什么东西?里头有什么是干净的?你能找到持久不变的东西吗?整个身体正逐渐败坏。佛陀教导我们去观察它不属于我们,对身体来说,衰老、灭去是自然的,因为一切有为法必定改变,你又能如何?事实上,身体的衰老、灭去是很正常的。这不是身体引起痛苦,是错误的观念让我们痛苦,当你以错误的观念来看事情时,必定受苦。
它看起来像一条河的水,水自然往下流,河水从未往上流,这是它的本性。如果有人站在河岸上,想让河水往上倒流,这是愚蠢的,无论他去哪里,他的愚昧的观念会让他的心不平静。因为他的邪见,他对河水的错误观念,他会受苦。如果他有正见,他会知道河水必定往下流,否则他会困惑和受挫。
必定往下流的河水,就像你的身体,你曾经年轻过的身体已经变老,并迈向死亡。不要希望有例外,这不是你有能力去改变的事。佛陀告诉我们:要如实观察事物,然后放下我们对它们的执著。把放下的心作为你的皈依处。继续禅修,即使你感到筋疲力尽,让你的心跟着出入息,做几次深呼吸,然后把注意力放在出入息上,或念诵“佛陀”的名号,要持续不断地练习。如果你越是觉得筋疲力尽,你必须越专注,以便能应付所生起的痛苦。
当你感到疲劳时,那么停止所有的念头,集中心力,观察出入息,请继续默念“佛陀”的名号。
放下身外之物,不要执著你的孩子和亲戚,无论如何,不要执著任何事情,放下!让你的平静的心专注在呼吸上,让出入息成为唯一专注的目标。专注,直到心变得越来越敏锐,直到没有任何感受,而内心非常清楚,警醒,那么所生起痛苦的感觉就会逐渐止息。
请放下,放下一切事物,除了觉知的心。如果有幻想或声音在心中生起,不要被蒙蔽,不要执取任何东西,全部放下,请保持觉知。不要担心过去或未来,只要保持平静,你会安住在那里,没有什么可以执取或执著的,为什么?因为没有自我,没有“我”或“我的”,它们全部消失了。佛陀教导我们:以这种方法放下一切,而不是挂碍周遭的事物。要先了解,了解后,请放下。
了解佛法是通往解脱生死轮回的道路,是我们必须单独完成的任务,了解佛陀的教导后,要尽量放下。努力观察出入息,不要担心你的家人,这时只能随他去,将来他们也会像你一样,在这世界上,没有谁能逃避死亡。佛陀教我们放下那些没有永恒的实体的事物,如果你放下一切事物,你会发现真理,如果你放不下,你不会发现真理,如此而已,世间的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所以不要执著任何事物。
当你发现你的念头生起时,如果你的念头是有智慧的,倒也无妨,不要有愚蠢的念头。如果你想你的孩子,用智慧想他们,而不是愚痴地想。无论心转向何处,以智慧观察它,要知道它的本质。以智慧观察事物是要把它放下,心无挂碍,没有痛苦,此时的心是光明、愉快和平静的,不会散乱和分心。现在,能帮助你和支持你的是你的出入息。
这是你的工作,不是别人的工作,让其他人做他们自己的事。你有自己的职责,你无须承担你的家人的职责,不要承担任何事情,全部放下,放下会使你的心平静。现在,你唯一的责任是让心专注和平静下来,把其他事情留给别人,把一切事物放下,做自己分内的事,完成你自己的责任。无论什么在你心中生起:怕痛,怕死,担心别人,对这些念头说:“别打扰我!我不在乎。”请一直对自己这样说。
如果你有长寿的念头,这会使你受苦,如果你有想立刻死亡或赶快死的念头也不正确,这也会让你受苦。因缘和合的事物不属于我们,它们遵循自然的法则。你对身体的败坏、灭去无能为力,你能使它稍微美丽,使它有吸引力和干净一点,像涂唇膏和把指甲留长的年轻女孩一样,然而当年老时,每个人的处境都是相同的。身体的老、病、死,你是无法避免的,你所能改变和美化的是你的心。
任何人都可以建造一间木屋或砖房,而佛陀教导我们:那不是我们真正的家,只是名义上是我们的,它是世俗的家。我们真正的家是内心的平静。 一个外在的、物质的家可能是漂亮的,却不一定是平静的,因为总是担心这或担心那,忧虑这或忧虑那,因此我们说:这不是我们真正的家,它是身外之物,迟早我们必须舍弃它,这不是我们永久居住的地方,因为它不是真的属于我们,它属于俗世。我们的身体亦然,我们视之为自我,是“我”或“我的”,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它是另一个家。从一出生,你的身体便遵循自然法则,直到现在,老了,病了,你无法避免,就是这样。
佛陀说:一切有为法都是无常的(诸行无常),有生必有灭,寂灭为乐。“行”这个字指的是身和心,诸“行”是无常和易变的,有生必有灭,然而每个人都想要它们永久不变,这是愚蠢的。有为法通过变化而存在,你无法阻止它。出生后,我们逐渐变老,然后去世,这是很自然、很正常的,因为有为法必定如此,由于出入息以这种方式交替,也因此今天人类仍然存活着。
一旦我们出生,我们注定会死亡,我们的生和死只是一件事,它看起来像一棵树,当有根时,一定有树枝,当有树枝时,一定有根,你不能只有其一,而没有另一个。人去世时,亲人们常常非常悲伤、哀恸,而婴儿出生时,人们又是多么愉快和喜悦。事实上,这是愚痴,没有人清楚地观察生与死。我想:如果你真的想哭,最好是当某人出生时哭。生即死,死即生;树枝是根,根是树枝。如果你必须哭,为根而哭,为出生而哭。仔细观察,如果没有生,就没有死。你了解吗?
不要担心太多事情,只要想:“这是事物的本质。”这是你的工作,你的职责,没有人能帮助你,你的家人和财物不能为你做任何事,现在,唯一能帮你的是清楚地觉知。因此不要犹豫,放下,全部放下。
即使你不放下,无论如何,一切事物都会离开你。你有没有发现:你身体的各个部位正在败坏、灭去?以头发为例,当你年轻时,你的头发又浓又黑,现在,已经快掉光了。你的眼睛以前是好的、明亮的,现在,你的视力是不清楚的。当你的器官衰坏时,它们也会灭去,这不是它们的家。当你是小孩子时,你的牙齿是健康和坚固的,现在,牙齿动摇或已经坏了。你的眼睛、耳朵、鼻子、舌头,一切事物都会衰坏,因为这不是它们的家。你不能以因缘和合的事物作为永久的家,你只能停留一段时间,最后,你必须离开。就像一位房客用模糊的眼睛去看他极小的房子,他的牙齿不好,眼睛不好,身体不再健康,一切事物都会灭去。
所以你不必担心任何事,因为这不是你真正的归宿,这只是暂时的住处。来到这个世间,你应该观察它的本质。一切事物正在灭去,看看你的身体,有任何器官还是它原来的样子吗?你的皮肤跟以前一样吗?这是自然现象,是事物的本质,当时间到了,因缘和合的事物必定坏灭。这个世间没有什么可以依赖的,它是无止境的纷乱和麻烦,是苦与乐的循环。如果我们没有真正的归宿,我们就像漫无目的的旅客,在旅途中到处行走,我们会感到不安,直到我们回到真正的家,正如一个村民离开他的村庄一样,只有当他回到家时,他才能真的放松、安心。
在这世间无法找到真正的平静,穷人的心不平静,富人亦然;大人不平静,小孩子也一样;未受良好教育的人不平静,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也不平静,任何地方都不平静,这是世间的本质。
当我们想起佛陀时,他所说的话是多么真实,我们觉得他非常值得尊重和礼敬。每当我们发现事物的本质时,我们了解佛陀的教导,尽管我们从未修行佛法。如果我们仍不了解事物的本质,这表示我们仍未找到真正的归宿。
当你了解世间法时,你会发现它是使人疲劳的地方。当你发现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依赖,你会感到厌倦,不再迷惑。这时的心是清楚的,它发现无法改变情况,这就是世间法。了解世间法,你会放下执著,以一种不悲不喜的心放下一切,并以智慧观察他们变异的本质,让心平静,不受因缘和合的事物影响,一切因缘和合的事物都是无常的。
如果我们了解无常的状况,我们会了解“恒常”。所谓“恒常”指的是一切事物一定会改变,这是不变的,这是众生所拥有的“恒常”。从童年到老年不断地改变,这无常性,这政变的本质是“恒常”,如果你如此观察,你的心会无忧无惧。不只是你,每个人都必须经历老、病、死。
当你以这种方式思考事情时,你会把它们视为疲累之事,你的心会清醒,你所喜欢的感官之娱会消失。你会了解如果你有很多财产,你必须全部放下;如果你只有一些财产,你也必须放下。财富只是财富,长寿只是长寿,它们没有什么特别的。
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奉行佛陀所教的,并寻找我们真正的归宿,以我对你所说的方法来寻找自己的归宿。请放下,全部放下,直到你的心非常平静,不再有可放下之物。快乐不是你的归宿,痛苦不是你的归宿,苦和乐都会生起和消失。
伟大的导师佛陀发现一切有为法都是无常的,因此他教导我们要放下对一切事物的执著。当我们到了生命的尽头时,我们别无选择,我们无法带走任何东西,所以在我们去世前,把一切事物放下不是更好吗?身外之物是沉重的负担,为什么不现在就放下?为什么还要费心拖着这些东西?放下,放轻松,让你的家人照顾你。
今天,在你生病时,我为你带来佛法的礼物,我没有任何物品可以送给你,在这间屋子里好像有许多物品,所以我以佛法为赠礼,佛法有永恒的价值,佛法是你永远不会用尽的。收到佛法的赠礼后,如果你喜欢的话,你可以把佛法传给其他人,佛法绝不会用尽,这是真理的本质。我很高兴能给你佛法这个礼物,希望佛法能给你力量,来对治你的痛苦。
附二: 来自森林寺院的阿姜查
巴蓬寺的日常生活
在巴蓬寺的日常生活,就如大多数的森林寺院,凌晨三点,僧众开始唱诵和禅修,直到黎明前。破晓时分,僧众赤脚走二到八英里,去附近的村庄托钵乞食。回到寺院,所有的食物被平均分配在每个钵里,经过唱诵祝愿后,便开始用一天中的唯一的一餐。饭后,清理完毕,从上午九点三十到下午三点,僧众各自回到自己的茅舍,在屋中独自禅修、读书或工作,或参加寺院的各种工作,例如修理建筑物和篱笆,缝补袈裟,建造新的小屋。下午三点,僧众要帮忙打井水,把井水挑到储水槽,并清扫中央的广场。下午六点,沐浴后,再集合僧众禅修,做晚课唱诵和定期的开示。回到个人的茅舍后,他们利用深夜时分静坐,行禅,并聆听夜晚宁静的森林之音。
巴蓬寺的禅风是建立在正确的知见上,然后将正见与正念一起应用在每种工作和状况中。这种修行方法也可以用在繁忙的生活中,因此森林里的功课,对西方的信众而言非常重要。在寺院里,托钵和扫地也可以禅修,观呼吸和剃头同样是在训练觉知和正念。有时候,阿姜查会亲自参加寺里的日常生活,和其他僧众清扫落叶,其余时间,他会接见川流不息的访客,这些访客为了追求他的智慧和指导而来,他会正式地教导他们。
阿姜查有时通过他的身教来教导僧众。通常是以幽默的评论,实用的佛法要点,或为在日常生活中所产生的问题作答。在固定的时间,阿姜查会延长晚间的开示,对集合的僧众和居士们做有关修行和精神生活方面的开示。他的开示或许是针对一位来访者的问题给予回答,或主动教导。每一次开示,他会静坐一会儿,闭上眼睛,法便开始自然流露了。
在许多方面,他启发那些在森林里与他共同生活的人,他指出:只有在这条“道”上修行的人,才能从理论提升到证悟,从“法”的观念提升到有智慧和慈悲心的生活。
往左与往右
一位来自西方的比丘在巴蓬寺遇到修行上的困难,他对僧众必须遵守的戒条和一些细节感到困惑。他开始批评其他不精进修行的比丘,并且怀疑阿姜查教导的智慧。有一天,他去见阿姜查并抱怨:他发现即使阿姜查自己也是多变的,而且自相矛盾。
阿姜查只是微笑着,并指出由于他在评断周遭的人,因而受苦,然后阿姜查解释他的教导方式非常简单,就好像我看人们走一条我非常熟悉的道路。对他们而言,前面的道路可能是不清楚的,当我发现某人走在道路的右边,将掉进水沟时,我会对他大喊:“往左边,往左边!”同样的,如果我看到另一个人走在路的左边,将掉进沟里,我会大喊:“往右边,往右边!”这是我教导的方式。无论你是哪种极端,无论你执著什么,我会说“把它放下。放下左边的事物,放下右边的东西,回到中央,那么你会获得真实的法。”
唱诵的深义
每天早上,僧众在托钵完后进入食堂,坐成两排,等食物分配完后,他们恭敬地合掌唱诵佛陀时代用餐时的古巴利文的祝愿文。当僧众唱诵时,前来供养食物和一道用餐的在家居士们静静地坐在一旁,之后,僧众很有正念地安静地用餐。
一位来自西方的访客,对寺院及其传统感到很陌生,在唱诵结束后,他问阿姜查:“这些比丘为什么要唱诵?这种仪式有深意吗?”阿姜查微笑着说:“是的,当然有,对饥饿的比丘而言,在每天的唯一的一餐前,像这样唱诵是非常重要的。在巴利文里,唱诵的意思是‘感谢你’。”几天后,阿姜查对集合的僧众宣布:从清晨三点半到四点四十,下午五点到六点是诵经时间,这是雨安居功课的一部分。这时,这位西方访客举起手来,并开始高声辩论:他已经开始禅修,不想浪费时间唱诵。这种西方风格的辩论,在大众面前与老师争辩让大多数的比丘震惊。
阿姜查很平静地解释说:“真正的禅修,必须在任何活动中保持觉知,而非追求在森林的茅棚里的宁静。”他坚持说:“如果这位精神科医生希望在整个雨安居期间住在巴蓬寺,他必须准时参加每一堂的课诵。”这位精神科医师留下来了,而且学会庄严地唱诵,唱得好极了。
嬉皮士
有几位比丘出家前是世界旅游者,他们的衣着和生活方式都不受拘束,不久他们发现,舍离的寺院生活和服从规范是难以忍受的。头剃得一样,袈裟也穿得一样,甚至站立和走路的方式都有规定,顶礼长老比丘也有规定,持钵也有一定的方式。虽然他们有最好的动机,但是西方比丘却有勉为其难的挫折感。
有一位很特别的比丘,他不但曾经是个旅游者,而且他自己曾是“奇装异服”的嬉皮士,他穿着带有铃铛和绣花的披风,带着华丽的帽子并留着长的辫子。遵守寺院的规矩对他而言是非常困难的,几个星期后,他在半夜被噩梦惊醒,在梦中他把金黄色的袈裟染得红红绿绿的,而且把他黑色的钵画上花样和西藏的图案。
第二天早上,当阿姜查听了这件事后,微笑着。然后阿姜查问:“美国的自由跟发型、衣服有关吗?”阿姜查提醒这位比丘,自由有更深的含义,他的任务是去发现超越时尚的解脱(自由)。
对每一个在舍离、清心寡欲环境中经历这种贪欲的人而言,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一门课。占有欲和欲望的难处,在于它是不受外境影响的,它在心里生根,并且能在任何情况控制心。除非彻底了解和学会舍弃,否则新的外境又成为另一个贪婪游戏的场所。
阿姜查相当清楚森林生活的力量,它能启发心智,有时会加重已在心里生根的问题。他的善巧是利用苦行让比丘去面对和对治他们的贪、嗔、痴等问题。他的教导总是让比丘回到自己的心,心是所有问题的根源。
寻找佛陀
阿姜查非常容忍他的西方的弟子来来去去。按照传统,一个新出家的森林僧,在他开始苦行游方以前,至少要和他的第一个师父一起度过五次的雨安居。阿姜查强调:戒律是他修行的主要部分,精确地、小心谨慎地遵守比丘的戒律,并学习过比丘的生活及团体的生活方式。
但是来自西方的比丘就像受宠的孩子一样,允许有超过传统规定的空间,可以去参访其他的师父。通常当有人决定离开时,没有无谓的骚动和留下许多记忆。在法的生活里是直接的,充实的,圆满的,阿姜查说:“在他坐的地方,没有人来,也没有人去。”有一位美国人在巴蓬寺只修行了一年半,就请求并获得允许去云游,去跟其他泰国和缅甸的师父参学。一两年后,他带回许多云游的见闻,和数月的密集修行的经验,以及许多让人惊讶的经验。
他受到欢迎,好像他不曾离开一般。在忙完了早上的讨论佛法和僧众与访客的事情后,阿姜查最后问他:他在森林道场外是否找到更新或更好的法。
没有,虽然他学到许多新东西,事实上,这些在巴蓬寺也一样学得到,法一直就在这里,任何人都可发现,都可修行。阿姜查笑着说“是啊,在你离开前,我就可以告诉你,但是那时你不会了解。”然后这位西方的比丘去阿姜苏美多的住处,苏美多是阿姜查的资深的西方弟子,他告诉苏美多他的所有的见闻和奇遇,他的新的领悟和深入内观。苏美多静静地听着,并准备着用某种森林植物的根所做的下午茶。当故事讲完了,也已经详细叙述内观禅法后,苏美多微笑着说:“啊,很令人惊叹,其他的事情还需要放下。”如此而已。
然而那些西方人一直来来去去,他们都亲自学习这些课。有时,阿姜查会祝福他们的云游,不过,他通常都会开玩笑。有位英国比丘为了追求完美的生命和完美的师父而犹豫不决,他来来去去,已经出家和还俗好几次。阿姜查最后斥责道:“他的僧袋里有狗屎,因此认为每个地方都很臭。”另一位英国比丘,也是来来去去,从寺院到欧洲,去找工作,又订婚,出家了好几次。有一天,他坐在阿姜查的住处前,阿姜查向大众说:“这个比丘所要找的是一只有胡须的海龟,你们想想看他要走多远才能找到?”
外在的事物
对一位新来的西方沙弥而言,盘腿坐在硬石板上开始每天的禅修和唱诵是非常艰难的。
这位沙弥发现,只要早点去打坐,他就可以坐在大殿前的石柱旁,只要所有的比丘闭上眼睛,他就可以轻轻地靠在石柱上,以西方舒适的方式来打坐,这是他的缓解之道。
这样禅修了一个星期后,阿姜查摇铃结束坐禅,并开始晚上的开示,阿姜查直盯着这位新来的沙弥,开始说道:“今晚,我们将谈论如何修行法,而修行只能倚靠自己,不需要倚靠外在的事物。”大殿里的其他比丘听了都在偷笑,这位沙弥有点不好意思,坐得非常直,直到开示结束。从那以后,他的意志力变得很坚定,而且在任何情况下,他都能挺直地坐在任何地板上。
法堂
附近村民布施一大块未开发的林地给阿姜查兴建寺院,一个富有的在家居士听到这个消息后,便在这森林中的一座小山上布施建造一座庄严的大殿和寺庙。其他的护法居士们聚在一起,设计出附近几个省内最大的法堂。
建筑工程从法堂开始,水泥地基,高的柱子,一尊巨大的青铜佛像的底座。当工程进行中,又加上新的设计,接着是护法居士与建筑者的复杂讨论,例如,屋顶要多庄严?为了使建筑更完美,我们是否应该修改设计?用这种或是那种方式?在下面建个空的柱子和大的蓄水池如何?每个人都有好的意见,但是所费昂贵。
与阿姜查的一次冗长的讨论是所有这些讨论的顶点,建筑师、护法居士们提出不同的建筑构想、费用,以及建造的时间。
最后,这位富有的在家居士说出她的想法和问题:“师父,请告诉我们应该采用哪种设计?节省的还是昂贵的?我们该如何进行?”阿姜查笑着说“当你做善事时,就有善果。”他只说了这两句话。法堂落成后非常壮丽、庄严。
学习说法
Makkha Puja是个重要的佛教节日,庆祝一千两百五十位觉悟的弟子在佛前的集会。集会中,为了利益众生和让众生觉悟,佛陀告诉他们要“四处游方”去弘扬佛法。
为了庆祝这个节日,阿姜查与数百位弟子和护法居士们整个晚上一起打坐,在这典型的节庆中,大殿有大约一千位村民,他们打坐一个小时后,阿姜查或者他的首座弟子中的一位(他们都已经是各个寺院的住持),给他们一场精辟的开示,接着,他们再打坐一小时,整个晚上打坐、开示轮流交替着。
一位阿姜查的最资深的西方弟子坐在新进比丘中,感受到这通宵的庆祝和修行的启示、喜悦和艰难。在午夜,一个小时的打坐结束后,阿姜查对村民们宣布:现在,他们将听一位西方比丘以当地语言向他们开示。
这位比丘和那些村民一样惊讶,他连准备和紧张的机会都没有,他坐在大众前面,谈及他因受到启发而出家,和他从修行中所获得的对法的新的领悟。在这次经验后,他在大众前说法就很少紧张了。
事后,阿姜查解释说,所说的佛法,必须不经准备地从内心和从经验中流露出来。阿姜查说:“坐下来,闭上眼睛,让法自然流露。”另一次,阿姜查叫他的资深的西方弟子阿姜苏美多去开示,苏美多开示了半个小时,阿姜查说:“再说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阿姜查说:“继续讲。”苏美多继续讲下去,但是他渐渐地变得厌倦,而许多听众开始打瞌睡。阿姜查鼓励地说:“尽管说,只管说下去。”经过几小时的奋斗后,苏美多学会了在开示时,不再对听众的评论感到惧怕。
上帝并没有特别之处
阿姜查问一位即将离开的比丘,当他回到西方后是否打算弘法,他说:“没有,他没有特别的计划要弘法,如果有人问,他会尽力解释如何修行。”阿姜查说:“很好,对那些询问者谈论佛法是有益的。”阿姜查继续说:“当你解释佛法时,为什么不称它为基督教,在西方,如果你谈到佛陀,人们是不会了解的。如“我对基督教徒谈上帝,虽然我没有读过圣经,我在心里找到上帝。你认为上帝是一年来一次,给孩子带礼物来的圣诞老人吗?法是真理,一个了解这点的人,便能了解所有的事物,上帝并没有特别之处,如此而已。”“我们教的是如何解脱痛苦,如何去爱,如何增长智慧和满怀慈悲,不论任何地方,或用任何语言,这种教导就是法,因此若称它为基督教,那么,他们会更容易了解。”
阿姜查对一位热衷说法的法师有如下的建议:“不要让他们吓到你,要坚定、直接,要了解自己的极限,对自己的能力要有自知之明。以爱和慈悲说法,当你无法帮助他们时,让你的心静下来。有时弘法是艰苦的工作,法师好像是人们倾倒挫折和问题的垃圾箱。你教的人越多,处理垃圾的问题就越大,不要担心,教学工作也是修行的一种法门,佛法会帮助那些真正把它用在生活中的人,弘法者也增长了耐心和智慧。”
最好的禅法是什么
大部分的时间,阿姜查被访客围绕着,有弟子、农夫、政客、军人、游客、信徒。他们请求祝愿,征求意见,或质问他、赞美他,甚至挑战他,并且带来许多等待解决的问题,他孜孜不倦地教导川流不息的人们。
有一天,有人听阿姜查说,他从接见这些访客中所学到的法,和他从修行上所获得的一样多。
一些弟子问阿姜查:“为什么他很少谈到涅槃,而是教导生活的智慧,其他的师父经常谈到证得涅槃,和证得涅槃的大乐,以及涅槃在他们修行中的重要性。”阿姜查回答“有些人会在品尝一顿美食后,向他们遇见的每个人称赞这顿美食的优点。其他人也会尝到相同的美食,一旦尝过后,却觉得不需要经常告诉别人自己已经享用过的美食。”
阿姜查的禅房
阿姜查说“他不再做梦。”他一个晚上只睡几小时,他住在一间只有一个小房间的茅棚的楼上。茅棚的楼下,是泰国式的木柱支撑的没有墙壁的空间,也是他接待访客的地方。
这些访客经常会送阿姜查礼物,除了食品和袈裟,还有精致古老的雕像和精心制造的佛教民间艺术品。有一位西方比丘,他是亚洲艺术的收藏家和鉴赏者,当他被分派到阿姜查的茅棚,帮阿姜查做每日的清扫工作时,他非常兴奋能看到这些可爱的物品。当他走上楼,打开门,却只看到一张空床和一顶蚊帐,他发现阿姜查在获得这些礼物后,就尽快地把礼物送出去,他不执著任何事物。
阿姜查的神通
住在巴蓬寺附近的村民和一些弟子们,谈论许多阿姜查有神通的故事。他们说,阿姜查可以同时在几个地方现身,甚至有人说看过他的分身。他们谈论他治病的神通,或谈论他有他心通、天眼通等神通。
对于这些故事,对于未开悟者所关心的事和对神通不当的敬畏,阿姜查一笑置之。阿姜查说“只有一种真正的神通,那就是佛法的神通,佛法能让心解脱,能断除烦恼。其他的神通就如一张纸牌的幻影,它干扰我们与他人生命的关系,干扰我们对生死和解脱的认知。”阿姜查说:“在巴蓬寺,我们只教真正的神通。”
在另一个场合,阿姜查告诉他的弟子们:“当然,如果行人能入三摩地(定),可以把神通用在其他方面:用来培育精神力量,或做祝愿、护身符和咒语。如果你到达这种境界,会有这些神通。这种修行是醉人的,就像喝了美酒一般。然而这里才是‘道’之所在,是佛陀传下来的。在这里,三摩地是观禅的基础。只需观察什么生起,观察因和果,持续不断地观察。以这种方式,我们集中心力去观察色、声、香、味、触、法。就在我们的感官里,可以找到所有的解脱法。”
只有这里
有一天,一位著名的佛教女讲师来拜访阿姜查,这位女士定期在曼谷讲授阿毗达摩和复杂的佛教心理学。在与阿姜查的交谈中,她详述了解佛教心理学是多么重要,以及她的学生从她的教学中受益多少。
她问阿姜查是否同意这种理解的重要性。“是的,非常重要。”阿姜查同意。她很高兴,又问阿姜查,是否让他的学生学习阿毗达摩。“噢,有,当然有。”她问:“在那里,你建议他们从哪里开始学习,哪本书和哪些研究论文比较好?”阿姜查指着他的心说…“只有这里。”
鸡或蛋
在阿姜查第一次访问英国期间,阿姜查曾对许多佛教团体演讲。有一天晚上,演讲后,有一位高贵的英国女士问阿姜查一个问题,这位女士花了许多年研究阿毗达摩,她根据论书中八十九种心法来研究复杂的心识论。
阿姜查会向她解释心识论中较困难的方面,让她能继续做研究吗?阿姜查发现,她是如此的执著于理性的概念,而无法从心的修持中获益。
阿姜查很坦白地回答她:“夫人,你像一个在院子里养母鸡的人,你到处捡的是鸡粪而不是鸡蛋。”
你曾经快乐吗
有一位年轻的西方比丘刚抵达阿姜查的森林寺院,并请求留下来修行时,阿姜查的第一句话是:“我希望你不怕吃苦。”这位年轻的西方人有点惊讶地说:“我不是来受苦的,而是来学习禅修,平静地住在森林里。”阿姜查解释:“有两种痛苦,一种是会导致更多苦的苦,另一种是会导致苦的止息的苦。如果你不愿意面对第二种苦,你肯定会遭受第一种苦。”阿姜查的教导方式通常是简单而直接的,当阿姜查在寺院里遇到他的弟子时,他经常会问:“你今天会不会很痛苦?”…
如果某人的回答是“会”,他会说:“你今天一定有很多执著。”
你曾经快乐吗?你曾经受苦吗?你是否考虑过何者是有价值的?如果快乐是真实的,那么它不应该消失,不是吗?你应该去观察这点,看看什么是真实的。这种观察,这种观慧会导致正见。
你为什么要修行
一群旅客来访问阿姜查时,问了三个问题:“你为什么要修行?”“你如何修行?”“你修行的结果是什么?”他们是一个欧洲宗教组织派出来的代表团,他们以这三个问题来问许多亚洲的伟大的禅师们。
阿姜查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他提出三个问题作为回答“你为什么吃?”“你如何吃?”“你吃饱后的感觉如何?”然后他笑了起来。之后,他解释说“我们已经了解,佛法是引导我们开发我们内在的智慧,以及回归自然之‘法’。”
学习真正的法
当阿姜查抵达新的美国禅修中心时,许多西方学生很快对阿姜查的教导感到印象深刻,他是清明、率直的,他会慈爱、幽默地去嘲弄人们的恐惧和执著。有这种智慧的大师的来访是令人兴奋的。
因此,弟子们请求说:“请不要按照计划那么快就离开,一定要留久一点,有你在,我们真的很高兴。”
阿姜查微笑着说:“当然,新的事物总是好的,如果我留下来教导你们,时间一久,你们会讨厌我,不是吗?当兴致逐渐消失后,你的修行会如何?不久,你们会对我不感兴趣,这种掉举的心,渴求的心如何停止?谁能教你呢?只有你自己才能学习真正的法。”
阿姜查的禅修指导
阿姜查的禅修指导是简单而自然的,这与他平常的教导风格一致。通常,他只叫人去打坐,并且观察他们的呼吸,或去行禅,并观察他们的身体。之后,他要求他们在行禅和坐禅时观察他们的心,观察身心的本质和特性,有时候,对初学者的指导只是这些而已。
阿姜查很小心地避免让任何修行方法与法混淆。修行“法”就是要清楚地了解我们的身心和世间的本质,因此,阿姜查不强调任何特别的方法。他要弟子们一开始就学习内心的力量和独立修行,有必要时才问问题,要靠自己的能力来观察和了解自己的心,并靠自己的智慧来说明自己的经验。
初学的信徒在巴蓬寺住了一段时间后,要能独自修行,并向一些资深的比丘学习,会听到许多问题的答案,以及许多“法”的开示,此时,初学的信徒才知道正式修行的微妙之处。许多传统的森林禅修,例如:简单地念诵“佛陀”名号,或在坟场旁禅修,或观察身体的三十二个部分,如果这些法门适合某些特别的学生,也会教导他们。
在坐禅方面,阿姜查说:“最好是盘腿,平衡和挺直的姿势,或是其他能使背部和头挺直的姿势,胸部张开,以便毫无拘束地呼吸。”禅修者应该非常安静地打坐,让身体安定下来,为观呼吸的禅修作准备。
坐禅的第一个要点是,让心平静和保持专注,以轻松和自然的方式将心放在出入息上,让呼吸在没有干扰下进出。当空气出入鼻孔时,用你的感觉,用呼吸的直接经验作为专注点。只要你能静静地跟着呼吸的感觉,然后,每当你发现心跑掉了(在经过训练之前,这会发生数千次),再轻轻地回来观察出入息。
这种禅修法是用我们最直接的经验,观察不断改变的呼吸来让心专注。禅修者要有耐心继续这简单的训练,作为一种增强心力的方法,好让禅修者能够专注和观察。最后,这非常简单的呼吸专注法,能导致“定”的最高境界。
阿姜查说“定并非修行的目标,对某些人而言,在禅修时,定可能自然生起。”阿姜查教弟子们,利用他们观呼吸时所培育的定与平静,来帮助他们进入修行的第三阶段。
一旦心平静和专注,禅修者开始观察身心的生灭现象,观察并非思考,而是去感觉,去直接体验我们的身心是如何生灭。阿姜查建议:要去观察身心的特质,首先观察身体,直接体验不断改变的身体感受,如冷热、软硬、轻重等。观察受蕴时时刻刻都在改变,如苦受、乐受和舍受。观察想蕴、行蕴和意识的生灭,在每一刻,这些生灭现象会一再重复。观察生命为何是五蕴生灭现象的相互作用,色、受、想、行、识的生灭过程一再地重复。当欲望和期望生起时,要观察它的起因,观察痛苦的原因,当心不被欲望所束缚时,观察这寂静的心。
有永恒不变的事物吗?有永远快乐的事物吗?有永恒不变的自我吗?自我在哪里?透过观察,你会发现:一切事物绝对会改变,没有永恒的我,只有身心的生灭过程。学习深入观察身心的生灭现象及其特性,并非局限于坐禅时,走路时也可以观察,在一条直线上,以自然的步伐来回行禅。如果可能的话,走几个小时。学习专注,没有什么你不了解的,这是修行的核心。
七天开悟
阿姜查叙述:佛陀鼓励他的弟子们,只要精进修行,七天内即可证悟,如果不在七天内,那么可在七个月内或七年内开悟。一位年轻的美国比丘听了就问“这是真的吗?”阿姜查说道:“如果你能不断地保持正念,七天内都不中断,你会开悟的。”这位年轻比丘兴奋地开始他的七天,但是十分钟后,他失去正念了。恢复正念后,他又再度开始他的七天,只是当妄想生起时,他又再度失念,或许在想他开悟后会做什么。他一再地开始他的七天,而他仍然无法正念相继。一个星期后,他没有开悟,但是他已经有相当的觉知能力,知道他习惯性的幻想和散乱的心,这是最有效的修行法,让他的修行迈向真正的觉醒之道。
不要太快期望结果,一个有信心和自信的人会坚忍下去。
树叶总会落下
每隔一两天,必须清扫寺院的广场和人行道上的落叶。由于面积很大,僧众会协力以长柄的竹扫帚清扫落叶,像一阵尘暴般的清扫路上的落叶,扫地是如此令人满足。
森林不断地在“说法”,叶子落下,僧众清扫。然而,当僧众继续清扫,扫到一条长路的末端时,这些僧众回头看他们已经扫过的遥远的另一端时,发现新掉落的叶子又开始覆盖在他们扫过的路上。
阿姜查说:“我们的生命像生长和掉落的叶子一样,当我们真的能了解落叶,我们便能每天清扫道路,并且在这不断改变的世界中,拥有大乐。”
未敲打的锣
有一位来访的禅弟子问阿姜查:“你多大年纪?你一年到头都住在这里吗?”阿姜查回答:“我无住处,没有地方可以找到我。我没有年龄,若有年龄,我必须生存,去想自己的存活是一种困扰。不要制造问题,那么世间一个问题也没有。”在别人眼中,禅修的人就像未敲打的锣,不会发出任何声响。然而,事实刚好相反,真理经常隐藏在虚假背后,“无常”总是隐藏在“恒常”背后。
附三: 阿姜查略传
阿姜查于一九一八年六月十七日,出生在泰国东北部乌汶Rajathani镇附近的一个小村庄。九到十七岁之间,他是一位沙弥,在还俗帮助父母务农之前的那段时日里,他接受了基础教育。到了二十岁,他决定恢复出家生活,他于一九三九年四月二十六日受比丘戒。
阿姜查早期的比丘生活,遵循一种研习佛教教义及巴利经文的传统模式。在第五年时,他的父亲得重病去世了,生命的脆弱和无常提醒了他,并促使他去深思有关生命的意义。虽然他有广博的涉猎并精通巴利文,然而对于痛苦的灭除,似乎没有更进一步的了解。厌离感开始在他心中生起,终于,在一九四六年,他放弃了学业,开始了托钵行脚。
他走了大约四百公里到达泰国中部,沿途睡在森林里,行乞于村落间。他在一座能够用心学习和修习戒律的寺院住了下来。那时,他听到有关阿姜曼(一位备受推崇的禅师)的传闻,他非常渴望能见到如此杰出的师父,他决定前往东北部去寻找阿姜曼。
这时,阿姜查正为一个决定性的问题挣扎着。他读过一些关于戒、定、慧的书籍,虽然这些书籍内容详尽,但他却不知如何将它们付诸实践。阿姜曼告诉他,佛陀的教法虽然很广泛,然而在本质上却很单纯,只要心中保持“正念”,如果能观察内心生起的每个念头,便是真正的修行之道。这种简洁而直接的教导,对阿姜查来说是一种启示,也因此改变了他修行的方法,他知道这条路是明确可行的。
接下来的七年间,阿姜查在简朴的森林中修行。为了修习禅定,他行遍乡间去寻找安静而隐蔽的地方,他住在老虎和眼镜蛇成群出没的丛林,甚至停尸场中。阿姜查利用对死亡的省思来克服恐惧,并洞察生命的真正意义。
经过多年的参访,一九五四年他受邀返回故乡,在一处热病横行、鬼魅出没,称作“巴蓬”的森林附近住了下来。尽管简陋的住处以及稀少的食物,但追随他的人越来越多。现在被人称为巴蓬的寺院就建立在那里,之后,分院也在别处一一建立起来。
在阿姜查的寺院里,训练是十分严格的。阿姜查经常将他的弟子们推到极限,去测验他们的耐力,使他们能培养耐心和决心。他有时发起费时且看起来毫无意义的工作计划,由此去破除他们对平静的执著。他的重点在于内心不受外在事物的影响,并强调严格的遵守戒律。
一九七七年,阿姜查应邀访问英国,并在英国成立比丘僧团。阿姜查于一九七九年再度前往英国,随后转往美国和加拿大,在该国访问和教学。
一九八一年,由于糖尿病所致,阿姜查的健康逐渐走下坡路,因此他无法于雨季时在巴蓬寺安居。当病情恶化时,他以自己的身体作为活生生的例子,说明“一切事物都是无常的”,他不断提醒人们,要努力在他们心里找到一个真正的皈依处,因为他不再有时间来教导他们了。在一九八一年“雨期”结束前,他被送往曼谷动手术。几个月内,他停止说话,并逐渐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能力,终至瘫痪在床。从此以后,他由比丘弟子们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们感激阿姜查,且乐于有机会服侍这位曾经非常有耐心、非常慈悲的给许多人引导一条正道的师父。
一九九三年一月十六日早晨五时三十分,阿姜查在他的寺院——泰国乌汶的巴蓬寺,在随侍弟子们面前安详地离开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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