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法
隆波帕默尊者, 南传上座部佛法 ·Index
เรื่องธรรมดา - หลวงพ่อปราโมทย์ ปาโมชฺโช
平常法 - 隆波帕默尊者
修行,就是学习认识自己。当我们认识了自己,就发现“我”不存在。其实,那个“我”就是苦的根源。
第一讲 学习平常法
有人从未听过隆波讲法吗?看来还不少。没听过的,就听听看吧。初次听闻会有些困惑,这是很平常的。学习任何一门学问,在我们还不了解时,新奇的事物总是有点难学。一旦听过、理解了,之后就容易了。如果听懂了隆波所讲的,再去听任何一位古巴阿姜的开示,一听就能明白。即便语言不同,我们也能理解。阅读三藏或学习阿毗达摩也会变得通达,知识和理解都会有所改变。
关键在于,我们自己的心改变了。如果理解了隆波所教导的,我们就能在不长的时间里改变自己。曾经毫无羞耻地犯戒,以后再也做不到了,因为生起了惭愧心,能及时识破烦恼,并且知道如果做了不好的事,心就会变得阴沉。我们会害怕自己的心变得阴沉,害怕造恶的果报。曾经自私自利,自私心也会逐渐减少。
曾经完全不明白苦是如何进入内心的,现在会明白了。曾经盘踞在心中长久的苦,会逐渐减轻,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直到某一点,心将彻底地离苦。
请大家努力专心听讲。来参加这个禅修营只有三天时间。希望这三天里,大家能专注地学习。现在,那些跟随隆波学习后,生起了正确的知见,有了正见的人,数量已经相当可观了。能够修行毗婆舍那的人也比比皆是。而心能达到安止定的人,更是数不胜数。所以,请大家专心。如果你们曾经有过修行或其他经验,请先暂时放下。如果有所不同,就听听看。即使以前学过,听到的句子和隆波说的一样,也别以为它们是相同的。先忘掉旧有的知识,这样学习起来会更容易。有些人可能在别处学过,他们也教导要有念、有定,如实地觉知身心等等。但到了实际操作时,大部分人不是紧盯着身心,就是去造作。造作身体还好,主要是去造作心,让心偏离了它本来的平常状态。
修行,我们必须来学习身的平常状态是怎样的,心的平常状态是怎样的。 我们要学习这个,直到洞见它的实相。原来平常就是这样子的。平常法就是无常、苦、无我。智慧便会生起,认识到那不是“我”。如果智慧层次更高,就会洞见这身、这心,本身就是苦。如果能见到身心即是苦,就能洗除无明。第一个无明,就是不知苦,不知道五蕴,不知道我们的身心本身就是苦。
谈到苦,人人都说自己认识苦。我们所认识的苦,称为“苦受”,而不是“苦谛”,这是两回事。比如身体不适,这叫苦受;心里郁闷,这也是苦受。而所谓的“苦谛”,我们必须去学习并破除它。不理解苦谛,不了知苦谛,就绝无可能破除无明。所谓的“苦谛”,就是名色,就是我们的身心。 这本身就是苦。所谓的“知苦”,就是如实地了知名色、身心。有些人说的话,听起来一样,但境界不同。必须好好学,慢慢练习去觉知“身心境界”。
在我们能够觉知身心境界之前,必须先培育心的品质,让它有能力去觉知。隆波会循序渐进地教导。
首先,我们必须持守五戒。戒是基础中的基础。持守五戒之后,我们再来培育心的品质,让它有能力学习实相,这称为定学。当我们的心具备了学习名色、身心实相的品质后,我们再来学习慧学,即如何了知名、了知色,才能符合实相。这三天里我们要学习的全部内容,其实就是三学。 “สิกขา” 是巴利语,泰国人常用“学习”这个词。所以,我们要学习的任务有三项。佛教徒的责任就是学习。只有阿罗汉才完成了学习,此外的人都必须学习。学习戒学、定学、慧学。戒学是基础,能让心宁静、安适。定学是培育心的品质,以便开发智慧。慧学是开发智慧的方法,即如何如实地了知名色。
关于戒,大家都知道五戒,但却不怎么做得到,很难持守。说实话,你们当中有谁能真正清净地持守五戒的?举手看看。有人吗?只有人悄悄举手挠痒痒,不敢真举。五戒真的很难持守,尤其是第四条(不妄语),非常难。说些无聊的话,说粗话,尤其是在抗议示威的时候,粗话会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如果只是在心里骂,还不算破戒,一旦说出口,就破戒了。以前的古巴阿姜们教导时会用些善巧方便。他们会分发圣物,然后告诫说:“不要去骂人,骂人圣物就不灵了。” 有些人修慈心观,却骂人如火,慈心是生不起来的,总有一天会被人教训。这都是他们的善巧。戒律,如果不懂得如何持守,是很难守好的。因此,必须学习持戒的方法。只是去跟比丘求戒,还没走远,戒就掉了一些,慢慢地被侵蚀。有些活动,请了比丘去讲法,之后就开宴会、喝酒。戒只持了半小时,然后就慢慢破了。但也算好了,这辈子能持五分钟的戒,也比完全没有好。
持戒,如果只是在身和口上持守,会很难。因为我们的嘴很快,心一想,嘴就说了,在身、口上侵犯了别人。在身、口上不稳重。在身、口上持戒是很难的。一生气就去打人、扇人、骂人,戒就残缺不全了。想要别人的东西,本没想偷,但手已经伸过去拿了,因为习惯了。
持戒,如果我们在心上持守,就会变得容易。 因为戒是心的常态。一颗平常的心,指的是没有被烦恼控制的心,这样的心本身就是有戒的。一旦心变得不正常,被烦恼控制,戒就开始变得残缺。如果烦恼强烈,戒就彻底破了。因此,最好的持戒方式,就是用念守护自己的心。
我们都认识那些粗重的烦恼。至于那些微细的烦恼,比如“结”,我们还看不到,它们真的很微细。粗重的烦恼,我们人人都认识。微细的烦恼,我们不常见到。像上五结那样的烦恼,看起来甚至像是善法。比如“掉举结”,这种散乱不是关于欲乐的散乱,不是想看美色、想闻香气、想尝美味之类的,而是关于佛法的散乱。心在思惟、探究佛法,看起来很好。“色爱”和“无色爱”,不想与任何人有瓜葛,只想要宁静,满足于禅定的乐与静。“无明”是最难看清的,能看到那颗带着无明的心,本身就是最高层次的“能知者”了。“慢结”,它会拿自己和别人比较。虽然知道没有“我”、没有“他”,但还是忍不住要比较。但这种比较不是“我比别人优越”、“我最伟大”、“我最厉害”这种粗重的烦恼。它会是一种深层的感觉:“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佛陀那样好?”“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古巴阿姜的水平?”“为什么我还这么糟糕,不像他们那样?” 这种比较是我们不如别人,想要变得更好,听起来很谦逊。
微细的烦恼看起来非常像善法,极难看清。我们现在还看不到也没关系,先从粗重的烦恼开始。因为导致破戒的,是粗重的烦恼。你们认识“贪”吗?认识吗?贪过吗?“嗔”过吗?散乱过吗?这些烦恼不难看。怀疑过吗?犹豫、怀疑,不是怀疑世间的事情。这种怀疑,是怀疑佛陀是否真的存在?佛法修行后是否真的能离苦?心里很不确定。圣僧是否真的存在?这是对三宝的怀疑,不是对世间事的怀疑。
粗重的烦恼我们都认识,尤其是贪、嗔、痴。你们认识“痴”吗?痴,就是迷失,忘了身、忘了心。我们整天都在忘了身、忘了心,从醒来直到睡着。每个人都有身体,却整天忘了身体。每个人都有心,却忘了自己的心。关心什么呢?关心色、声、香、味、触,关心心里想的事情,心总是向外跑。
“痴”是我们的天性。正是因为有“痴”,才是一切贪、嗔的根源。如果没有了痴,贪、嗔就不可能生起。贪、嗔是痴的子孙。痴,是烦恼的父母。最微细的痴,名为“无明”。次一等的痴,就是散乱之类的。
你们知道什么是“心不在焉”吗?一天中心不在焉的次数多吗?一般人一天心不在焉一次,不常有,就一次而已。从醒来直到睡着,心一整天都飘在外面。修行人越厉害,心飘得越频繁。飘一下,觉知;再飘一下,觉知;又飘一下,觉知。心飘走了。古代的人很厉害,古代的泰国人创造的关于内心感受的词汇,非常细致入微。他们是真正看到了身心境界,才能创造出那些词汇。“心飘”,它真的飘走了。或者“散乱”,它先是“飘散”,然后“弥漫开来”,弥漫到眼、耳、鼻、舌、身、意。
心枯萎、无聊、孤独,看到吗,这些感觉的程度是不同的。嫉妒、怨恨、愤怒、憎恶、仇恨,看到吗,它们的程度也各不相同。非常微细。古代的泰国人真的很厉害,创造的每一个词,特别是关于心的词,都非常好,非常贴切身心境界。心黑,真的黑了,它昏暗、盲目、模糊,黑得一塌糊涂。心好、心坏,它能变好,也能变坏。还有很多。心中舍,真的中舍,不跑去过去,不跑去未来,不欢喜,不厌恶。这些境界,古代的人非常精通。每一个关于感受的词汇,隆波曾经收集过两百多个,后来有个居士借去看,就再也没还回来,我也懒得再收集了。有位居士收集了三百多个,这些词都表达了内心的感受,大部分是烦恼主导时产生的,也有善法生起时产生的感受。
我们不用学那么多。我们学习主要的几个:心贪、心嗔、心痴,先学这三个。心贪的时候,它想要,想把所缘拉进来。当它贪爱时,它会把所缘拉向自己。心嗔的时候,它会把所缘推开。心痴的时候,它会忘记所缘。事情就这么简单。
如果痴了,它会忘记正在呈现的身心境界,忘记正在被觉知的所缘。如果贪了,它会把所缘拉向自己。我们喜欢谁,就想让他靠近我们,或者我们想去靠近他,想接近。我们讨厌谁,就想把他推得远远的。嗔是往外推的烦恼,贪是往里拉的烦恼,痴是无法准确捕捉身心境界的状态。
我们学习主要的几个。心嗔了,心贪了,心痴了。但痴很难观察,因为痴是我们很熟悉的一种天性。贪和嗔,偶尔才会出现。但爱生气的人,就经常生气。这件事的气消了,又会去气别的事。
我们时时学习。贪心重的人,就留意去觉知它。嗔心重的人,就留意去觉知它。 如果我们能及时觉知到进入内心的贪与嗔,戒就会自动生起。比如,嗔心生起,我们及时觉知,嗔心就会自动熄灭,不用我们去熄灭它,它自己会熄灭。当我们觉知到的那一刻,念就在那里。当有念时,烦恼就不会存在。 这是佛法的法则。我们根本没有责任去“断除”烦恼。那是小事,没必要去断除。只要我们觉知它,它就会自动熄灭。因为念生起时,烦恼就会熄灭。 这是佛法的法则。
我们时时去觉知。贪欲生起在心中,觉知它。嗔心生起在心中,觉知它。如果能做得更好,心飘走了,我们也觉知它。这就是“痴”了。如果我们能及时觉知,烦恼就会熄灭。如果烦恼熄灭,人就不会犯戒。人犯戒,是因为烦恼控制了心,是它在主导。比如有人要去伤害别人,有的是因为恨他,对吗?因为爱而去伤害,有吗?因为爱而去伤害,也有,对吗?曾有位日本僧人,看到《一休和尚》里的金阁寺,那是一座很美的木制阁楼,他太爱了,就把它烧了。因为太欣赏而毁灭,希望它能永远留在心中。
当贪或嗔生起时,可能会去伤害他人,伤害其他众生。当贪、嗔生起时,可能会去偷盗、侵占他人的财物。想要别人的东西,就去拿。讨厌物主,就去毁坏他的财产。这都能做到。有贪、有嗔,就可能去与人通奸,犯邪淫。爱上一个女人,她有丈夫了也不管,不管她有丈夫,只对这个女人感兴趣,就去追求她。或者讨厌某个女人,觉得她太虚伪,就故意去追她,让她爱上自己,然后再甩了她。这样也能犯戒。当有贪、有嗔时,也可能说谎、说离间语。比如我们讨厌某人,就去骂他,或者故意赞美他,把他捧得高高的,让他得意忘形,自己就会垮掉。或者我们喜欢某人,也会去欺骗他。尤其是年轻小伙子追女孩,女孩们别上当。他们总说:“哦,我最爱你,爱你如天高。” 全是谎话。他最爱的是他自己。没有人会爱别人胜过爱自己。 这是在骗人。或者谎称自己还是单身。这些都是因为贪欲。
贪、嗔能让我们犯所有的戒。心烦意乱是嗔,就可能去喝酒。高兴了,心满意足了,哈哈大笑,心里快乐,也可能去喝酒。烦恼,它能让我们犯所有的戒。每一个烦恼,无论是贪还是嗔,痴就更不用说了,因为要有贪、有嗔,必须有痴伴随。
所以我们要时时去觉知。贪欲在心中生起,心贪了,觉知它。心嗔了,觉知它。就这样时时去觉知。如果什么时候没有觉知,那就叫“痴”。如果知道有贪,知道有嗔,这就对了。我们会看到,贪生起,贪立刻就灭了。嗔生起,我们一觉知,它立刻就灭了。戒就会自动生ঠি。因此,最好的持戒方法,是在心上持守,让念成为守护心的人。 因为念的职责就是守护心。念的职责是“守护”。任何恶法来袭,如果有念及时觉知,它就会全部熄灭。念也守护善法。如果常常有念,善法就会增长。
所以,我们要时时去觉知。依靠我们的念,时时去觉知。有人又困惑了,“念”是什么样的?那就时时去觉知自己的心吧。有什么烦恼生起,就去觉知。能觉知的那一刻,就叫“以念觉知”。
念是“及时知道”,它不同于慧。慧是“理解”。同样是“知”,但层次不同。念,是知道有什么在身上发生,有什么在心中发生。而慧,是理解所呈现事物的实相。 理解到念所看到的身体在呼气、吸气,这身体是无常、苦、无我的,这叫有慧。或者看到心,念看到嗔心生起,有慧则看到,嗔不是心,嗔是一种法,有因缘则生,因缘尽则灭,无法掌控。这叫有慧。慧是理解,念是及时知道。
时时去觉知自己的心。时时觉知,贪生起,及时知道;嗔生起,及时知道。多加练习,以后心飘走了也能及时知道。练习到能及时知道心飘走,会得到什么呢?会得到定。心散乱了、飘走了,我们及时知道,就会得到定。心就不会再飘荡,心会安住。看到了吗?这都是及时觉知烦恼的事。如果有贪、有嗔生起,我们及时知道,戒就会自动生起。如果心散乱,有痴,迷失了、飘走了,及时知道,心就会安住,就会得到定。
所以,我们时时去觉知心中生起的烦恼,常常去觉知。做得到吗?今天教的很简单。难得有一次教得这么简单。通常会教得比这难。没听过隆波讲法的人,觉得太难了吗?那些举手的六七位没听过的人,慢慢学,慢慢去觉知,知识和理解会越来越清晰。
所以,时时去觉知,时时去觉知。贪欲在心中生起,时时觉知;嗔心在心中生起,时时觉知。去练习这个,戒就会自动生起。然后,时时去觉知心飘走的时候,心流动、移动的时候,留意观察心的移动。听声音时,心会移动,它会传送出去,流淌出去。当我们眼睛看到时,心也流淌出去看。当我们耳朵听到声音时,心也流淌出去听。当念头生起时,心也流淌到念头的世界里。当我们修禅定时、修行时,比如经行,心喜欢流到脚上。观腹部起伏,心流到腹部。觉知呼吸,心流到呼吸上。动手臂做节奏动作,心流到手上。心会到处流窜,要时时去觉知它。
如果我们能及时觉知到心的流动,心就会安住。安住的心,就是具备了开发智慧的品质的心。 我们慢慢地去及时觉知心中生起的烦恼。贪、嗔生起,及时知道,就会得到戒。如果痴、散乱、心飘走了,及时知道,就会得到正确的定。
今天早上我们学了两样东西。戒,是调整心性的基础。有了戒,心会宁静、安适,不散乱。以及,练习让心具备开发智慧的品质,即让心安住,成为“能知者、觉醒者、喜悦者”,这也要依靠念来及时觉知心的移动。我们就会得到正确的定。至于开发智慧,就留到后面吧,还有两天时间。
今天,去练习及时觉知心中生起的烦恼。常常练习。人人都认识烦恼。当有什么烦恼冒出来,就觉知它;有什么烦恼冒出来,就觉知它。不要预先去等着看。如果我们等着看烦恼什么时候生起,心会空空的,什么都不会生起。所以不要预先等着。让眼、耳、鼻、舌、身、意去接触所缘,这是很平常的。但接触之后,有什么烦恼生起,再去觉知。等下去吃饭,看到菜想吃,这是贪生起了,要及时觉知。有我们想吃的菜,我们排着队,别人抢先把它拿走了,我们的嗔心生起了,不高兴了,“这家伙真坏”,嗔心生起了,我们及时觉知。就这样练习。想去洗手间,知道“想”。去到洗手间,哇,队好长,心里开始不舒服了,这是嗔心生起,时时去觉知。如果實在忍不住,可以請求朋友插個隊。能忍的就先忍着,不必太苛刻。
第二讲 处处皆无我
修行,其实并不难。我们修行是为了离苦,这是我们的最高目标。要从苦中解脱,我们的心必须获得自在。束缚我们内心,让它不得自在的,就是各种烦恼。如果烦恼失去了力量和影响力,我们的心就获得了自在。那么,要怎样让烦恼失去力量呢?我们必须拥有工具,那就是戒、定、慧,用它们来对抗烦恼。
- 戒,用来对付粗重的烦恼,如贪、嗔之类。
- 定,用来对付散乱。
- 慧,用来对付“无知”。
“无知”也是痴的一种,是最高层次的痴。如果我们有念守护着心,任何烦恼生起,我们都能觉知,戒就会自然生起。如果我们的心流动、散乱、移动,我们能觉知,定就会自然生起。
隆波来测试一下。隆波会暂停说话一会儿,然后你们不准想。试试看。不准想。好了,我要停了。(短暂静默)想了吗?看到了吗?心会不停地流动,看得出来吗?心会来回流动,不停地移动。那就是我们的心没有定。
有定的心,是不会来回移动的。 在这个阶段,我们依靠念来及时觉知心的流动,心就会得到定,得到安住,不再流动。但如果我们修行到极致,成为阿罗汉,心就再也不会移动了。但阿罗汉的不移动很奇特。不移动,是因为这颗心已经完全扩展,遍及一切,无边无际。因此,它不需要来回移动。它要觉知什么,就直接觉知。而我们的心,有一个点,一个球体,一个微小的立足点,可以跑来跑去。我们要慢慢培育。
用念来守护、保卫心。烦恼生起,及时觉知。贪、嗔生起,及时觉知,得到戒。心散乱,有痴,散乱、来回流动,及时觉知,得到定。心可以从六个管道流出去:流去看,流去听,流去闻,流去尝,流去感受身体的触觉,流去在心中思考。它可以从眼、耳、鼻、舌、身、意六个管道流出去。所以,我们要时时去觉知心移动的时候。不要去控制它“不准动”。动了,就去觉知。
但是,一下子要观察心在六个管道的移动,是很难的。我们就先练习观察两个管道。
选择一个禅修所缘,比如,我们看到身体在呼吸。呼气,感觉到;吸气,感觉到。看到吗?心有快乐,感觉到了吗?心有快乐,是可以有的,不禁止。如果心有快乐而我们没有及时觉知,贪欲就会生起,会产生欢喜、满足。当有痛苦而我们没有及时觉知,嗔恨就会生起。所以,贪、嗔是跟在苦、乐之后的,是跟在“受”之后的。因此,我们有快乐,觉知它;有痛苦,觉知它。持续地观察,不要去控制,不要去盯着,轻松地觉知。如果能觉知到这一步,很好。如果没能及时觉知,有快乐我们就会满足,贪欲生起;有痛苦我们就会不满足,嗔恨生起。要及时觉知,能觉知到这里也很好,保证不会破戒。
如果心散乱了,也及时觉知,心就会安住。当我们的心与自己同在了,就到了修行的最后阶段,即开发智慧的阶段。开发智慧,是为了对抗什么烦恼?是为了对抗“无知”,对抗我们自己的愚痴,不是对抗别人。“无知”是什么?就是不了知“四圣谛”。最高层次的,就是不了知四圣谛,不知苦,不知集,不知灭,不知道。这就是“无明”,最高层次的无知。阿罗汉才能断除这个,其他人还断不了。
那么,一开始,我们还不用去断除无明。一开始,先从简单的入手。第一个要对治的,是“身见”。 “ทิฏฐิ”是“见解”的意思。“身见”是认为真的有一个“我”存在的见解。所谓“真的有一个我”,是指我们感觉有一个恒常、不朽的“我”存在。有些人认为,这个“我”是真实存在的,是确定的。当身体死亡时,那个真正的“我”并不会死,而是离开这个身体,再去投生。另一类人则认为,这个“我”是真实存在的,但死后一切都归于虚无,断灭了。无论是死后投生还是死后断灭,其根源都来自于“现在有一个真实的我”这个观念。
须陀洹会看到,当下也没有,没有一个“我”。 所以,我们开发智慧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洗除“有一个我”的邪见。到了最后阶段,就会去了知四圣谛,彻底放下对一切的执取,内心会达到真正的自在,拥有巨大的快乐。即使活着,身体可以有苦,但心再也不会有苦了。没有任何东西能再造作它。
首先,来对治“有一个我”的邪见。有了“我”,事情就糟了。有了“我”,当身体衰老,我们就说“我老了”;身体生病,就成了“我病了”;身体死亡,就成了“我死了”。当与所爱之人分离时,是谁与所爱分离?是“我的心”与所爱分离。爱与不爱,在于心,不在于身。有时候身体分开了,比如我们有一个非常相爱的伴侣,与所爱分离,但如果还彼此相爱,就不会觉得是分离。身体分开了,但心还连在一起,没有分离。所以,分离与否,在于这颗心。住在一起,吵架了,心就分开了。身体紧挨着,心却分开了,这就是分离。
当与所爱分离时,我们会看到,是心认为分离了,不是“我”分离了。当遇到不爱、不喜欢的事物时,是心不喜欢,不是“我”不喜欢。当欲望生起,却得不到满足时,是心在渴望,是心不满足,不是“我”。不会再有“我”了。 会老、会病、会死,也不是“我”在老、病、死,而是身体在老、病、死。与所爱分离,遇到不爱,所愿不遂,都是心在作用,也不是“我”。
所以,如果能这样练习,就会看到“我”不存在的实相,会获得巨大的快乐。虽然比不上阿罗汉,但与凡夫相比,那是天壤之别。有些人想得简单,认为圣者有四个层次:须陀洹、斯陀含、阿那含、阿罗汉。所以,证得须陀洹,就有25%的快乐,或者断了25%的烦恼。证得斯陀含,就断了一半,或者快乐了一半。不是这样的。证得须陀洹后,生命和内心都会彻底改变。甚至佛陀都说,证得初果(须陀洹道),其价值超过成为转轮圣王。因为成为转轮圣王,不久也会病、老、死,也要与所爱分离,要遇到不爱,也会有不顺心的时候,一切都还在变化中。但一旦须陀洹道生起,就不会再退转。未来某一天,必定会成为阿罗汉。而转轮圣王,还在生死轮回中,尚未离苦。所以,证得须陀洹道,比成为转轮圣王还好。转轮圣王,是世界之主,不是只统治一个国家,当一个国家的总理,不是的,而是能成为世界之主,无人能敌。
但如果是须陀洹,生命就不会再堕落,指的是内心层面,只会不断提升。我们每个人都有机会,能听闻佛陀的教法,知道修行的方法,知道如何持戒,知道如何让心有定,即让心与自己同在,知道如何开发智慧。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学习的,就是开发智慧的方法。为了生起智慧,看到:第一步,“我”不存在;第二步,存在的那个东西,就是“苦”。有两个层次。
第一步,证得须陀洹,会看到“我”不存在。继续修行下去,会看到存在的那个东西就是苦。它有“苦”,但没有“我”。它有五蕴,有身体这个“色”,有苦乐的“受”,有记忆和界定的“想”,有善恶造作的“行”,有通过眼、耳、鼻、舌、身、意生起的“识”。这些东西都存在,但不是“我”。色不是我,受不是我,想不是我,行不是我,识不是我。五蕴之中没有我,五蕴之外也没有我。处处皆无我。 五蕴存在,但没有主人。五蕴可以运作,但没有“我”这个造作者。如果证得须陀洹,就会看到这一点。
蕴存在,但没有主人。蕴在运作,不是“我”在运作,没有造作者。蕴在受苦,但没有受苦者。我们要慢慢地把心培育到这个层次。
如何才能拔除“五蕴是我”的邪见呢?拔除邪见的唯一方法,就是生起正见。 什么时候有了正见,什么时候就没有了邪见。这听起来像是在说废话,对吗?但事实就是如此。有了正见,就没有邪见。有了邪见,就没有正见。就这么简单。
我们错误地认为“我”是真实存在的,这是出于习惯。我们依靠这五蕴,色法部分是身体,名法部分是感受、思考、觉知、苦乐受、记忆、善恶造作、能知的识。依靠这五蕴,它们聚合在一起。当五蕴聚合时,我们生起了一种错误的“想”,我们会产生所谓的“想颠倒”,即错误的界定,界定这堆五蕴是同一体,就是“我”。
你们感觉到了吗?这里面有一个“我”。小时候的“我”和现在的“我”,是同一个“我”。会这样感觉。因为蕴聚合在一起,我们的心就会去认定,这就是“我”。我们习惯于认定这就是“我”。我们从小就被教导:“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宝宝。” 慢慢地教,有他,有我,慢慢教,慢慢教,就深信不疑了。其实,这种信念从前世就带来了。深信不疑,“我”是真实存在的。要洗除这个“有一个我”的邪见,方法就是生起正见。
生起正见的方法,就是把聚合成一体的蕴,拆开,让它散开。把蕴拆开,我们就会看到,每一个蕴,都不是“我”。但只要五蕴一聚合,我们就很容易去认定它是“我”。就像一辆车,看到车,我们习惯性地就知道这是车,从小看到大。我们认为车是真实存在的。但当我们把车拆成零件:轮子不是车,对吗?轮子是车吗?轮子不是车。方向盘不是车,车身不是车,甚至引擎也不是车。油箱不是车,灯泡、电线不是车,玻璃、座椅等等,全都不是车。车漆也不是车。但当所有零件聚合在一起,形成那个形状,我们就习惯性地认定,这就是车。车就因此而存在了。
所谓的“我”,就像一辆车一样。它由五大类零件组成,即五蕴。只要我们把它拆成一部分一部分,就会发现,每一个部分都不再是“我”了,就像每一个零件都不是车一样。
这个方法,是佛陀用来教导的,称为“分别法”。“วิภัช”是“拆开”的意思,是分析性的学习方法。因为如果不分开,聚合在一起,就会认定有“我”。分开了,“我”的感觉就会消失。要让五蕴分开的方法,就要依靠那颗安住的心。依靠我们训练的心,就像隆波说的,要先让心准备好。如果心移动了,我们觉知它,心就会安住不动。当心安住,心与身同在时,再去感觉自己的身体。
现在,大家的身体都坐着,感觉到了吗?看到身体坐着吗?看,是心在觉知,是身体在坐着。试着点头。点头。看到吗?身体在点头。谁在觉知?是我们的心在觉知。不用去找心在哪里,我们只是去觉知而已。有一个东西在觉知着,不用去找它在哪里,因为找不到。它是名法,没有形状,找不到。
好了,大家微笑……我们就看到身体在微笑……甜甜地笑。看到身体在笑,保持微笑……(听众笑)看,身体在笑。看到了吗?身体在动,身体在扭动。看,身体在动,心是觉知者,心是观察者。不用去找心在哪里,慢慢地看下去。坐着,就会看到,身体坐着,身体在呼气,身体在吸气,我们的心是观察者。练习一段时间后,我们会知道,身与心是两样东西,是分开的。
然后,坐久了,会酸痛。一开始要忍耐一下,有点辛苦。坐久一点,让它酸痛。当它酸痛起来,我们慢慢观察。刚才身体还不酸痛,现在酸痛了。酸痛是后来才出现的异物。一开始不酸痛,后来酸痛悄悄地进来了。酸痛不是身体,它是后于身体而来的。看到吗?有身体,酸痛是后来才有的。我们会知道,酸痛与身体是两样东西。而那酸痛,也是心去觉知的对象。我们的心去觉知它,它又是一个东西,它不是我们的心。它是心所觉知的对象。这样一分,我们就得到三个蕴了。酸痛,称为“受蕴”,即苦、乐。
然后,当它非常酸痛时,先别动,忍耐一下。第一次想得到好东西,要愿意忍耐一下,投资一点。必须忍受辛苦,对吗?没有免费的东西。修行更是辛苦,非常辛苦。因为不是去战胜谁,而是战胜自己的烦恼,这是最难的。战胜别人不难,战胜自己的烦恼最难。
就坐着,练习分离五蕴。身体坐着,心是观察者。酸痛生起,也看到它,它不是身体,也不是心,是另一个蕴,称为“受蕴”。当非常酸痛时,心就开始焦躁不安,想换姿势,想站起来了。有时候会胡思乱想,很烦恼:“唉,坐这么久,等下会瘫痪。坐太久了,这是苦行,佛陀禁止的。”心散乱了。慢慢地去觉知这颗心。那颗焦躁不安的心,不是酸痛,对吗?酸痛在身体上,但焦躁不安在心上。这里,我们看到了另一个蕴,这叫“行蕴”。行蕴,是心的造作,有时造作善,有时造作恶,有时造作不善不恶。 它是心的造作。我们会看到那个造作。烦恼,是心去觉知的对象。本来心不烦恼,后来,烦恼突然冒出来了。我们就能看到,烦恼或“行”,与心,是两样东西。这样,我们分出了四个蕴了。
最麻烦的蕴,是“想蕴”。想蕴,先放一边。但在禅修过程中,如果要详细分解,是需要依靠想的。想,虽然是欺骗我们让我们迷失的元凶,但正确的想,也能生起智慧。正确的想,是去界定“五蕴是无常的”,去界定“五蕴是苦”,去界定“五蕴无我、无法掌控”。这叫正确的想。如果持续地去界定,有念去觉知身,想也去界定,它会深深地印在心里:“这是无常的,这是苦的。” 持续地界定,持续地觉知,常常觉知,最后智慧就会生起。智慧生起时,是一闪一闪的。智慧不会长时间持续,而是一闪一闪的。它会“叮”地一下生起:“嘿,这不是我,根本没有我。” 之类的。
所以,当真正的智慧生起时,它只是一瞬间。它需要依靠“想”去界定。但这太微细了,隆波先不教。等修行时,我们自己会看到。想,既有正面作用,也有负面作用。负面的想,一直主宰着我们的心,把不美的看成美的,把无常的看成常的,把苦的看成乐的,把无我的看成有我。但如果它能正确地界定,看到无常,就知道是无常。它看任何东西,都只看到无常。去界定,看任何东西都只看到无常,这叫“无常想”。或者它去界定,看任何东西,都看到一切所呈现的,都在被逼迫着走向坏灭,这叫“苦想”。或者它去界 定,看任何东西,都看不到有任何实质、有任何真正的“我”,这叫“无我想”。这是善的想,是在修毗婆舍那时需要用到的。现在先把它放一边。
先学这四个蕴:身体一个,苦乐一个,善恶造作一个,能知者一个。常常这样练习,当蕴被分开了,心作为观察者。接下来,依靠念来及时觉知身体的移动。比如现在,我们的身体在动吗?观察一下,我们的身体在动吗?此刻,有谁的身体没有动吗?没有吧。心脏在“怦怦”地跳,对吗?身体一直在呼吸着,它一直在动。我们有念去觉知,看到身体在动来动去,我们的心是独立的。慢慢地观察下去。
身体不是我,身体是与心分离的一个东西,它不再是“我”了。这叫见到“无我”。身体一直在变化,一会儿呼气,一会儿吸气,一会儿站,一会儿走,一会儿坐,一会儿卧。只有无常,一直在变。身体无论处于哪种威仪,都被苦所逼迫。坐着也苦,躺着也苦,走着也苦,做什么都苦。饿的时候苦吗?饱的时候也苦,对吗?冷了也苦,热了也苦,到处都是苦。我们慢慢地看,慢慢地看下去,观察身体,不用去想。观察身体,如果我们的心安住为观察者,就会开始看到实相:身体不是我,身体只是一个不断变化的东西,身体是一个时刻被苦逼迫的东西。 就这样时时去觉知,时时去观察。
但如果它不愿意观察,只是呆呆地觉知着,就帮它界定一下。看着身体,稍微教导它一下:“欸,身体坐着,心是观察者。身和心,是两样东西。” 稍微教导它一下。“嗯,身体现在呼气,现在吸气了,一直在变,无法保持原状。” 稍微教导它。一开始,如果它不愿意开发智慧,可以稍微教导它一下。但如果它自己能看到,自己能去界定,就不要去干涉它,只管看。到那个时候,身体站、走、坐、卧,就只是感觉下去。看到身体站、走、坐、卧,不是“我”在站、走、坐、卧。看到身体酸痛,不是“我”酸痛。
看到心时好时坏,不是“我”好,不是“我”坏。当嗔心生起时,不会修行的人会觉得“我生气了”。会修行的人会看到,嗔心是一个异物,它进来了,然后又消失了,不是“我”。嗔不是我,贪不是我,痴也不是我。最后,会看到连心都不是我,连心这个“识”也不是我,是时刻在生灭的东西。“我”,意味着永恒、不变。而心,是时刻在生灭的。我们从身体看起,看苦乐,看善恶的生起,全都是生了又灭,生了又灭,没有一个是“我”。
再来看心。心也一样,心也生灭。去看的心,生了就灭。去听的心,生了就灭。去想的心,生了就灭。你试试看一直清晰地看着佛像,能做到吗?仔细观察。我们只能清晰地看一瞬间,然后眼睛就会模糊,不清晰了。必须再看一次,又清晰一瞬间,然后又模糊了。观察一下,是真的吗?不是一直清晰,而是一闪一闪地清晰。当眼睛看到时,有心在眼处生起,我们才能清晰地看到色。但当眼处的心灭了,我们其实并没有看到色,而是依靠记忆,依靠想,记得那个色。但那个记忆并不好,记得很模糊,所以色会变得模糊。所以,练习用感觉去觉知后,就不是用眼睛去看了。
当我们禅修时,比如我们点一支蜡烛看着。我们会看到蜡烛和火光,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这叫“遍作相”。之后,我们会用想、用心来看,不再是用眼睛看了。即使闭上眼睛,也能像睁眼看到一样清晰。这叫“取相”。再之后,火光会聚集成一个光团,可以放大,可以缩小。如果缩小到针尖大小,光会非常强烈。或者可以放大到像太阳、月亮一样大。这叫“似相”。但我们学这个不是为了取相。我们学了就会看到,只能清晰地觉知一瞬间,一瞬间。观察到了吗?看出来了吗?只能清晰地看到一瞬间。
看看自己的手也行。我们会看到,我们像在拼图一样,一会儿看那个点,一会儿看这个点,然后依靠记忆,把它们整合成一个完整的图像。所以,实际上眼睛看到色,只是一瞬间,非常短暂。在眼处生起的心,即去看色的心,一瞬间就灭了。听到声音的心,一瞬间就灭了。去想的心,也生灭。快乐的心,痛苦的心,善的心,恶的心,也同样生灭。这个会微细一些,慢慢地练习去看。
我们时时去观察五蕴。首先要能把它们分开。要能分开,心必须安住。安住了,蕴就分开了。蕴分开了,就去观察。每一个蕴,都在显现三法印。念去了知身,就见到身不是我。念去了知苦乐,就见到苦乐不是我。念去了知善、了知烦恼,就见到善或烦恼不是我。念及时觉知到在六门生灭的心,就会见到心也不是我。 这样反复地看下去,到某一点,心会整合这些知识,会在安止定中做出决断,它自己会进入定中。圣道会生起。第一次圣道,会洗除“有一个我”的邪见,“我”就不复存在了。
之后,还是像原来一样修行。分开五蕴,看每一个蕴运作下去。智慧会越来越成熟。最后,会看到,“我”不存在,存在的那个,就是苦。 身体这个色,是苦。苦乐这个受,是苦。善恶造作这个行,是苦。心,是苦。会这样看到。当它清晰地见到苦,了悟了,五蕴本身就是苦,它就会明白佛陀的教导,佛陀说:“苦,当知。” 苦是什么?苦就是五蕴。所谓的五蕴,就是苦。佛陀说:“总而言之,五取蕴即是苦。”
对于苦,我们的任务是“了知”。所以,我们去了知五蕴的运作,然后看到实相,五蕴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值得执取。有些人看到它是苦,因为它是无常的。有些人看到它是苦,因为它被逼迫。有些人看到它是苦,因为它无法掌控,看到蕴的无实质。心就会放下蕴。当见到实相后,心会自己放下,不再执取蕴。当不再执取蕴,了知了蕴的实相,放下了对蕴的执取,任何欲望都不会再生起了。因为所有的欲望,归根结底,就是想让身心快乐,想让身心离苦。但当它彻见了身心纯粹是苦,那些天真的欲望就不会再生起了。
因此,知苦的同时,也是在断集,断除欲望。 一旦欲望被断除,灭谛,即涅槃,就会在眼前显现。什么时候知苦,什么时候就断集。什么时候断集,什么时候就证灭。这些工作,与证灭的同时,圣道也生起了。苦、集、灭、道,同时完成工作。即,在知苦的刹那,同时断集,同时证灭,同时修道。对苦的任务是“知”,对集(渴爱)的任务是“断”,对灭的任务是“证”,对道的任务是“修”。我们在一个心刹那间,完成了这些任务。因为那个心刹那,就是证得阿罗汉的刹那。
之后,我们的生命将不再和从前一样。我们会看到这个世界是空寂的,只有界、只有蕴,依照因缘在运作,没有人,没有众生,没有我,没有他。它空于“我”的存在。心,会达到一种没有任何东西能再造作它的境界。善不能造作,恶不能造作,不会让这颗心再起波澜。苦、乐也无法再造作它。这将是真正的自在。这是至上的乐。佛陀说:“涅槃是至上的乐。”
慢慢地练习,从基础开始。首先,练习持戒,即用念及时觉知贪、嗔。练习有定,让心通过觉知散乱和心的流动而与自己同在。练习开发智慧,通过分离界、分离蕴。 分离了界、蕴,心作为观察者,就会见到界、蕴的实相。见到实相,就会次第证得道果。
最初的实相,是见到五蕴不是我,处处皆无我。最终的实相,是见到五蕴本身就是苦,不是什么好东西。心就彻底放下了对蕴的执取。这就是修行的全貌。
但是,每个人的修行风格是不同的,各走各的路。但隆波讲的这个原则,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可是一到实际操作,没有一个人是相同的,各走各的路。比如,有些人必须先修定,后开发智慧。有些人先开发智慧,后培育定。有些人定慧双修。有些人从觉知身开始。有些人从觉知受(苦乐)开始。有些人从及时觉知善、恶之心开始。有些人看到善、恶诸法在运作,看到运作的过程。每个人都不同,各走各的路。
又比如,修奢摩他,有些人觉知呼吸,心就宁静了。有些人念“佛陀”,心就宁静了。有些人观腹部起伏,心就宁静了。每个人都不同。所以,必须观察适合自己根性的禅修所缘。自己的根性是怎样的,就选择适合自己的禅修所缘。
如果要做奢摩他,让心宁静,就看心在觉知什么所缘时有快乐,我们就常常去觉知那个快乐的东西,心就会安住于那份快乐中,不跑到别处去。如果我们要修毗婆舍那,就看我们自己,如果观身清晰,我们就观身;如果观心清晰,我们就观心。不必模仿任何人,各走各的路。但最终,都会彻见身,彻见心。最初彻见“无我”,最终彻见“存在的那个就是苦”。结果都一样。但从哪里开始都行,没有差别。必须观察自己。有些人不喜欢观心,就观身。有些人观身看不到,只看到心,就观心去。不必模仿,各走各的路。原则是完全一样的,但方法是多样的,取决于根性。
第二讲比第一讲难多了。这是关于开发智慧的。我们的智慧还不成熟,就会觉得有点难。戒、定这些,小事一桩,佛陀出世前就有了。但智慧,只在佛陀的教法中才有。
好了,接下来是交功课时间。
第三讲 如何选择禅修所缘
我们这些修行人,大多数不理解原则。动不动就要去打坐。隆波从七岁开始打坐,修行禅定将近二十二年,玩过各种禅定,发现如果我们修禅定只是为了宁静,不开发智慧,是无法洗除烦恼的。禅定只是压制烦恼的工具而已。 戒、定、慧,是对治烦恼的工具,但方式各不相同。
- 戒,是用来抑制心不随烦恼流转的工具,意思是时刻控制自己,下定决心不随烦恼的力量而犯五戒。所以,戒是在克制自己的心,因为烦恼的力量很强大。
- 定,是用来压制烦恼,使其无法驾驭心的工具,层次不同。在持戒的层面,烦恼很强,我们克制自己的心,强迫自己,立下意愿不随烦恼的力量而犯戒。但当我们的心更有力量,有了定,它就能压制烦恼,使其失去力量,无法驾驭心。
- 开发智慧,则是用来对抗烦恼,摧毁、根除烦恼。
禅定,会与烦恼轮流胜负。比如,我们今天禅定修得好,烦恼就减少、消失了,心变得喜悦、清新。过一天,禅定退失了,烦恼又来了。就这样轮流胜负。所以,当我们修行时,会发现今天宁静,明天又散乱了,来来回回。如果一辈子只做这些,价值就不大了,不值得我们得遇佛法。仅仅持戒、打坐这些,佛陀出世前就有了。佛陀看到这还不够,于是他走向了开发智慧。开发智慧,是为了彻底根除烦恼,不留任何余地。
昨天隆波也讲了持戒和修定的事。定有很多种。很多人修定后就空空、静静地待着,那是不行的。定有好几种类型。
第一种叫邪定,是不带念的定。坐着坐着就昏沉、迷糊,忘了自己。或者坐着坐着就非常紧张,把自己压得很紧,这也是没有念。忘了自己或者过于紧张,都没有念。这些都是邪定。
好的定有两种。一种是心安住于单一所缘,心一境性,所缘也一境性。这叫奢摩他定,心与所缘合一的定。这种定是用来休息,以及用来做世间工作的。
另一种定,不是心一境性、所缘一境性。第二种定,叫毗婆舍那定,心是一境性,但所缘无数。所缘时刻在变动。所以,我们将用这种定来开发智慧,即看到所有所缘都只是经过,然后离去,只有无常,只有苦,只有无法掌控,一切都随因缘而行,不随命令。
所以,修定时,要懂得如何修。某一天我们想休息,我们就把心导向单一所缘,心一境性,所缘一境性,两者合一、紧贴。比如我们想休息,心很散乱,观身看不清,观心也看不清,我们就必须先休息,让心有力量。谁修过安般念,就来觉知呼吸,让心专注于呼吸。一开始呼吸会又长又深,念就安住于呼吸,看到呼吸深入到腹部,再上来,一进一出。当心开始宁静时,呼吸会变得越来越浅。所以在三藏里,也是这样说的,从长呼吸开始,短呼吸在长呼吸之后出现。
“诸比丘,出息长,知出息长;入息长,知入息长。诸比丘,出息短,知出息短;入息短,知入息短。” 长短就在这里。比如我们一开始呼吸,会深到腹部。当心开始宁静,呼吸会越来越浅,直到停在鼻尖。当呼吸停在鼻尖,我们有念去觉知呼吸的地方,那个呼吸本身,称为“遍作相”。当呼吸越来越浅,直到呼吸停止,它会变成光。这个光,称为“取相”,会亮在这里,因为呼吸停在这里。有了取相,我们就继续修行,以取相为所缘,不再以呼吸为所缘了。用取相,用这个光为所缘,直到心与光紧密结合,并且能够控制光,让它扩大如日月,或者缩小如针尖。当我们把它缩小时,光会变得非常集中,亮度和强度会非常高。如果扩大,它就会散开,取决于心的力量。如果我们的心力量强大,会感觉像日月一样,自己就是日月,散发光芒。可以这样玩。
心与这个光相,这个我们能够控制的光相,称为“似相”。当我们玩这个似相时,心专注于似相,称为“寻”;心持续地玩味似相,称为“伺”。它会生起“喜”、“乐”、“心一境性”。心与似相合一,证得初禅。这就是修奢摩他的原则,让心一境性,所缘一境性,用来休息,直到次第进入更高的禅定。
有些禅定可以入禅而没有似相,没有光。比如修慈心。我们散播慈心,不断地散播,“愿一切众生快乐”。心的能量会扩散开来,类似于我们玩似相的时候,但似相是散播光,而修慈心时,没有似相,心的能量会弥漫开来,遍及世界。心会沉浸在快乐和慈爱中,有喜、有乐,也能达到心一境性。而修慈心,慈心没有色法,不像呼吸。呼吸有色法,光有色法。当心专注于呼吸时,最多能达到第四禅。但修慈心时,心能进入无色禅,因为慈心没有色法,会更微细。这就是修奢摩他业处的原则。
奢摩他业处有几个诀窍。第一,我们必须懂得选择所缘。 奢摩他业处是为了让心安住于单一所缘。心要愿意安住,那个所缘必须是心喜欢的。如果我们看到别人修安般念很宁静,我们也想学他,但我们的心不喜欢安般念,怎么修都不会宁静。必须选择一个能让我们感到快乐的所缘。谁念“佛陀”有快乐,就念“佛陀”。谁觉知呼吸有快乐,就觉知呼吸。谁观腹部起伏有快乐,就观腹部起伏。谁经行有快乐,就去经行。谁诵经有快乐,就去诵经。做一件事,成为单一所缘,让心安住。
奢摩他业处的所缘,不挑剔,可以用任何种类的所缘。所缘有三种。第一种叫“概念所缘”,即思考的事情。比如我们忆念佛陀、忆念法、忆念僧伽,忆念布施、忆念戒等等,忆念身体的各个部分,忆念死亡,忆念宁静。如果我们用思考,思考就是一种概念所缘。可以用来修奢摩他,不能用来修毗婆舍那。
第二种是“名色所缘”。比如我们看到腹部起伏,这不是毗婆舍那。看到腹部起伏,或者觉知呼吸出入,我们在觉知色法,这是奢摩他。要成为毗婆舍那,必须见到名色的三法印。只看名色,是奢摩他。
奢摩他的第三种所缘是“涅槃所缘”。这只有圣者才能用涅槃所缘来修奢摩他。如果是须陀洹、斯陀含、阿那含,要用涅槃所缘修奢摩他时,必须先观名色,然后观名色的三法印。心习惯于放下名色,一观三法印,它就会放下。一放下名色,心就会触及涅槃。如果是阿罗汉,只需忆念涅槃,它就在眼前了。
所以,奢摩他的所缘,什么都可以。我们必须观察自己,与什么所缘在一起时有快乐。诀窍就在于这份快乐。 奢摩他的目的是为了让心宁静。我们的心通常会到处乱跑,跑去看色,跑去听声,跑去闻香,跑去尝味,跑去感受身体的触觉,跑去在心中思考。心会到处跑。为什么跑?跑是为了寻找快乐,为了逃避痛苦。但它得不到满足的快乐。比如我们跑去看电影,有一点点快乐,一会儿就腻了,不满足,不饱。心又跑去找东西吃,之类的,到处玩。有些人去夜店,从这家跑到那家,总是不满足,不饱,心一直处于饥渴状态。但如果我们懂得选择一个有快乐的所缘来作为诱饵,就像我们要钓鱼,这种鱼吃这种饵,我们要钓这种鱼,就拿它喜欢的饵来,鱼就会来吃饵。鱼线就像念。当鱼咬钩时,它就待在那里,不跑了。
或者像孩子,心就像孩子,到处乱跑,跑到外面去。我们想让孩子在家里安静下来,不淘气,就找孩子喜欢的东西来引诱他。这个孩子喜欢吃冰淇淋,就叫他来吃冰淇淋。这个孩子喜欢玩游戏,现在的孩子都沉迷游戏,看到吗?孩子哪儿也不去,整天看家,就待在房间里玩游戏。为什么?因为它有快乐。
心也像孩子,如果在某个所缘中有快乐,它就不会到处乱跑,就会安住于那个所缘。所以,我们要修奢摩他业处,必须观察自己的心,我们与哪种所缘在一起时有快乐,我们就与那种所缘在一起。而与那个所缘在一起,也有诀窍,必须轻松自在地待着,不要去强迫心。 不是说这个孩子喜欢吃冰淇淋,就叫孩子来,拿起勺子,不停地往他嘴里塞冰淇淋,孩子是不会快乐的。心也一样,不要逼得太紧。只是轻轻地导向它。觉知呼吸有快乐,就轻松地带心去觉知呼吸。心会跑掉一些,一开始会跑,一会儿回来,一会儿又跑了,一会儿又回来。久而久之,心就变得驯服了。不要去压榨心,如果压榨心,是不会宁静的,因为会紧张。所以,宁静的诀窍,在于快乐。 在阿毗达摩里才会教导说:“乐是定的近因。” 如果我们知道了隆波教的这个原则,修定就是小事一桩了,不难。
懂得选择所缘,任何所缘都可以,但应该是不会引生烦恼的所缘。比如打牌,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伤心。或者有些人整天盯着电脑屏幕看股票,一会儿涨,一会儿跌,说这是在单一所缘里,就是炒股。这不是单一所缘,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伤心,所缘有好几个,摇摆不定,是不行的。必须是好的所缘,不会引生剧烈烦恼的所缘,是轻松的所缘,或者是善的所缘。比如忆念佛陀、法、僧伽,忆念自己做过的布施,忆念自己持过的戒,忆念死亡以放下执着。这些所缘是善的所缘。或者呼吸出入,没有罪恶。站、走、坐、卧,没有罪恶。腹部起伏,没有罪恶。用这些不引生烦恼的所缘,然后轻松地把心导向单一所缘,在那里享受快乐。这样不久,心就会宁静。
心宁静了,停在这里还不够。我们必须练习开发智慧。很多人修定后就卡在这里,这是宁静的定,只适合休息,就像孩子沉迷游戏一样。那些沉迷禅定的人,和沉迷游戏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哪儿也不去,一天到晚守在电脑屏幕或iPad屏幕前,哪儿也不去。它上瘾了。定,如果修了,心有快乐,就会上瘾,不肯去做别的事,不肯去开发智慧。就像孩子沉迷游戏,不肯上学。如果我们检查自己,发现哦,我修行后就静静地待着,满足于这份乐与静,就要知道,我们就像沉迷游戏的孩子了,必须努力提升自己。
另一种定,心是一境性,但所缘可以有千千万万,这是用来开发智慧的。因为所缘会时刻变动,而心是一境性的,只是作为观察者。这种定的修法,昨天隆波已经说了,及时觉知心的移动,不要强迫心停留在任何一个所缘上。 时时去觉知心的移动。但是,一开始应该有一个所缘作为观察的工具,而不是让心专注、停留在上面的工具。如果要修奢摩他让心宁静,那种专注于单一所缘的定,我们是把心导向所缘,专注于所缘。但如果我们要做让心安住的定,就不要让心专注于所缘,只是有一个所缘作为观察心的工具。所以,重点不是所缘,重点是心,重点是及时觉知心。
比如我们练习念“佛陀”或觉知呼吸。如果心与“佛陀”同在,我们也知道;心流到呼吸上,我们也知道;心跑到别处去,我们也知道。我们不是把心导向、紧贴于单一所缘。我们有一个所缘,只是作为观察的工具。因为如果我们没有一个所缘作为观察工具,心就会到处乱跑,这样很难看出它在移动。但如果有观察点,我们就能清楚地看到它在移动。所以,我们做一个禅修所缘,然后及时觉知心。而不是做一个禅修所缘,然后把心导向、紧贴于那个禅修所缘。那样得到的是奢摩他。
或者,我们要修第二种定,即毗婆舍那定,让心安住。安住的心,与不安住的心是相反的。不安住的心,是来回流动的心。心来回流动,是由于痴的力量,由于一种名为“掉举”的烦恼的力量。掉举,即散乱,属于痴这一类的烦恼。如果我们有念,及时觉知到心在散乱、在流动,它散乱出去,通过眼、耳、鼻、舌、身、意,或者流去专注于某个所缘,停留在单一所缘里,流到腹部,流到脚,流到手,流到呼吸上,我们觉知到心在流动,散乱就会立刻断除。因为,一旦有念及时觉知,当下存在的恶法就会立刻熄灭。 所以,如果我们及时觉知到心在散乱,散乱就会自动立刻熄灭。心就会安住,而我们并没有刻意让它安住。这一点很重要,无意图的安住。
如果我们是无意图的安住,心就会成为“能知者、觉醒者、喜悦者”。心会轻盈、柔软、温和、敏捷、迅速,心会适合工作,即不懒惰,心会如实地觉知所缘。但如果我们记住了安住的状态,然后突然去做那个安住的状态,心就不会成为“能知者、觉醒者、喜悦者”,它会成为一个呆滞的能知者,僵硬、迟钝地知道着。心会沉重,而不是轻盈。心不会柔软,而是僵硬。心不会勤奋工作,“我就要这样静静地待着”,不适合工作,不如实地觉知所缘。
所以我们必须小心。当要有“能知者”时,不要强迫心生起“能知者”。而是依靠及时觉知心的流动。心移动去想,及时觉知。心流到这边那边,及时觉知。在日常生活中,心可以从六个管道移动:移动去眼看,移动去耳听,去鼻、舌、身、意。在心中主要是移动去想。但在我们修行时,我们不关心看色、听声、闻香、尝味了,就只剩下身和心了。只剩下两个管道。比如,我们觉知呼吸,心就会流到呼吸上。或者觉知腹部,心流到腹部。这是流到身上。或者有时候流去想,这是流到心中。心会在两个管道流动。所以,当我们练习让心安住时,如果在日常生活中练习,有六个管道,太难观察了。我们就以固定的形式来修。到了拜佛诵经的时候,让心放松,然后坐着。习惯呼吸就呼吸,但不要把心导向、安住于呼吸,而是时时去觉知心。心跑去想,知道;心停留在呼吸上,知道。或者观腹部起伏,心跑去想,知道;心停留在腹部,知道。做一个禅修所缘,为了什么?为了把感官接触减少到只剩两个管道。如果有六个管道,观察不过来,到处乱跑。虽然只有两个管道,但我们所要觉知的只有一个,就是及时觉知心。心跑到哪个管道,我们都时时觉知。跑到心中,即跑去想,我们也知道;跑进身的管道,我们也知道。就这样时时去觉知。以后,心一动,就能及时觉知。心就会得到安住,得到正确的定。
修定,第二种定是最重要的。有些人修不了第一种定,只能修第二种定,也能成为阿罗汉。但会比较“干枯”,称为“干观者”,不会很舒服,修行会很紧张、很累。就像一个人长途跋涉,到了晚上没地方吃、没地方住,只能在树下、路边过夜。也能到达目的地,但很辛苦。但如果能修第一种定,那种心能安住于所缘的定,就像长途跋涉,到了晚上就住进旅馆,吃饭、洗澡,很舒服,睡得也舒服,早上有力气了再继续走。但有时候太舒服了,就不肯继续走了。大问题就在这里,舒服了就不肯继续走了。
隆波也曾经这样。有一段时间,修行后心就保持在那种状态。去拜见一位古巴阿姜,隆布坎潘。人们都说他加持圣物很厉害。去拜见他,也去请圣物。他们一请就是一大袋。请完了还不走,要等着他再加持一次。隆波也请了一点点,别人请很多。轮到他们就去加持。我坐着等,看有没有机会能与他谈谈法。坐着坐着,轮到我了,隆布不加持,他说:“唉,人啊,要长途跋涉,去寻找一片清凉安乐的土地。就像我们在沙漠里,要去寻找清凉的土地。走着走着,遇到一棵大树,很荫凉,就在树下睡着了,不肯继续走了。” 他这样说。
以前的古巴阿姜教导,不像隆波这样直说。他们喜欢打比方,或者有时候会骂人。他们不会直说:“你现在卡在这里,应该这样做。” 不会这样说。只是打比方给我们听:“唉,人啊,要长途跋涉去寻找清凉安乐之地,遇到一棵大树就睡在树下,不走了。” 之类的。所以,我们这些沉迷禅定的人,就是那些睡在树下的人,不肯走了。或者是沉迷游戏的孩子。所以,不要太沉迷于禅定的快乐。禅定修了有快乐,卡在这里就不开发智慧了。必须知道,我们有定,是为了有力量去开发智慧。奢摩他业处,第一种定,是为了有力量开发智慧。第二种定,是为了直接动手开发智慧。它会安住,成为观察者。必须练习让心安住,成为观察者。
三十年前,隆波去跟古巴阿姜们学习。去到哪个寺院,他们都只说“能知之心”。看隆波这样,有些古巴阿姜直接叫隆波“能知者”。隆布辛见到隆波,就叫隆波“能知者”。为什么?我们的心是“能知者”,不是“思考者、造作者”。心抽身出来,成为观察者。可以持续一整天都那样,可以持续好几天。为什么能保持那么久?因为禅定修得多。修了二十二年的定,心力量很强大。所以,当我们知道了“心动,觉知”这个原则,它一动,就立刻凸显出来。然后观察界、蕴的运作,可以一次观察好几天。如果不修定久了,就会退失。心会跑到外面去,在外面光明、空寂。隆波说的“心不到位”,就是这个。隆波也经历过。心不到位的时候,是隆达摩诃布瓦纠正的。去问他:“父母阿姜教我观心,我也观了,为什么这段时间没有进步?” 他一看,就说:“你说的观心,还没观到心呢。” 他用这样的话。“要相信我,我是亲身经历过来的。什么都比不上念诵。” 他这样说。隆波就回来念“佛陀、佛陀”,心简直要裂开一样,心不接受“佛陀”。后来才恍然大悟:啊,为什么他要我念“佛陀”?哦,我的心不到位。就回来觉知呼吸。隆波从小就修安般念,一呼吸,心就归位了。简直想敲自己的头,浪费了一年时间,待在空寂里。
所以,禅定这件事,花样很多,能把我们骗得团团转。所以,心必须安住,心必须真正到位。 所以,心动了,觉知;心动了,觉知。常常这样,心就会到位。勤奋地观察。每天要分出时间来做固定形式的修行。拜佛诵经完了,时时去觉知心的来回移动,心就会安住。如果哪天很散乱,就把心导向单一所缘,让心宁静,得到休息。休息够了,就放开它,不要去专注于所缘,时时去觉知心的来回移动,它就会安住起来。然后,当心安住了,就到了开发智慧的阶段。
开发智慧,有两大类:观色和观名。其实他们不是这样分的,不是观色、观名。他们是这样分的:开发智慧有两个阵营。一类是给那些根性喜欢乐、舒适、美丽的人。另一类是给那些喜欢思考、见解多的人。通常人的根性是混合的,不会只有一种。修毗婆舍那的根性只有两种。如果修奢摩他的根性有六种:贪行者、嗔行者、痴行者、信行者、觉行者、寻行者。这是我们通常熟悉的。但修毗婆舍那的根性只有两种:爱行者,喜欢乐、舒适、美丽的人;和见行者,喜欢思考、见解多、固执于见解的人。但通常人两者都有,只是哪一个更突出而已。
假设我们是喜欢乐、舒适、美丽的人,一天到晚的行为像鹦鹉一样,整天照镜子。这类人非常爱身体。适合这类爱身体、爱乐、爱舒适、爱美丽的人的禅修所缘,是身念住和受念住。为什么?因为身和受会教导我们看到不美、不乐、不舒适。
如果是喜欢思考、见解多的人,适合的禅修所缘是心念住和法念住。这两个适合爱想的人。因为当我们想的时候,心会改变。想这件事,心有贪;想那件事,心有嗔;想这件事,心是善的。会看到爱想的人,心会转个不停,情绪不断变化。拿来修念、修慧,会进步很快。
为什么每一类根性都有两种禅修所缘?爱行者有两种:身念住和受念住。身念住,适合根器还弱的人,念和慧还弱的人。身比受更容易观察。如果根器成熟了,就去观察受,会更清晰。见行者,喜欢思考、见解多的人,有两种:心念住和法念住。心念住更容易观察。法念住,微细、深奥,适合智慧成熟的人。但不是说每个人都必须从身或心开始,不一定。如果我们的根器成熟,直接跳到法念住也可以。有个例子,就是悉达多太子证悟阿罗汉那天,他是通过见到“缘起”而证悟的。缘起,就在法念住里。那是他波罗蜜非常多,福德波罗蜜、根器都圆满了,直接跳到最后一个,不用像我们这样蹒跚学步。但我们自知之明,如果是爱行者,喜欢乐、舒适、美丽,就观身。如果是喜欢思考、见解多的人,就观心。各走各的路。但有些人是混合的,两种差不多。这类人就看什么所缘突出,就觉知那个。身突出,观身;心突出,观心。每个阶段都不同。不要看别人,要看自己,应该用什么禅修所缘。这就是关于选择禅修所缘以修毗婆舍那的事。
今天详细讲了禅定的事,然后开始进入毗婆舍那的话题。
第四讲 修行即是学习认识自己
修行就是学习认识自己。当我们认识了自己,就发现“我”不存在。听起来让人很沮丧,“我”消失了。其实,那个“我”就是苦的根源。这身、这心,全是苦,它并非真正是“我”或“我的”。比如这个身体,我们只是暂时借用世间的物质元素,不久就会分解。心,则时刻在生灭,不断变化,一会儿乐,一会儿苦,一会儿善,一会儿恶,无法作为真正的依靠。一旦明白了这一点,就会放下执取。当放下对一切事物的执取时,心反而会获得巨大的快乐。
我们今天的快乐,是依赖他人、依赖外物的快乐。我们必须和这个人在一起才有快乐,必须得到这个东西才有快乐,必须没有那个东西、没有那个人才有快乐。我们的快乐总是依赖别人,依赖外物。但是,别人或外物是靠不住的。小时候,我们和父母在一起很快乐。父母去世或家庭破裂,我们的快乐就消失了。长大后,在家庭里有快乐,有孩子,有妻子,有丈夫。快乐依赖于丈夫,但丈夫随时可能变心。妻子可能出轨。我们的孩子可能夭折。依赖他人的快乐很容易变化。或者依赖外物,比如必须有名望,必须有钱。我们的快乐依赖金钱,或依赖名望、地位。金钱是会变化的,地位更是没有定数。没有谁能永远高高在上。比如当总理,也只是暂时的。如果死得早,还没下台;如果死得晚,每个人都得下台。这是自然。依赖地位的快乐是会变化的,依赖金钱的快乐也会变化。
我们可以在不依赖他人、不依赖外物的情况下获得快乐。 如果我们有法,我们就能靠自己获得快乐。我们努力去感觉自己,多多学习认识自己,让念安住于身,让念安住于心,如实地见身,如实地见心。我们会看到,一切都是无常的,一切都在被逼迫,一切都不随心所欲。我们无法命令身心。比如我们命令身体“不要老”,它还是会老;“不要病”,它还是会病;“不要死”,它还是要死。我们命令心“只要快乐”,它做不到;禁止它“不要有痛苦”,它还是有痛苦。我们对它没有真正的掌控力。如果我们明白了这个实相,我们就能与它共存,而不会有“想成为别样”的欲望,或者不想去违抗自然。我们有身体,与身体共存,但不会愚蠢到认为“身体必须永远年轻,必须永远健康,必须不死”。我们能与它共存。如果它老了,能够接受,不苦;它病了,能够接受,不苦;它死了,能够接受,不苦。我们喜欢的东西失去了,能够接受,就不苦。不能接受,就会苦很久。比如,谁失恋过?举手。有吗?谁失恋过?很多。很苦,对吗?苦,是因为我们无法接受我们会失去这个人。我们的心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如果我们的心有智慧,我们知道一切都是不确定的,我们真心爱这个人,但他变了,或者生离死别,无论如何,能够接受眼前的事实,就不会那么苦。生病了,能够接受这是很平常的,偶尔会生病,就不会那么苦。有些人一生病就焦躁不安,身体只是小病,心却无法接受。有些人甚至因此而死。有些人身体很强壮,年度体检发现是一期癌症,回到家就萎靡不振,非常烦恼,吃不下睡不着,无法接受自己得了癌症这个事实,很快就死了。
所以,如果我们能活在当下,不迷恋、执着于任何一件事物,不排斥任何一件事物,我们以中舍之心生活,无论在哪里,都会有快乐。苦不会触及我们的心。苦只能进入身体,但苦再也无法进入我们的心了。
去观察一下,我们内心的苦,来自于我们的心不接受当下的状态。它想让事情变成别样,或者想让现在的状态永远不变。有过吗?有快乐的时候,就担心快乐会消失,预先烦恼。对吗?有些人生活很苦,希望有一天苦会消失。当有一天,苦、问题减少了,快乐起来了,还是不快乐。内心深处非常害怕,有一天快乐又会消失。这是无法接受一切都是暂时的这个事实。
所以,佛陀教导我们来学习实相。实相只存在于当下。过去是记忆,未来是想法,实相在当下。 我们来学习当下的实相,如实地观身,如实地观心。直到有一天我们明白了,它就是这样,是无常的,是被逼迫的,是不受控制的,不随心所欲,而是随它的因缘而行。当心能接受这一点时,心会进入中舍的状态。
所以,如果我们多多见到实相,心就能接受,心会因智慧而进入中舍。所谓“中舍”有好几种。一种是定的中舍,心不苦不乐,只是舍受,这也是中舍。也有念的中舍,比如爱生起了,及时觉知,它就灭了;恨生起了,及时觉知,它就灭了。心是中舍的。这种中舍是暂时的。念的中舍,定的中舍,都是暂时的,一会儿又不中舍了。如果是智慧的中舍,它见到了实相。 我们多多见到身的实相,心的实相,到某一天,心会因智慧而进入中舍。比如我们知道了“快乐是暂时的,痛苦也是暂时的;善是暂时的,恶也是暂时的;一切都是暂时的”这个实相。甚至这个身体也是暂时的。我们每天看着,会看到,身体是暂时的。呼气的身体是暂时的,然后就死了;吸气的身体是暂时的,然后也死了。站、走、坐、卧的身体,一切都是暂时的。当心接受了一切都是暂时的,心会进入中舍。快乐生起,不会沉迷,因为知道是暂时的。快乐消失,也不必焦躁,因为能接受它是暂时的。比如我们有一个爱人,在一起,有一天他不在了,如果我们的心修行得好,我们会觉得内心依然充实。至少,曾经有过一段快乐的共同生活,我们已经满足了。而不是饥渴地想永远这样,因为那是不可能的。能接受当下实相的心,是不会苦的,不会有苦生起。
所以,我们来多多学习身心的实相,直到它因智慧而接受实相。清楚地看到,这个身体是暂时的,苦、乐、善、恶都是暂时的。当这样看到时,身体变化,是平常事;快乐生起又消失,是平常事;痛苦来了,来了又会走,也是平常事;善得到了又会失去;恶,贪、嗔、痴生起了,一会儿也会消失。有过吗?生气了却一直不消气?没有。不用做什么,它自己会消失,因为它是无常的。有过想得到什么东西吗?正想着,一去想别的事,忘了这事,欲望就消失了。再想起来,又想了。其实一切都是暂时的。如果心能接受一切都是暂时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动摇。会老,不动摇,因为是暂时的;会病,不动摇,因为是暂时的;会死,不动摇,因为是暂时的;会与所爱分离,不动摇,因为是暂时的;会遇到不爱,不动摇,因为那也是暂时的。心不会有任何波动,心会宁静、安乐。每次波动,上下起伏,心摇摆不定,是找不到快乐的,没有快乐,没有宁静。
所以,我们修行,不追求乐,不追求静,不追求善,而是追求见到实相。 当心见到了实相,心就会有乐、有静、有善,这是自动的,是拥有了知实相的智慧后的附赠品。阿罗汉的心有乐、有静、有善法,但他不执取,那是附赠品,因为有智慧彻见了世界是苦,一切都是暂时的。
所以,我们练习修行,就是为了练习让心学习实相:一切都是暂时的,一切都是暂时的。直到有一天,它接受了实相,进入中舍。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苦了。
但这里还没说到圣道生起的过程。这只是说心因智慧而中舍。因智慧而中舍的心,还可能有变化。到某一天也可能退失。智慧也可能退失,还在世间法里,还可能退失。今天能中舍,过了一两年,修行懈怠了,又不中舍了,也有。曾经能接受,后来又不能接受了,也有。这不同于圣道的生起。但要能生起圣道,必须经过一个关键点,叫“行舍智”。“智”是智慧,有智慧对一切行,即一切造作,保持中舍。所以,我们练习观身、观心,见到一切都是暂时的,一切都是苦,无法掌控。到某一点,心会如刚才所说,变得中舍。苦、乐、善、恶,一切都是暂时的,心是中舍的。
然后,中舍了,如果我们的福德波罗蜜足够,我们积累得足够多,戒、定、慧都圆满了,心会进入安止定,心会进入禅定。圣道生起时,不会在凡夫的心里生起。每次圣道生起时,心总会进入安止定。 但这是心安住于心本身的安止定。如果是心安住于所缘的安止定,圣道是不会生起的。所以,心必须真正到位。当心真正到位,定在这里生起,它会有力量。所有善法会在同一刹那汇集于心,汇集我们积累的所有善法的力量,所有波罗蜜。当心一进入安止定,依靠这个正定,佛陀说,正定是容纳其余七个道支的容器。所以,正见、正思惟、正精进、正业、正命、正语等等,在同一心刹那,同时汇集于心。然后,三十七道品,即所有波罗蜜、福德、善法,在同一刹那汇集,产生巨大的力量,能挖掘到我们的潜意识深处,能摧毁漏烦恼、结。否则,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摧毁潜意识里的烦恼。
在那个刹那,念自然地去了知心,没有刻意去了知。心自然地安住于心,没有刻意让它安住。慧自然地见到心的实相,没有刻意要去看。这一切都没有意图。 一旦心中生起意图,即“意思业”,心就会造作业,立刻创造“有”、“生”,圣道就不会生起。所以,圣道生起时,没有一丝一毫的刻意。如果坐着修行,觉得“哦,这里好了,快了,快了”,就更不会生起。是在不经意间,修行到不经意间,它就生起了。就像阿难尊者,一个很明显的例子。
佛陀将要涅槃时,阿难尊者哭了,说:“世尊,我还是须陀洹,还没有离苦,您就要涅槃了,谁来教我呢?” 佛陀说:“阿难,你积累的波罗蜜已经圆满了,我如来涅槃后,不久你就会证得阿罗汉。” 佛陀这样说,阿难尊者才有点信心,否则就心灰意冷了。因为他对佛陀的爱和依恋非常深,真的非常深。甚至在晚上,阿难尊者也不怎么睡,会提着一盏灯,绕着佛陀的茅舍走,一夜好几次,以防佛陀有什么需要。他的心想到这个程度。现在佛陀要涅槃了,他的心都枯萎了,绝望了。佛陀给他信心,说他的波罗蜜已经圆满了,精进修行,不久就能证得阿罗汉,为他授记。
涅槃后,为佛陀办了七八天的后事,分了舍利。之后,阿难尊者还要四处去告知佛陀涅槃的消息,忙于世间事务一段时间。之后,来到王舍城,准备结集,就加紧精进。阿难尊者大量地经行。为什么大量经行?他年纪大了,如果坐着修行,搞不好会睡着。他就努力地活动身体,走啊走。在三藏里说,阿难尊者以身至念为多,度过了最后一夜。这里的“身至念”,指的是毗婆舍那的身念住,不是十随念里的奢摩他业处的“身至念”。就是修身念住。阿难尊者以身念住为主,度过了最后一夜。剩下的少部分时间做什么?心就进入休息。开发智慧不是一蹴而就的,没有。观身运作,心就汇集进来,暂停开发智慧,是间歇性的。他精进不懈,明天早上就要结集了,怎么修都无法证悟。最后,快天亮了,心想明天要去参加结集,他们让不让我进还不知道,因为没有资格,不是阿罗汉。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已经尽了全力,怎么修都无法证悟,累极了,必须休息。他侧身躺下。三藏里说,头还没碰到枕头,脚还没离开地面,阿难尊者就证得了阿罗汉。没有刻意,对吗?但像我们这样,没有刻意要证悟吗?不会证悟的。他已经修行得精疲力竭了,当所有刻意都消失时,才证悟。像我们这样,躺着玩,懒懒散散,然后说“我没有刻意要证悟,怎么还不证悟?” 做梦去吧,没门的。必须做到极致,然后放下意图。每个人都是这样,真的是这样。如果想着“要证悟,要证悟”,是吃不到的。它是在不经意间,在你没有刻意的时候。如果有意图,就会造业,不会生起。没有意图,才能生起,超越业,进入出世间。
所以,我们有责任多多地学习。如果能观心,就观心,因为心是诸法之首。我们的心是诸法中的主导。心善、心恶等等,是区分众生的标志。烦恼在心中生起,善法也在心中生起,道果也在心中生起。但涅槃不是生起的,涅槃无生无灭。道果是出世间法,但还有生灭。涅槃是出世间法,无生无灭。一切都在我们心中生起。恶法,贪、嗔、痴,在心中生起,不在身体上。善法,所有善法,如信、精进、念、定、慧,在心中生起。道果也在心中生起。所以,如果能学习心,就去学习心。看到心的变动,看到心的造作,看到心的运作。能看就看。但如果哪天没力气,或者有些人观不了心,就观身。
古巴阿姜教隆波说,如果能观心,就观心;观不了心,就观身。隆布苏瓦,他去见隆布曼。隆布苏瓦是隆布范的弟子,但他也去见隆布曼。隆布曼就教他,能观心,就观心;观不了心,就观身。如果心也观不了,身也观不了,就修奢摩他,念“佛陀”,觉知呼吸,让心宁静、休息。当它有力气了,它又会回来观心,或者观身。隆波曾问隆布敦,因为去各个寺院,听到古巴阿姜们教一般人念“佛陀”,观身。但每次隆波去问他们,他们都会教隆波观心,每个人都一样。甚至隆达摩诃布瓦也教观心。问隆布敦:“隆布,我还需要观身吗?我到处都听到古巴阿姜们说观身。” 隆布转过头看着我,隆布是一位非常正直的比丘,没有任何矫饰。他看着我,然后说:“他们观身,是为了见到心。一旦到了心,还要身干什么?身是要舍弃的东西。” 他这样说。所以,修行时,隆波就直接深入到心。没修多久就明白了。有时候去见这位、那位古巴阿姜。曾经去见另一位长老,比隆达摩诃布瓦还年长,他已经去世了。去见他,交功课。晚上从他那里出来,遇到侍者比丘,侍者比丘就问:居士,你是怎么做到的?比丘们修了十年、二十年,还不如你。你修了这么短时间就做到了。我就回答他说:哦,我整天都在修。从醒来就开始修。一醒来就观察自己的心,身体还没动,一醒来就看到心醒了。直到睡着,也看到心睡下去了。整天都在修。如实地观察它。什么时候散乱了,就修宁静。
所以,观照内心,道路会非常短。 但如果没有力气来观心,观不到心,就观身。心就像屋主,身就像房子。我们还找不到屋主,就去守着房子,总有一天会见到屋主。除非是那些有好几栋房子的人,不知道他住在哪一栋,怎么都等不到。我们只有一栋房子,就是这个身体。我们时时去感觉身体。就像隆布教的,观身是为了见到心。守着房子,是为了有一天能见到屋主。见到屋主为了什么?见到心为了什么?为了见到法。法有什么?法有恶法,恶在心中生起。法还有什么?有善法,善在心中生起。有道果在心中生起,这是出世间法。所以,诸法都汇集于心。而涅槃,涅槃无生无灭,但清净的心能触及涅槃。那颗心,就安住于涅槃。心与法合一。心会与涅槃合一,但它不是涅槃。涅槃与心是两种不同的境界。心是觉知涅槃者。佛陀称涅槃为一种“处”,是一种特殊的处,没有地、水、火、风,没有空,没有识,没有空无边处,没有识无边处,最后也没有非想非非想处。
要练习,这是佛陀的学问。持守五戒,练习让心与身同在,持续地观察身心的实相。需要修多少年就修多少年,为了供养佛陀,报答佛陀的恩德,他辛辛苦苦地教导我们。不是为了自己好而修行。如果为了“想得到”而修行,“什么时候证悟?什么时候证悟?” 是不会证悟的。修了,也不要把善法归于自己。认为我们修行是为了供养佛陀,不是为了自己。努力让心正确,修行就会容易。每天都要以修行来供养佛陀,是修行供养。如果能做到,有念觉知身、心,以安住、中舍的心如实地觉知下去。哪天看不清了,我们就修宁静,拜佛诵经。但无论如何,不犯五戒。这样修下去,道果不会跑掉。就像它在很远的地方,我们每天走,再远也会到。如果灰心丧气:“怎么这么远,到不了。” 等到了,简直想敲自己的头:“根本不远,就在眼前。” 找得要死,法就在自己身上,却到处去找。
隆波不建议到处乱跑,去这里那里学,很没意义。法,要向内学,不用到处跑。如果修行卡住了,有疑问,不问隆波,就去听开示录音,所有答案都有。要听的时候,可以随机听。先合掌,忆念一下佛陀,然后随机播放,总会遇到。有所有问题的答案。除了那些疯疯癫癫的问题,比如“彩票会开什么号?” 没有。或者“这个人死了去哪里了?” 不回答。没有意义,对离苦没有帮助。对离苦有帮助的事,去听开示录音,全都有。所以,持守五戒,练习让心与身同在,持续地观察身心的实相。能观心就观心,观不了心就观身。心也观不了,身也观不了,就修宁静。用这个原则,不会太难。
好了,接下来交功课。
第五讲 练习分离名色五蕴以开发智慧
第一天,隆波讲了大概的框架。我们必须有戒,有安住的心,然后开发智慧。开发了智慧,心就解脱,达到清净。佛陀说:“人因智慧而得清净。” 但只有智慧是生不起来的,必须有基础。戒必须好,心必须安住,有定,知道如何开发智慧,智慧才会生起。
昨天,隆波详细讲了禅定的事。定有很多种。有邪定,任何不带念的定都是邪定。第二种定是用来休息的,心会与单一所缘合一。心与“佛陀”同在,与呼吸同在,与腹部、脚、手同在,或者心安住于空,专注于空。如果心在单一所缘里,有念,不迷失,不失念,这就是一种好的定,用来休息。
第三种定很重要,是心安住的定。心是一境性,但所缘可以有千千万万。所缘时刻在变动,心只是一个轻松的“能知者、观察者”。但这个“能知者”又有两种:“正确的能知者” 和 “错误的能知者”。
- 正确的能知者,不是我们刻意造成的,而是依靠念来及时觉知心的移动,心就会自然地安住起来。这个正确的能知者,会是“能知者、觉醒者、喜悦者”。心会轻盈、柔软、温和、敏捷、迅速,不懒惰,适合工作,如实地觉知所缘,觉知时没有贪、嗔等烦恼介入,是直接、轻松、不喜不厌、中舍地觉知。这是正确的能知者。
- 错误的能知者,是刻意造作出来的。我们记住了能知者的状态是怎样的,然后刻意去做它。不是通过及时觉知心的移动而自然生起能知者,而是创造出一个能知者。这个能知者也能觉知所有所缘,但是,这个能知者本身会是僵硬、沉重的。僵硬,不怎么变化,这个能知者变成了“常”,也不怎么快乐,只是呆呆、硬硬、漠然地知道着。然后说自己在修毗婆舍那,“看到所缘来,所缘去,心漠然”。结果变成了一切都无常,除了这个“能知者”是常的。这个能知者不好,僵硬、沉重、紧张。
所以,我们修行时,就一步一步地培育。修安住的定,就及时觉知。做一个禅修所缘,然后及时觉知心的移动。移动去想,知道;移动去专注、紧贴于禅修所缘,知道。我们就会得到用来开发智慧的定,即“毗婆舍那定”。
修宁静、舒适的定,即“奢摩他定”的诀窍在于,把心导向单一所缘,在那里持续地享受快乐,把心导向、专注于所缘。定有很多种,大家别搞混了。动不动就说“有定才能生慧”,说得很笼统。必须有正确的定,才能生慧。用来开发智慧的定,是心安住为“能知者、觉醒者、喜悦者”,成为观察者。观察什么?观察界、蕴显现三法印。
今天,隆波会展开讲解观察界、蕴的事,这是真正开发智慧的部分。当我们有了安住的心,佛陀在三藏里教导,他提到修禅,达到第四禅,心安住、柔软、温和、敏捷、迅速,适合工作,然后“导向”心去为了“智见”。只有定,呆呆地待着,是没有智慧的。必须有导向心去为了智见,意思是,把那颗安住的心,拿去开发智慧。这是佛陀说的完整版。他说的那个能知者,是经过修禅而来的能知者。就像昨天隆波讲的,修禅到第二禅,能知者会生起。到第四禅,能知者会非常稳固。出禅后,能知者能保持好几天,但不会超过七天。
如果我们修不了禅定,我们就用觉知心移动的方法,它会刹那刹那地安住,这叫“刹那定”。而保持在禅定中的,叫“安止定”。比它弱一点的,叫“近行定”。但如果我们用“心动,觉知”的方法,我们会得到刹那定,即短暂的定,不能像经过禅定的人那样保持很久,但也够用了。而且,大部分证得阿罗汉的人,用的就是这种定。这不是隆波自己说的,佛陀曾经说过。
在五百位阿罗汉中,有六十位得了三明:能回忆前世,知道众生死后去向,并且断尽烦恼。要得三明,必须有很高的定力。另外六十位,即另外12%,得了六神通,如示现神变、天耳、天眼、回忆前世、知他心等等。这类有六十位。还有一类,叫“俱解脱阿罗汉”,是证得无色禅的阿罗汉,这类也有六十位。所以,在五百位阿罗汉中,真正有禅定的,是60 + 60 + 60 = 180位。剩下的阿罗汉,就像我们这样的人,定力只有一点点,刹那刹那的,然后用正确的方法去开发智慧。
所以,别担心我们入不了禅。佛陀时代的大部分阿罗汉,也没有经过入禅。但是,一旦成为须陀洹之类的,会自动得到禅定,至少会自动得到初禅,每一位圣者都会。在成为圣者之前,作为凡夫,没有禅定的很多,大部分都没有。所以,我们别因为入不了深定、坐不了一整天、没有神通而难过。那都无关紧要。只要我们的心能安住起来,我们就来观察,来开发智慧。
我们用这颗心来开发智慧。佛陀用的词是“导向心去为了智见”,不是说把心送到外面去。“导向心去为了智见”,意思是,带心去开发智慧,不让它呆滞,不让它漠然。“智见”这个词,意思是“以慧见”。以慧见什么?以慧见身、心显现三法印。如果见到身、心本身,那叫“以念见”。身体动,知道;心动,知道。这是以念见。但以智见,或以慧见,是见到三法印。所以,所谓的“导向心去为了智见”,就是带心去观察名色、身心的三法印。三藏里的每一个词都有它的意义,微细、深奥。粗略地读,不修行,是不会有深度的,不会理解的。为什么佛陀用这样的词?他用的每一个词,都非常精准,非常值得听闻。
当我们有了安住的心,我们要观身还是观心,在一开始,当心还没开发过智慧时,我们必须先刻意,然后选择,我们要觉知身还是觉知心。看自己的根性。昨天说了,如果我们是爱行者,喜欢乐、舒适、美丽,就以观身为主要,因为身体会教导我们看到不乐、不舒适、不美。如果我们是爱想的人,就观心,因为当心一想,感觉就变了,一会儿乐,一会儿苦,一会儿善,一会儿恶。所以,如果我们是见行者,喜欢思考、见解多的人,就观心。
那么,要怎么观身呢?必须先会分离界、蕴。要观心,也必须先会分离界、蕴。昨天已经教了分离界、蕴的方法。坐禅,或者诵经时也可以,然后慢慢地看。看到身体在坐,身体在诵经,身体在呼吸,心是观察者。修久了,酸痛起来,也看到酸痛是另一个东西,不是身体,不是心。非常痛,心不舒服,烦恼起来,又看到烦恼也不是酸痛,烦恼也不是身体,烦恼也不是心,是心去觉知的对象。就这样练习分离。
然后,如果以观身为基础,就把注意力集中在身上,但不要让心流进身体里。时时去观察,身体动,感觉;身体动,时时感觉。就这样持续练习。身体站,心是观察者;身体坐,身体卧,身体走,心是观察者。身体呼气、吸气,心是观察者。身体咀嚼食物,身体排泄,心是观察者。洗澡、穿衣、打扮,看到身体在运作,不是“我”在运作,是身体在运作,我们的心是观察者。
观身,是直接在那个当下观察。身体正在动,我们就在此刻觉知它,这叫“当下刹那”。这和观心不同。观心是“当下相续”,即与当下相续。但观身,是当下的刹那,正在动,就正在感觉。所以,我们去勤奋地观察。如果根性是爱行者,喜欢乐、舒适、美丽,就先以观身为主要。看到身体站、走、坐、卧,呼气、吸气,身体屈、伸,身体动、停,做什么都时时去感觉。洗澡,甚至大小便,都不要失念,时时去感觉。比如小便时,会感觉到那只是界而已,界流出去了。吃饭时,会看到界流进来了,是物质,是一堆界。这能拔除“有我”的邪见。慢慢地练习下去。
如果是从观心开始的人,观心有三个原则。
- 观心第一原则:观之前,不要贪,不要去等着看。 不是说一想到要观心,就“嗯…心有什么?心怎么样?” 这样盯着,是看不到心的,一切都会静止下来。所以,心,我们不能预先盯着它等。必须让感觉先生起,然后再去觉知。这叫“当下相续”。嗔心先生起了,然后再知道:“哦,嗔心生起了。” 还有一个“了”字。但不是昨天生气,今天才知道,那不是当下相续,没接上当下,那是过去了。必须是新鲜热辣的。一有不顺心,就看到不顺心的感觉从胸口这里冲上来。我们一看到,它就会断掉。我们看到的那一刻,已经不生气了。嗔心会在我们眼前“唰”地一下熄灭。会看到它的尾巴。一旦有念,就没有烦恼。 所以,观心,第一,不要预先盯着。等感觉生起,再去觉知。让它贪了,再知道贪;生了嗔,再知道嗔。这样时时去觉知,叫“持续地跟随着觉知”。不要去等着觉知。
- 观心第二原则:这个也适用于观身。观的时候,不要陷入其中。 我们的心必须只是一个分离出来的观察者。所以我们才要练习分离界、蕴。不要陷入。比如,有嗔心生起,心不要陷入嗔心里去。或者不要让嗔心冲上来覆盖我们的心。心与嗔心合一,就变成了“我生气了”。如果它们是分开的,我们会看到,嗔是嗔,心是心。不要陷入。或者身体移动,心也分离出来,只是一个观察者,不陷入身体里。有些人观腹部起伏,心流到腹部,这就叫陷入了。经行时心流到脚上,这也叫陷入了。心分离出来作为观察者,观的时候,心只是一个独立的观察者。这个原则,观身、观心都适用。但在观之前,如果观身,可以直接在当下观。如果观心,让感觉先生起,再去觉知。
- 观心第三原则:观了之后,生起欢喜,及时觉知;生起厌恶,及时觉知。 比如,我们观心,看到快乐生起,悄悄地对快乐感到满足,这是贪欲生起了。它悄悄地满足于快乐。不是只知道“有快乐生起”,而是知道心对那份快乐的反应。心满足了,要及时觉知它。所以,第一,观之前,不要等着看,让感觉生起再看。第二,观的时候,不要陷入其中去盯着,要保持距离,像个没有利害关系的旁观者,像看人从门前走过,不跳下去跟着他走。第三,观了之后,心对那个所缘生起什么反应,生起欢喜、厌恶,生起满足、不满足,要及时觉知心的变化。不是只知道“有快乐”,有快乐知道有快乐,这太浅了。要更深入。如果有快乐,心生起满足,知道满足;有痛苦生起,心不满足,知道不满足;有烦恼生起,心喜欢,觉得很爽,知道心爽、心喜欢。所以,觉知了所缘,再回来及时觉知心。这是观心的原则。信息量很大,慢慢来。
隆波从七岁开始修行,到现在六十一岁了,修了五十多年了。所以能总结出很多信息来告诉大家。观身,在当下观。观心,跟随着觉知。 观的时候,无论是观身还是观心,都要以心独立的方式去觉知。看到身体是一部分,心是另一部分。身体动,心是观察者。或者苦、乐是一个东西,心是另一个东西。烦恼是一个东西,心是另一个东西。观的时候,不陷入、合一。观了之后,无论是观身还是观心,如果生起欢喜,及时觉知;生起厌恶,及时觉知。心生起什么反应,要及时觉知。比如,坐着呼吸,对自己感到烦躁,要知道烦躁,不喜欢了。第三条,观身、观心都适用。无论是觉知身还是觉知心,如果心生起欢喜、厌恶,要及时觉知。但是,及时觉知心的欢喜、厌恶,禁止刻意去觉知。如果刻意去觉知,努力要去看,比如有快乐生起,我们就努力要去看:“嗯…心是欢喜还是厌恶?” 这是等着看了,就违反了第一条规则,是去等着看:“嗯…在哪里?” 要让欢喜、厌恶生起,再去觉知。但不是停在“看到快乐”就结束了。如果心有欢喜、厌恶生起,再去觉知。不要等着觉知。用的原则和第一条一样。就这样持续练习下去,直到心熟练了开发智慧,它能整天看到身显现三法印,心显现三法印。
然后,当我们练习到熟练了,下一步就没有“身”的路线、“心”的路线了。有时候念去了知身,有时候念去了知心。我们选择不了了,取决于念会去了知什么。一开始可以选择,因为那是“导向”心去,导向心去,意思是勤奋地观身或勤奋地观心。但在心熟练了开发智慧的阶段,就没有“身”的路线、“心”的路线了。那些路线只是起步,只是最初的练习点而已。练习以安住、中舍的心,如实地觉知一切。做到了之后,以后会同时看到身和心。
举个例子,隆波是通过观心来开发智慧的,但不是不知道身。我们看到,当眼见色,心就变了;当耳闻声,心就变了;鼻闻香,舌尝味,身触物,意思法,心就变了。比如,想这件事就生气,想那件事就贪婪,想这件事就高兴,想那件事就伤心。或者,看到这个人就喜欢,看到那个人就讨厌,看到疯狗就害怕,看到花就喜欢,想摘,想得到。这样,我们依靠眼、耳、鼻、舌、身、意接触所缘,然后心变了,这让我们也知道了身。为什么?因为眼、耳、鼻、舌、身,就是身。
所以,如果观心,持续练习下去,会同时知道身和心。甚至会到这种程度,睡着了,身体翻左翻右,一直都知道。别说醒着的时候了。所以,说“观心,就不会观身,必须先观身”,我根本不信。观心,能非常微细地知道身。身体稍微动一下,都知道。无论醒着还是睡着,都知道。甚至有些人会吓一跳:“欸!怎么没睡着?” 其实在打呼噜,身体在打呼噜,心还知道。那个在打呼噜的,不是“我”。所以不用害怕。也不会昏昏欲睡,醒来还是和原来一样精神。因为身体已经休息了。心只需要休息一点点,身体需要休息很久,好几个小时,但心休息不多。你们晚上做梦吗?那些说不做梦的人,只是梦了而不知道而已。其实,心下去休息不久,就会上来工作,上来想。睡着时的想法,就是梦。我们醒着的时候,也一直在做梦。以为我们在想,想和梦是同一回事。所以,观心,也会见到身。会看到,那不是“我”。打着呼噜的那个也不是。有时候刷牙,会看到,这个东西不是“我”。
最后,没有“身”的路线、“心”的路线,会知道全部,知道身、知道心,它们都是无常、苦、无我,不是“我”。结果都一样。如果会观身,也会见到心。昨天还是前天,第二天,也说了古巴阿姜曾经教导:“观身是为了见到心。”
如果会观身,也会见到心。为什么?在去观身之前,我们已经有了一颗作为观察者的心了。一开始我们看到身体在动,其实已经有一颗在观察的心了。最后就同时见到身和心。而那些观心的人,心之所以能变化,是因为身接触了所缘。会这样看到。身和心是完全相连的,是同一枚硬币。正反面都是同一枚硬币。拿起一个,另一面也必然跟着上来。所以,我们必须先能分离身、心,分离名、色,然后看身运作,看心运作,就会见到实相。
第一次见到实相时,心会震撼、动摇。 有些人会害怕:“天哪,我的身体,真的不是我的。我的心,我也控制不了,完全不像我想的那样。” 有些人会害怕。有些人觉得生活无聊,厌倦了。“这身不是我,这心不是我,活着是为了什么?” 通常以为活着是为了让身体享受,让心享受。“哦,身不是我,心不是我,那谁去享受呢?” 这会是一种感觉。有些人就想解脱,这身、这心,一无是处,想摆脱它。
这些各种各样的感觉生起,会厌倦、会害怕,或者讨厌它,无论如何,会觉得无聊。要有念,再去觉知它,觉知那个冒出来的陌生的感觉,就像觉知其他感觉一样。 所以,修行时,看到身体不是我,然后非常非常厌倦,要及时觉知那个厌倦的感觉,厌倦就会熄灭,它会立刻消失。我们的心就会稳定下来,然后心会想:“怎样才能解脱?怎样才能解脱?” 当心想“怎样才能解脱”时,它会开始想“怎样才能修得更好?” 每天醒来都会想:“今天我要怎么修行,才能证得道果涅槃?” 会寻找方法,会挣扎。有谁是这样?醒来就想怎么修行?这个也算好,但还不是最好的。找修行的方法,找吧,怎么都得找。禁止它找,它也不会信。就像隆波说:“不用找,如实地觉知它本来的样子。” 我们的心是无法接受的,我们必须挣扎。怎么都得挣扎。因为我们的心性就是这样,必须挣扎,寻找离苦之道。
隆波出家的头几年,第一、二、三安居,醒来还会想:“怎样才能修得更好?怎样才能加速精进?” 在第三安居时想:“怎样才能加速精进?” 然后就没办法了,不知道怎么加速。因为念是自动的,定是自动的,慧是自动的,全都自动了,不知道怎么加速了。这是每个阶段都会有的,必须经过这个过程,从最初开始,直到修行很厉害了,每个阶段上去,又会回到这种感觉。
所以,心会一直寻求解脱之道。直到某一点,它会接受实相:根本没有出路,根本不可能证得道果,无法解脱,道果也无法证得。 已经尽了全力了。这叫“走投无路的修行”。不知道往哪里逃了。到了这个点,心才会停止挣扎,停止寻求解脱。心会接受眼前呈现的一切,心进入中舍。之后,它会看到,一切都是暂时的。苦、乐、善、恶,都是暂时的。这个身体,也是暂时的。什么都是暂时的。心,在这里生起智慧,心会停止挣扎,心会安住、宁静,觉知着那些一无是处的境界,那些名色五蕴,以真正中舍的心去觉知。这里,才是所谓的“只是知、只是见”。 要能做到“只是知、只是见”,必须修行,智慧达到这个层次才行。
当它真正地“只是知、只是见”,心会停止挣扎、造作、寻求,停止欲望。当欲望停止,心就不会再继续造作,只会觉知眼前,能够“只是知、只是见”。当我们的波罗蜜足够,戒、定等一切都好了,福德波罗蜜会帮助我们。心会进入安止定,而没有刻意要它进入,它自己会进入。一辈子都没入过禅,在那个刹那,心会自己进入禅定,我们不用入,心自己入。当心入禅后,念会深入到心,定安住于心,慧也见到心,就会见到在心中生起的造作,两、三个刹那,每个人不同。有些智慧猛利的人,看到两次“唰、唰”地在心中闪现,生起。看到一物生,该物即灭。看到任何东西生,该东西即灭,两次。但不知道那是什么。
所以佛陀用“任何东西生,该东西即灭”这个词,不知道是什么,因为“想”没有进去转换,没有去认定,没有给它价值。只看到有某个东西生起,然后灭了。灭了两次。如果是智慧不猛利的人,需要看到三次才够。够了之后,心会抽身,会从它见到生灭的地方抽身,抽身回到“能知之界”。当它从那个感觉中抽身出来,抽出来了,但还没回到“能知之界”,这里是关键时刻,不是凡夫,也不是圣者。当它抽身回到“能知之界”后,这里,它会豁然开朗。漏烦恼会被所有汇集起来的善法的力量冲破,然后“结”会在那个刹那被斩断。这里,是圣道的刹那,圣道生起。然后,断烦恼是瞬间完成的,不是慢慢地割,没有,一下子就断了。然后,心会触及涅槃,两、三个刹那。那些看到境界闪现两次的人,会触及涅槃三次。那些看到闪现三次的人,会见到涅槃两次。所以须陀洹的波罗蜜也不同,有些人再来七世,有些人三世,有些人一世,每个人不同。一世的也有,不是每个人都必须七世。七世是指不超过,因为波罗蜜不同,念、慧不同。
见到涅槃,是“能知之界”见到涅槃。如果我们足够熟练,意思是我们对“能知之界”已经熟练了,我们就会知道,在“能知之界”里,没有形状,没有边界,没有“我”。它的内部,如果深入观察,内部没有任何动静。外部没有“我”。但“内部、外部”只是言语上的方便,因为实际上它是一个整体,没有内、外。隆布敦说的“外面”,是指它本身没有任何东西,是空的。“内部”像木头、石头,是指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任何造作,在“能知之界”里。但须陀洹的时候是看不到的,看不到那么多。会看到光明生起,称为“光明已生”,然后会生起喜悦。有些圣者不会喜悦,有些会是舍,有些会喜悦起来,不同,每个人的风格不同。有些人会有音效,打雷、地震、天人赞叹,震动世界。他们本来就在赞叹,但有些人当时根本不关心。有些人还能看到、知道别的东西。那是圣道圣果的过程过去之后,心回到外在世界,回到像普通人一样的心态,但烦恼已经被摧毁了。
某些烦恼已经被摧毁了。如果是须陀洹,会看到,有蕴在运作,但没有造作者。蕴存在,但没有主人。有行为,但没有造作者。会这样看到。不用刻意持戒,无论如何都不会有“造作者”生起。如果又生起了,那说明不是须陀洹道。
所以,修行,要努力。这样的法,不常有人教。所以要精进。隆波也是从古巴阿姜那里学来的,今天再传授给大家。以前古巴阿姜通常只教比丘,但隆波是居士,他们也教了。所以我们知道,居士也能学,为什么不能?如果居士品质够的话。
总结一下,持守五戒。每天练习让心与身同在,必须做固定形式的修行,每天练习,十分钟、十五分钟,每天都要做,无论生死,都要做。 然后剩下的时间,去修念,去开发智慧,观察心、身运作下去。到某一点,圣道会自己生起,我们命令不了。必须奋斗到背水一战。
第六讲 培育内心走向离苦
隆波教的,要拿去做。佛陀的法,不是拿来听着玩的,是要拿来亲身实践的。我们来学,是为了知道修行的方法。知道了方法,就要动手去修。有时候还要动脚去修,经行。如果我们不帮助自己,佛陀也帮不了我们。佛陀说,他只是指出道路的人。隆波记住了他指出的路,再讲给你们听。我们知道了路,就必须自己去走,让我们的心,一天天进步。
看进步的时候,要按季度来看。它会慢慢地积累。大概三个月,回头看看,这三个月和前三个月,我们的心一样吗?按季度来看。到了一年,再评估一次。像国家发展委员会那样。不能按天评估,因为心的天性是,有起有落。每天都有起有落。在落的时候,如果我们有念及时觉知,那不是坏事。我们修行不是为了进步,也不是为了讨厌退步,我们修行是为了生起正确的知见。所以,如果我们修行一路高歌猛进,我们就会对法产生错误的理解,认为我们能控制,“我真厉害”。但如果我们每天都修行,有些天就像不会修一样,有些天修行起来就像差一点就要证得道果了,好了一阵子又退了。
隆波刚开始学的时候,它是有周期的。起落之间,一个周期是七天。进步大概三天,然后会退下来,然后会平稳一天。到了一周,又开始进步了。每个人都这样。但是,起落,会有这样的特征,如果画成图表,它会这样上去,这样下来,但总的趋势是不断上升的。明白吗?这样下来,然后又会这样上去。不是这样,或者这样,那就糟了(隆波用手指向下示意)。如果遇到这样,赶紧反思,发生了什么事?越修越差?没有,没有人修了会那样。只有起起落落,起起落落。心会见到实相,没有什么是我们能控制的。我们每天都一样修行,每天都尽全力精进。即使每天都这样认真修行,到时间了它还是会退。所以不用担心。退了怎么办?退了也不用做什么,照样修。每天都一样修行。就像我们控制变量一样。
输入的变量,我们每天都做一样的。有同样的输入,但输出的结果,从来没有一样过。有时候进步,有时候退步。我们会知道,中间有个误差,就是我们的心,靠不住,我们真的控制不了它。
以前,不管修行多好,在修行好之前,也都一样糟糕。别说我们这个层次了,就连佛陀,在他还没成佛的时候,也不是没犯过错。他也曾造过恶,下过地狱,什么都经历过。他说,他只没去过净居天,别的地方都去过了。八大地狱都去过了,轮回个遍。恶业也一直跟着他,给他果报。甚至成了佛以后,它也无法在心中给果报。成了阿罗汉,苦再也无法进入内心了,它会进入身体。比如我们的佛陀,他会生病,拉血。他说,他拉血是因为有一个旧业,他曾经是医生,给病人下药,让他拉血。他有旧业。或者他口渴,叫阿难尊者去取水,阿难尊者不去,说水很浑,取不了,车队刚过了一条窄河,浅河,水浑,取不了。他要忍着渴,催了阿难尊者三遍才去取。阿难尊者去的时候,水又清了。那又是他的福报给的果报。忍渴的时候,是业报。每个人都会遇到。
我们,在变好之前,都犯过错。都造过恶。所以,古巴阿姜们看我们,是带着慈悲和怜悯的。为什么?因为他们自己以前也和我们一样,挣扎着想离苦,历尽艰辛。时好时坏,上天堂,下地狱,来来回回。看到了,就感同身受,所以想让大家都明白法,想让大家修行。不是希望得到什么回报。这一切都是随佛陀的遗愿。佛陀嘱咐我们,要以不放逸,圆满自利、利他。要利益他人,不是过着空虚的生活。有些人想得简单,说佛教不执着任何东西,过着空虚的生活,什么都没有。那样的生活,是狗的生活。家养的狗不用做什么,到时间了就有人喂。就像鱼缸里的鱼,没什么用,到时间了就有人喂。一天天活着。我们不是那种低等的畜生。
我们的生命有目标。我们必须培育我们自己的内心,走向离苦。我们理解了的部分,也要以慈悲和关怀去告诉别人,不是因为想当老大、想厉害、想让人尊敬。隆波做了隆波的责任了,接下来,你们要做你们自己的责任。隆波的责任已经做了,就是向你们宣说佛陀的法。接下来,你们要做自己的责任,以不放逸,圆满自利。如果知道了、理解了,就告诉别人。
“放逸”是什么?放逸就是没有念。失念了,就放逸。所以,我们必须自利。什么是自利?戒学、定学、慧学,这是自利。要有念,不要失念。有念,我们就及时觉知内心。烦恼生起,及时觉知,戒就会生起。贪、嗔生起,我们及时觉知,贪、嗔无法控制我们的心,我们就不犯戒了,戒自动生起。如果痴来了,心散乱了,我们有念及时觉知散乱的心,痴就会熄灭,我们就会得到正确的定。当我们的心有了正确的定,所谓我们能觉知自己了,我们就开发智慧。
开发智慧,从分离名、色开始。分离身、心,分离感觉与心。苦、乐也从身、心中分离出来。分离的方法,是用智慧分离,不是用蛮力去分。有些人用蛮力分,努力把心拉出来,那样做就错了,心会变成一个僵硬、生硬的能知者,不能用。所以,我们必须练习。至少,做不到开发智慧,得不到定,先把戒守好也行。这辈子如果能持守五戒,就不会堕落,算是不亏。有机会再回来做个愚蠢的人,也要继续努力提升,每一世都如此。不是只有戒。佛陀不赞叹停滞不前的善,必须不断地进步。但不是这样上去,这样下来,总的趋势必须向上。所以别灰心。修了这么久,“我修了七天了,怎么还没证悟,像隆波说的七天、七个月、七年?” “我修了七个月了。” 有些人说修了七年了。在那七年里,真正修行的时间没几分钟。时间都拿去心不在焉了,没有念,这叫放逸。
所以,不要失念。“有念”,就是“时时感觉身体的存在,时时感觉心的存在”,这叫真正的有念。隆波说的这个“念”,比一般的“有念”要高。了知身的念,了知心的念,佛陀称之为“念住”。普通的念,比如想做功德,想布施,这样的善心,每一颗善心里,都包含着念。但是,了知身的念,了知心的念,称为念住。如果我们想离苦,就必须修念住。不用到处找书看,要看就看关于念住的,看三藏。三藏的解释有很多分歧。尽量从源头看,从佛陀的教导看,那最可靠。然后看解释,想看解释就看义注。义注会解释每一个词的含义。然后修念住,有念了知身,有念了知心。
念住有两个层次。初级层次,让念增长。高级层次,让智慧生起。比如我们时时感觉,身体吸气,身体呼气,时时感觉。一开始心不在焉的次数多,以后感觉的次数多了,心不在焉的时间就短了。心一飘,就感觉到了,回来继续看身体呼吸。所以我们修念住,时时去了知身、受、心、法,会让我们的念越来越强,觉知得越来越快,迷失的时间越来越短,念就变好了。
另一个念住,能生起智慧。智慧会开始看到:“哦,这个色,这个身体,是无常、苦、无我。受,即苦、乐,是无常、苦、无我。心,善心、恶心,贪、嗔、痴等等,是无常、苦、无我。” 会这样看到。如果见到三法印,就叫有慧。但隆波用的“慧”,是高级的慧,叫“毗婆舍那慧”,不是普通的慧。所以,隆波说的“念”,也是高级的念,即念住。隆波说的“慧”,是毗婆舍那慧,不是普通的慧。比如入定,也算有慧,但那是基础的慧,仙人、外道也能做到。
去做吧,生命会变好。有些人修了一个月,就能改变自己了。顽固一点的人,心顽固,就要修好几个月,才会看到改变。不顽固的人,很快就看到了。听说这个禅修营里也有,看到身体不是我,就害怕了。看到身体不是我,来学了三天才看到身体不是我。持续地看下去,直到有一天会看到,没有“我”。不仅身体里没有,一切都不是“我”。五蕴不是我,五蕴之中没有我,五蕴之外也没有我,处处皆无。如果这样彻见了,就证得须陀洹,安全了,不去恶道了。接下来交功课。
(交功课摘要)
- 居士一: 心不活跃,总是在休息。 隆波: 心累了就需要休息,别强迫。但休息不要超过七天,否则会变成懒惰。
- 居士二: 坐着总睡着。 隆波: 没关系,最近大家都很累,天气又冷,这是自然的。
- 居士三: 心总是在流动,看不及。 隆波: 看到它自己会流动就对了。那是无我。烦躁是因为你想快。如实地看,不要急。
- 居士四: 晚上很散乱,心不安住。 隆波: 知道心不喜欢散乱,知道心烦躁,知道心不中舍。要有一个所缘作为心的依靠,这样心一跑就能很快发现。
- 居士五: 身体疼痛,总是盯着它看,很烦躁。 隆波: 你看的时候陷入进去了。要保持距离,像看别人痛一样。修行不是为了让痛消失,而是为了看到身、痛、心是三样东西。知道心不喜欢痛,知道心不中舍。这样练习很好,临终时能用上。
- 居士六: 看到生灭更微细了,有时分离,有时又和烦恼合一。 隆波: 分离的时候,心是安住到位的。心不到位,就会合一,或者僵硬地分离。现在你的心还没到位。修行是进进退退的,分离和合一都是过程。
- 居士七: 听开示录音时,听到身体由地水火风组成,心剧烈震动。 隆波: 那很好,是生起了智慧,被实相震惊了。说明你适合观身,要多观身。
- 居士八: 痴重、散乱、嗔心强,请求一个固定的禅修所缘。内心总是有紧绷和放松的感觉,很难受。 隆波: 散乱和嗔心重,适合修安般念和慈心观。先让心有力量,再去观那个紧绷和放松。那个紧绷和放松本身就是毗婆舍那的所缘,它自己会紧、会松,都是无常的。你现在需要先加强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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